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慕容策倏地掀開錦衾坐起,支額擰眉坐在昏暗的帳內,琢磨著對話中的細節。 “臨幸,皇長子?”冷笑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看來自己這挑剔的性子,竟然無形中阻礙了敵人的計劃。 若他當初安排了選秀,后宮嬪妃多了起來,屆時想要找出這個人勢必需要耗費更多的時日。 如今只有三名嬪妃,無非就是三選一而已。 男人掀開帳幔下了床,將吳六一喚了進來,低聲命道: “去查后宮三名嬪妃的父兄,在朝中與何人往來甚密?!彼撌衷诘顑葋砘仵獠?,瞇起雙眸看向落地連盞燈上的燭火,“身份也會造假,給朕細細的排查。甚至當初是誰推選入宮,也要記錄在案,朕全部都要看到?!?/br> 吳六一聽著這道旨意,心中大為詫異,他恭謹應諾,剛要離開就被他喚回:“通知□□和忠勇侯府,明日取消狩獵?!?/br> 慕容策緩緩坐在書案后。 懷王是否知道二哥已在自己手里。 前幾日他命人暗中前去隋國公府上詔安,想必是不知曉。 這幾日又命后宮蟄伏的暗線加快下毒的進度,必是認為二哥這條線已無大用處。 二哥被俘,定然無法與隋國公取得聯系,他能揣測出一二,這并不奇怪。 若按照二哥的說法,他命隋國公不得與懷王私下聯系,李氏定然不敢輕舉妄動。如果他并未說謊,那么知曉這件秘密的另有其人。 會是誰? * 清晨,王徽妍迷迷糊糊覺得后背很是溫熱,她不滿足地往后靠了靠,心中想著錦衾真暖和??墒悄_下的冰涼像是血液凍住了那般,她努力將身子蜷起,試圖讓腳處在溫熱的位置。 少女并不知,此時她臀部抵在男人腹部前,看起來是多么的令人浮想聯翩。 身后的慕容策意識還未醒來,身下的九千歲不滿地抬起了頭,觸發了體內最原始的躁動。他睜開眼,立即感受到不同尋常的觸碰,迅速扶住女人的腰身,艱難退后一個身位,面紅耳赤地命道:“莫要再動!” 王徽妍被兩只大手握住細腰,迫使她睜開眼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距離他這般近,她扭動兩下,掙脫了他的控制,默不作聲地裹著錦衾爬回了里側,躺下后才發現枕下一片冰涼,忍不住嘶了一聲,打著哆嗦將身子再次蜷縮起來,并裹緊了錦衾。 慕容策看著她負氣挪走的樣子,嘆了口氣,強壓下身體的反應,緩了緩這才坐起身,雙手探入她的錦衾,握住了冰涼無比的玉足。 少女轉身瞪著他,“你做什么?”試圖將腳從他的手中掙脫,卻徒勞無功。 雖然他手上的溫度是那般溫暖,令他留戀不已??伤幌『?,咬牙繼續掙脫著。 “皇后,朕昨晚夢見了一名女子,”慕容策見她一怔,隨即緩緩道來:“這名女子面容極美又不失靈動,她拉著朕的手說喜歡朕,還說她也是士族出身,入宮服侍朕也使得?!?/br> 男人見她低垂著雙眸,面上并無怒氣,心中不由得低落起來,只好繼續說道:“朕剛要問她是哪家女子,結果她卻消失在重重迷霧中?!?/br> 王徽妍緩緩坐起了身,捋了捋頭發,淡淡詢道:“陛下需要臣妾怎樣做,直說便是,臣妾定當配合?!?/br> 慕容策見她起身后微微瑟縮了下,拿起身旁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朕想著這兩日,以你的名義將士族內適婚的女子傳召至清寧宮,逐一核對。你身子不好,可命三名嬪妃陪同在側,也讓她們借此機會歷練一番?!?/br> 少女微微頷首:“遵旨?!蹦玫襞谏砩系囊屡巯铝舜?,將素蕓等人喚了進來。 慕容策衣袖內的手攥了攥,也并未再說什么,轉身進了凈房。 王徽妍趁他不在,假裝路過書案瞧了眼像是連夜所作的人像,總覺得哪里眼熟,卻說不上來。 畫像雖只用墨汁勾勒,卻依舊見到女子含情的雙眸和俏麗的身姿。 她撇撇嘴,徑直走到妝奩前,看向鏡中的自己。 