第80節
老鴇扭臉將口中的瓜子皮一吐,抬手接過身后掌事遞過來的小茶壺,對嘴喝了一口,血紅的嘴唇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你若是祿和盛的老板,那我便是皇帝的丈母娘?!?/br> “我呸!”王徽妍怒指她:“就你也配!” 老鴇身側的掌事看著眼前梗著脖子的少女,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個嘴巴,卻被老鴇厲聲制止:“她的臉值千兩黃金,你打壞了我還賺個屁?”手里已經許久沒有這等姿色的女子,越看她越覺得荔香園不日就要成為這汴州城最紅的煙花之地。 “你若聽話,我保證不為難你?!崩哮d看著眼前的女子就想到了聚寶盆,說話的口氣不由得溫柔起來,“說說都會什么?” 王徽妍嗤笑道:“吃喝玩樂?!毙睦锉P算著逃脫,又改了口:“我的繡活數一數二,可以為這里的娘子們做別致的衣裳。你要不信,我先給你畫幾張樣子?” “讓你去做粗活,我怎么舍得?!崩哮d看著她曼妙的腰肢,示意掌事上前與她耳語一番,命她去準備。親自將這一路跟她談判無數次的少女送到了頭牌安置的房間內命人看緊了她,這才歡喜地回了前院。 樓下,吳六一指著上前迎接的紅衣女郎說道:“此處可有絕色美人?銀子不是問題?!?/br> 迎客的紅衣女郎見他衣著只是普通的綢緞長袍,人又長得其貌不揚,鼻腔中哼了一聲,“這位郎君可是在逗奴?咱家的頭牌陪酒一晚要五百兩銀子,夜宿就……”她拉了拉身上的披帛,上下打量起太監,面上的不屑非常明顯。 吳六一在宮里早已成為人見人愛的紅人,沒想到在這家妓院再次嘗到了初入宮時被鄙視的待遇,多年養尊處優的暴脾氣豈能容忍。他當下從衣襟內掏出五張千兩銀票拿在手中數了數,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正堂。 紅衣女郎兩眼立刻放光地跟在他身后,諂媚地說:“奴有眼不識泰山,郎君想要哪位頭牌,不若讓她們都出來供您挑選?” 老鴇路過剛好見到他數錢,見是個面生的新客,趕忙甩著帕子“哎呦……”親親熱熱地湊了過來,“郎君請坐,不知園子里哪位姑娘入了您的眼?” 太監豈能錯過這等好機會,大喇喇地坐下后抬手命道:“將你這里拿得出手的都給我喚出來?!?/br> “是是!”老鴇向身后的紅衣女郎使個眼色。 吳六一飲著茶,看著眼前的幾名姑娘嘖嘖兩聲,“什么貨色這是?難怪我家主人不肯現身,要我先來看一眼,去去去都下去罷?!?/br> 老鴇瞬間想到了今日新收的小丫頭,正在苦惱間,就見他小心翼翼地抖開了一幅人像畫,“我來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園子里若有這般姿容的女子,我家郎君包場一日?!?/br> “有有!”這與她剛收的小丫頭很是想象,真是天降橫財。老鴇想到小丫頭不從,手拿絹帕摁了摁嘴角,“有是有,只是我家這位頭牌脾氣不好,你也知道,美人兒么,總是要耍耍性子……” “不怕,我家郎君就喜歡牙尖嘴利的,越是潑辣他越喜歡。要一間清凈的地界兒,安置一架屏風。郎君的習慣,透過屏風看美人,若是過關才能進一步賞玩?!眳橇粚⑽迩摄y票拍在桌上,“這是訂金,去辦罷?!?/br> “哎哎?!崩哮d趕忙將銀票拿在手中,想起小丫頭說讓她找祿和盛要五千兩銀子,這還沒怎地五千兩就入了賬,就算她與祿和盛有關系,也晚啦! 她親自上樓打算威逼利誘,沒想到小丫頭竟然一口答應,令她更加歡喜今日真是財神爺照拂。 待安排好一切后,刻意站在大堂內想見識下真正的金主是誰。 她從業十載,放眼汴州府也沒遇到如此大方的人。 只見在方才那人的陪同之下,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走進了她的視線。 他將偉岸的身軀凸顯的淋漓盡致,雖然面容平平無奇,但幽暗深邃的雙眸顯得此人狂野不拘,竟然將看似平淡的相貌提升了不少。周身透著不容親近的煞氣,令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卻越發看得她心旌搖曳,幻想著與這般男人在床上……想必定然會讓她生不如死罷! 慕容策走進大堂聞到甜膩的香氣時,眉間不由得擰成一個川字。 這女人總是會彎著心思給他找事,這地方若不是她,他這輩子都不屑踏足一步。 吳六一喊著看呆了的老鴇,“帶路您內?!?/br> 老鴇這才鼓著勇氣上前,試圖壯膽靠近慕容策:“郎君,跟妾走?!彪S后在他冷冽的目光震懾之下,未再敢近身一步,只得咬牙慌張地上樓帶路。 