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王徽妍端起茶盞一口飲盡,手拿茶盞用唱腔說道:“壯士,說來聽聽!” 素寧想起亭閣內的溫馨場面,自己先紅了臉,“婢子覺得陛下不會怪罪您?!?/br> “我不覺得?!蓖趸斟谧狼?,托著腮分析道:“他可是大燕第一事兒精,我又誤傷了他。讓你們備好金瘡藥是要做個姿態出來,想必他已經被包扎過了,斷不會用我這個完全不懂醫理的人?!逼鋵嵥闹幸琅f忐忑,這事兒往嚴重了說算是故意損傷龍體,株連九族也使得。若是今晚等不到他,還真不敢睡。 這就像是送上了斷頭臺,將腦袋往鍘刀下一送,一刻不下刀,這心就始終提著。 “陛下駕到?!?/br> 少女騰地從春凳上起身,帶領兩名女官前去接駕。 她見慕容策依舊命人拿了奏折前來,目光順勢掃過他寬大的衣袖,看不到手,真著急。 慕容策見她眼神總不自覺地瞟向自己的衣袖,抿了抿唇下定決心般地說道:“皇后,為朕換藥?!?/br> 饒是王徽妍早已備好了金瘡藥,真聽到他提出這般要求,還是愣了一下。 男人轉身看見檀木桌上的藥和紗布,深褐色的眸中漸漸涌上一層暖意,徑直走過去坐在桌前,將依舊包著那塊絹帕的手放在桌上。 “還愣著干什么?” 少女猶如大夢初醒般應是,走至他身旁伸出兩只手,看著絹帕上溢出的血漬,手指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流點血么,至于怕成這樣。 慕容策見她漲紅了臉,以為她近距離靠近自己害羞,輕咳一聲:“坐著弄罷?!币娚倥腥粑绰劦剌p輕打開絹帕上的結,她微涼的指尖在自己手心里來回撥弄,男人不由得緩緩閉上眼睛,幻想著被眼前之人撩撥的場景。 “娘娘?” 突然嬌軟的身軀撞了上來,他猛然睜眼抱住了癱軟的身軀,心中猶如擂鼓齊鳴。 這……真的是要撩撥朕? 就在此時,吳六一急忙走上前來請示:“陛下,太醫署來報,說縣主自盡未遂,太傅嚇得不省人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策:是誰擋住老子發春夢! 吳六一:是……太傅一家子 慕容策:只要沒有人起兵造反,都給我出去! 第16章 慕容策看向暈倒在他懷中的女人,輕輕拍著她的臉,焦急喚著:“皇后,皇后?”并沒有回應。 他將少女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將她放平,轉頭命道:“快去拿一碗蜂蜜水?!庇H自解開她頸間的盤扣。 男人瞧見自己手背再次流出了血,將她素色宮裝染上了一抹紅色,隨即命素蕓將她外衫脫去,不忘提醒道:“皇后有暈血癥,爾等切記?!?/br> 素蕓等人恭謹應諾,見皇后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趕忙扶她坐起,示意素寧服侍娘娘服用蜂蜜水。 “這是?”王徽妍只是記得那片血跡在眼前不斷地放大,血塊不間斷流動著,密密麻麻地出現在眼前,她就失去了意識。 “娘娘,您方才暈血,是……”素蕓抬頭看向床邊,早已沒有陛下的身影。她轉頭四處找尋,見他早已走至多寶閣后和吳六一交談著。 “陛下走了?”王徽妍的記憶逐漸恢復,打斷了素寧的話。 還未給他換藥,她可不想欠了他什么。 少女蹙眉闔目,試圖將那血腥的畫面從腦海中摒除出去。 “并未?!彼貙幱U了眼多寶閣,附在她耳邊說道:“方才聽說縣主鬧著自盡,太傅嚇暈了?!?