本少女比那畫兒上的人好看多了,狗男人眼光奇差,被他看上必然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她還真是萬幸萬幸。 片刻后,慕容策從她身旁走過,命道:“皇后,為朕更衣?!?/br> 男人見她不情愿地起身,接過吳六一奉上的衣袍走了過來,喉結一動,目光匆匆略過她的面容,無聲配合著她。 王徽妍為他系玉帶時,只想著動作快些,將他打發走。 感受到搭扣時就掛上了,誰知另身前的男人吸了一口氣,彎腰小聲在她耳旁說道:“公報私仇!” 少女沒好氣地回應:“以德報怨?!?/br> “強詞奪理?!蹦饺莶邠P眉看著她。 王徽妍本想松開他的玉帶,重新為他調整寬度。見他又開始挑釁,嗤笑道:“臣妾知曉,陛下這是在考校臣妾的學識,這句臣妾也能接的上來?!贝竽懹纤哪抗?,逐字說道:“無—理—取—鬧?!边€一臉歡喜地問道:“陛下,臣妾接的可好?” 男人見她身子微微前探,忍不住一把將她摟住,令她猝不及防地靠在自己身上,凝視著她低低說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彪S即像沒事兒人那般扶正了她的身子,轉身走了兩步回頭看著一臉怔忡的女人,揶揄道:“你莫要多心,這句話的意思是辦好這件事,朕重重有賞?!闭f罷勾唇一笑,負著手向殿外走去。 “娘娘,那句什么桃什么搖的是啥意思?”素寧端著茶盞,起身看向陛下的背影問道。 “就是他說的那個意思?!蓖趸斟D身拿起玉梳,忿忿地嗤笑:“我多想?他才多想,他全家都多想!” 素寧撓撓頭,念叨著這句話,去殿門外的廊下端補藥。 熬藥的宮女是有名的書呆子,她悄悄戳了戳宮女,小聲兒問道:“什么投一個桃,給你一個搖是啥意思?” 宮女平日里頗為自負,見自己頂頭上司這般詢問,搖頭晃腦地解釋:“娘子送我鮮桃,我還以美玉。我會永遠與娘子相好如初的意思?!?/br> 看著上司一臉歡喜,她忍不住提醒:“頭兒?你可千萬別搞對食,那些都不是真男人!你是娘娘面前的紅人,以后前途無量啊……” “說什么呢你?!”素寧氣哼哼地瞪了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話:“看書多了的人,就是心思太多?!币膊坏刃m女,自行上前掀開簾子,端著托盤回到了殿內,“娘娘,補藥已熬好,您先趁熱喝了?!?/br> 王徽妍只得接過,正在發愁喝完它,早膳又變得沒有胃口。 偏生還必須要膳前服用。 她剛喝了一口,就聽得素寧小聲說道:“娘娘,您方才誤會了陛下。那句話是陛下想和您一直好下去的意思?!?/br> 少女險些嗆著,推開她上前攙扶的手,“你們兩個日后再這般口沒遮攔,我定然不會姑息?!彼贸鲂渲械慕伵敛敛链浇?,“既無事,你親自去三名嬪妃宮中傳旨,命她們明后兩日前來清寧宮,為陛下選新人?!?/br> 素蕓驚訝地看著自家娘娘,又聽得她安排傳旨,又命內監去各家統計參選人名和年歲,忙得腳不沾地。 * 兩儀殿,正殿。 吳六一見坐在上首的人眉頭緊蹙,趕忙命小太監將銅鶴首內的安息香點上。 又親自準備了楓露茶送至御案前,“陛下,??悼ぶ鹘拥绞ブ己蠛苌鷼?。奴婢見她一身騎服,像是起了一個大早,早就候在了□□的前院?!?/br> 慕容策手上翻閱著奏折,詢道:“秦王呢?” “秦王陪同郡主等在前院,還特意套話,詢問陛下緣何改了日子?!碧O不等他問,徑直將自己是如何將話說的滴水不漏,如何安撫了父女兩個,圓滿完成差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 “辦的不錯,有賞?!蹦腥酥钢干系囊槐P櫻桃畢羅,“派人去給張美人送去?!?/br> 吳六一心中一驚,趕忙應是。 “陛下,楚昭儀娘娘前來問安?!秉S門內侍躬身回稟道。 慕容策握住朱筆的手一頓,沉默片刻命道:“宣她入內?!?/br> 太監再次帶著震驚的目光看向他,接收到他凌厲的眼神后,迅速低頭轉身向殿外走去。 