慕容策在她的指引下走進了錦閣,目光一掃,默不作聲地指著香爐,吳六一趕忙拿起示意老鴇跟他一起離開錦閣。 男人提袍落座在素紗屏風后的憑幾內。他知曉這種特制的屏風存在于煙花之地,別有用途。 隨后就見身著一身正紅色樓蘭衣飾的少女,被兩名身強力壯的婦人推入了錦閣內。 王徽妍揉著酸痛的手臂,面紗下的嘴無聲咒罵著,來時那個掌事說今日伺候的金主多么一擲千金,威脅她若不好好侍候,晚上定然讓她生不如死。她只得從這位金主身上找到逃離的法子。 更換衣衫之時,她故意十分配合,命人在頭上多簪了幾枚簪子。來時經過二樓走廊,勘察地形后發覺這間錦閣為臨街所建。其余的只能見機行事了。 “郎君你要看跳舞?我……還有些生疏,你別介意?!彼胫韧腴_的窗前轉去,到時借機行事。 慕容策從未見過她這般裝束。 紅色的頭紗被發簪固定在發髻后,長度超過了腰身。 面容亦覆上一層同色面紗。纖細的腰身暴露在外,下身穿著同色撒腿褲。手腕與腳裸處均帶有銀鈴,走一步便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白送的捉弄,令他慵懶靠在憑幾內支起了頭,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王徽妍用力眨眨眼,并未看出眼前山水屏風后是否坐著人。心中開始打鼓起來,這到底是老鴇想出的新花樣,還是屏風后真坐著人?她沒有耐心再等,在銀鈴的清脆聲中手臂上揚,纖長的腿往前探去,擺出了一個婉媚的姿勢,隨即向窗前旋轉而去。 慕容策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拈起桌幾上的瓜子隨手一彈,在王徽妍靠近的瞬間,窗子無情地闔上了。 少女氣憤地穩定身形,靈機一動,想著旋轉至屏風旁轉一圈后,再向轉向窗前,屆時假裝撲在窗子上。 男人倏地起身,這才發現她旋轉時頭紗下暴露的后腰,和輕薄撒腿褲內的玉腿是那般明顯,不由得怒氣沖天。 王徽妍剛旋轉至屏風前,就被屏風后的一只大手拽住了手臂拉扯至屏風后。 她喘著氣,還未來得及看清男人的面容,就見他背過身走至八仙桌前撩袍坐了下去。 看著熟悉的背影,她捂著嘴瞬間驚慌失措。心底漸漸而生的喜悅,使得她紅著眼快步走至男人面前定睛一看,登時失落無比。 “郎君可要飲酒?”她看著這副平淡無奇的臉,強忍著心中莫名的悸動為他斟酒。端起酒杯時想著假意摔杯,隨后趁機拿起碎片抵住他的脖頸,挾持他走出這家青樓。 誰知就在她故意打落杯盞時,男人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酒盞握在手中,順勢在空中畫了一圈,竟然未有一滴酒液灑落。 隨后沙啞的聲音響起:“美人兒是不打算與吾共飲?” 王徽妍強笑道:“不不是,”心中暗罵,真是遇上了對手!她只得刻意坐在他的對面,熱情地為他布菜,“郎君你吃著,我給你講幾個故事解悶兒?”做人必須要先下手為強,先扯一些別的,待將他灌醉再嘗試逃脫。 慕容策看著她的星眸內閃耀著算計的光芒,順水推舟道:“解開面紗讓吾看清楚一些?!?/br> 少女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嬌笑著討價還價:“讓我解開面紗不難,郎君需要飲兩杯酒才行?!?/br> 男人盯著她,依言飲了兩盞,看著她不情愿地摘下了面紗。 “不是說講故事么?” 王徽妍只得將她最氣憤不過的正室智斗外室的段子改良后講了出來。 慕容策卻一個字都未聽進去,目光中只有她生動的表情,心里越發不是滋味兒。 她竟然在青樓里為一名陌生的男人講故事,還這般繪聲繪色。 心中聚集的怒氣越發地難以消解,他一把拽過少女,將她按坐在腿上,聽著她的驚呼聲充耳不聞地哂笑:“美人距離吾那般遠,又怎么算陪酒?” 王徽妍咬牙抬手就要拔下發簪,誰知被他搶占了先機,隨著頭紗與發簪紛紛落地,她一頭青絲也隨即散落下來。 “這么快就想著寬衣解發了么?”慕容策眸中帶著寒意,端起酒盞就要往她的口中灌。 仿佛嚇唬她才能讓他心中略微好受一些。 少女趁機咬上他的手背,這才掙脫開來迅速往窗前跑去,被身形極快的他圈在了墻角。 “你別碰我!”王徽妍只得露出真面目,狠狠瞪著他,“我有夫君,我是被她們強行扣押在此!” 慕容策聽得她這般說,心中一痛,冷嗤:“你就算被扣押在此,也是你亂走動的下場,可見你不得夫君歡喜?!彼雌鹕倥南骂M,曖昧說道:“不如跟了吾,做個外室,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br> 王徽妍用力甩開他的手,想到狗男人平日里對她的愛護,眸中迅速蓄滿了淚,搖頭顫聲說道:“不是的,他對我很好……是我太任性,分別以后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她用衣袖抹著淚,心中悲傷至極卻不肯再說。 男人看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強忍抬起手為她擦掉眼淚的念頭,雖再也無心逗弄,卻也不愿就這般原諒她,只想著迅速離開煙花之地。 “既然這段往事不堪回首,不如另尋他人?!泵偷乜圩∷氖滞?,將她拉至床榻前。 王徽妍死命掙脫卻抵不過他的力道,被他按坐在床榻上,看著他單手解開了蹀躞帶仍在身旁。 慕容策本想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利用腰帶逃脫。誰知她竟然抄起床榻上的瓷枕向他猛然砍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策:說兩句懊悔的話,朕就能原諒你?做夢。 王徽妍:今日的金主粑粑很是弱智…… 幾日后:那天的金主粑粑真的很有愛,我是遇上好人了! 感謝在20200503 20:00:47~20200504 22:40: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別說多余話 3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暄言、小風 3瓶;枸杞子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0章 王徽妍看著暈倒在床榻上的男人,剝起了他的衣衫:“你可千萬別死了……我不想殺你,我就是想逃跑而已?!鳖澏兜厥诌€是暴露了她害怕的心情。 裝暈的男人恨不得拎起這個傻女人直接扔上馬車走人。 想到她的不告而別,他迅速冷靜下來,絕對不能輕易讓她知曉他來了。 閉眼感受著小手在身上摸來摸去,他只得極力避免穿幫,簡直猶如酷刑。 少女穿著過長的衣衫,又脫下男人的靴子套了上去,梳了一個發髻又拔下他的發簪,最后將床榻上的蹀躞帶系在了身上。 臨走時不忘向床前的男人躬身行禮,“這位郎君,得罪了?!币琅f覺得他的身形和慕容策有些相像,來不及多想,眼下迫在眉睫的事兒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只得打開門左顧右盼之后趁著夜色逃離了這間青樓。 守在暗處的吳六一見她鬼鬼祟祟拖著長袍跑了出去,仔細一看這不是陛下的衣袍么,死命捂著嘴不敢笑出聲,只得命人快速回潛邸送來衣袍,自己先行上了樓。 慕容策起身揉了揉疼痛的脖頸,無奈地自嘲,他上輩子做的什么孽,這輩子派這女人前來整治他,還是永遠不得翻身的那種。 腦海中浮現起她身著樓蘭服飾的樣子,喉結動了動,只得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摸進來的太監匯報情況。 “娘娘順利離開了,就是衣袍有些過長,差一些絆倒?!眳橇晃嬷煅壑檗D個不停。 無奈的男人只得等著暗衛送來衣袍,換上后這才離開了讓他百般不適的地方。 * 王徽妍下了馬車就看到等在祿和盛門前的大管事,“慶叔付給車夫十兩銀子!”她逃出來后刻意跑了一條街,見路邊停了一輛馬車說了價錢就往車里鉆。 車夫以為聽錯了,再三確認是十兩銀子,歡喜地將馬車駕的飛快。 慶叔出動了所有家丁出去找尋,忍無可忍就差報官了,見到她回來別說十兩銀子,十兩金子都不在話下。趕忙命人付賬,跟在她身后進了商號,“夫人你可嚇死老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要是將你弄丟了,奴如何向侯爺交代!” 王徽妍聽著他的嘮叨詢道:“九爺呢?” 容九接到消息說她回去了,這才焦急地趕回了祿和盛,眼下只得裝作找尋她的樣子,拉起她的手臂仔細打量著她:“你可有事?” 少女撫著胸口:“有驚無險,上樓說?!辈煌D頭安撫:“慶叔,讓你擔憂了,明日給每人發放一兩銀子壓驚錢!” 她進門就倒苦水般將今日所見所聞告訴了容九,隨后仰躺在榻上,想到那位金主被剝了衣裳,趕忙跳起脫下累贅的衣袍。迄今為止,她也只是穿過慕容策的披風,今晚穿了別的男人的衣袍讓她越發覺得對不起狗男人。還被別的男人摸了臉…… 容九見她一臉懊惱,只得說道:“先去沐浴,過會子我為你施針?!迸率撬裢碛譄o法安睡了。 王徽妍嗯了一聲,將衣袍仍在地上去了凈房。 待披著濕發出來后卻無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