正好與楚昭儀在殿門處相遇,聽得她嬌聲問道:“吳總管,陛下在做什么?” “昭儀娘娘,陛下正在批閱奏折?!眳橇灰娝舆^小宮女手中的托盤,面帶激動地說:“既如此,陛下許是累了。臣妾這就入內侍候?!?/br> “昭儀娘娘辛苦?!碧O看著楚昭儀的背影,覺得這心里別扭的很,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 他一大早宣個旨,回來后怎得就變了樣呢……陛下開始召見后宮嬪妃了,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慕容策聽著身旁女人陌生而嬌美的聲音,“陛下,臣妾為您打扇?!彼嶂碜佣阒矍皫е鴿庥粝銡獾膱F扇,蹙眉說道:“朕不喜這個味道?!?/br> “陛下恕罪?!背褍x驚慌地將團扇放在御案下方的地毯上,端起一盤白玉方糕,面紅無措地說道:“臣妾聽聞陛下喜好素膳,這幾日除了紡織,還親自下廚學了幾道養生小菜,這道甜點是臣妾在家中經常做給長輩的,都說好吃,您嘗嘗?” 男人看著她手中的點心,本想挑毛病,卻不由得想到一個楚昭儀都能打聽他的喜好,清寧宮的女人卻視他為洪水猛獸,整日里不是橫眉冷對就是躲著他。 “放下罷,朕會嘗的?!彼钢率渍f道:“昭儀也累了,不若坐下陪著朕說說話?!?/br> 楚昭儀感激涕零地拜謝,剛要轉身,想到坐在下首不就距離陛下越來越遠了么。 她扭扭捏捏地懇求道:“陛下,臣妾的推拿手藝還不錯,不若為您松快松快?” 想到皇后娘娘說,該上時一定不能退縮。她剛抬起刻意保養過的玉手,想要放在男人的肩膀上,就聽得內監唱喏:“陛下,皇后娘娘拜見?!?/br> 慕容策立刻抬手想要通傳,看著身旁的楚昭儀,目光閃了閃說道:“昭儀有心了?!?/br> 楚昭儀聽聞皇后來了,有些踟躕不前。見男人瞪著她,一副你怎么還不開始的意思,只得緩緩捏著他的肩膀。 慕容策強忍著不適,趕忙命道:“宣?!?/br> 作者有話要說: 王徽妍:狗男人終于開竅了,今晚安排上 張美人:臣妾身體不適(陛下說的) 楚昭儀:同上 吳才人:臣妾無能為力 慕容策:聽到了嗎,皇后說給她安排上,朕復議 —— 繼續發紅包,這幾天都發! 第59章 王徽妍前來兩儀殿是有一事不明,又很重要,需要和他當面確認。 少女提裙邁入正殿,抬眸看過去,見慕容策坐在龍椅上,身后站著的楚昭儀惶恐地看著她,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 “陛下萬安?!?/br> “皇后前來何事?”慕容策側首看向身后的楚昭儀,溫聲說道:“舒服多了,昭儀歇歇,一起聽聽皇后說些什么?!?/br> 楚昭儀不敢看向對面站立的皇后,低著頭訥訥下拜:“臣妾拜見皇后娘娘?!?/br> 王徽妍含笑道:“昭儀免禮?!蓖耆桓鄙纤窘o予下屬鼓勵的樣子。 她這才轉頭說道:“陛下,關于選秀,臣妾還需與您確認一事?!彼龥]那個功夫等他問,便主動說道:“士族女子大多及笄前定親,若除去定親之人,那么剩下也所剩無幾了?!?/br> 士族之中的貴女,尤其是五大家族出身,根本不可能拖到及笄后才說親。除非有著眾人皆知的殘缺,或者其父母有過為人不恥的事發生。雖然定親,但還未過定卻是很多。還會出現定親兩載后,女子與另外一名郎君有了首尾,匆匆解聘另嫁他人的事。 這在民風開放的大燕并不新鮮。 眼下涉及選秀,定親到不怕,誰敢與皇帝爭女人?但是這對于逐漸漢化,提倡儒家思想的慕容氏后人來說,為了一個女人,能否接受詬病,那就兩說了。 這件事若不問,那么日后說不定就會將一頂督辦不利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她才不想擔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