/br> 王徽妍杏眼圓睜,事情發展的如此狗血? “皇后,朕要出宮一趟,你先就寢吧?!蹦饺莶吆樧吡诉^來。 王徽妍垂眸想了想,喚住轉身離開的男人,“陛下,臣妾同您一起去?!?/br> 太傅眩暈是小事,主要是李惠月不好解決。慕容策既然無心讓李惠月入宮,想來也是頭疼如何處理這件事。若今晚陪著他前去,后院他完全可以不踏入,只安撫太傅便好。 她從來不做虧本買賣。誰讓她這次有愧在先,再說了,幫他處理此事,先記著功勞,日后總是能用上。 慕容策沒有理由拒絕。 少女坦然地迎上男人探究的目光,半晌見他微微頷首,“皇后若身體無事,那便更衣罷。朕在外殿等你?!蹦腥宿D身先行離開了寢殿。 王徽妍低頭應是,隨即瞧了瞧身上的中衣,奇怪地問:“我何時脫得衣衫?” 素蕓攙扶她下床,含笑匯報:“是陛下見您衣袍上有血跡,怕您再次暈血,命婢子們為您脫下外袍?!?/br> “他的傷口處理了嗎?”少女換著衣衫不忘問道。 素蕓和素寧對視一眼,分別搖搖頭,“婢子不知?!彼齻兎讲诺淖⒁饬Χ荚谀锬锷砩?,誰也沒關注陛下的手。 王徽妍坐在銅鏡前小聲催促道:“簡單一些,不用那般繁瑣。興許我還有可能和人撕打呢,戴這么多利器不是等著被人揪頭發?”她想起鳳簪扎入慕容策手背的場面,打了一個寒顫。過會子要是與李惠月掐架,她會不會也拿簪子扎自己? 在她強烈要求下,素蕓為她簪發的皆為鑲嵌寶石的金鈿,這才起身搭上披帛,去和慕容策匯合。 * 吳六一見陛下將金瘡藥撒在瘡口上,熟練地將紗布纏繞后打了一個結,不禁暗中偷笑他方才做戲。 看來陛下是對皇后娘娘產生興趣了,還做的這么隱秘,還不是被經驗豐富的自己看出來了,且看他如何大顯身手幫助陛下。 慕容策登上了御輦,轉身看著傻笑的吳六一敲了敲車窗,“過會子進了太傅府后院,你陪著皇后進去,若無法控制局面,即刻喚暗衛現身保護?!?/br> “敬諾?!眳橇徽苏?,恭謹應諾。轉臉瞧見皇后下了御階,忙又躬身陪笑道:“娘娘,您這邊請。事情緊急,尚未來得及為您準備鳳輦?!?/br> 王徽妍嗯了一聲,在素寧的攙扶下彎腰走入寬大的車廂內,與慕容策相對而坐。 “陛下,您的手?” 慕容策微微斂袖,露出繃帶,淡淡回了句,“不妨事?!?/br> 兩個人繼續沉默。 王徽妍已經想好了如何說服李惠月,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和慕容策再次確認心意比較穩妥。 少女抬頭,借著車廂內的壁燈看向對面的男人,“陛下,臣妾需要了解昨日的情況。其一,昨晚和縣主見面的男人是誰?其二,您確定不再冊封縣主?” 尤其第二個問題,別回來她做了惡人,最后二人藕斷絲連,背后陷害她。 慕容策靠在錦墊上,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頗為散漫地與她對視,“是平陽侯世子崔玄之。第二個問題過于蠢笨,朕不愿回答?!?/br> 聽著對面之人的排揎,少女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交握。狗男人又來勁了,虧他這般算計,平陽侯一沒實權二沒萬貫家財,李惠月怎么可能會應允??磥硭菍μ狄蛔鍎恿诉h離之心。 她想到昨晚的拉扯,假笑兩聲,“想必崔世子心儀縣主許久,陛下想盡辦法促成好事,實乃明君所為?!?/br> 慕容策隱藏在暗影后,看向車簾在夜風中翩翻,忍不住嘴角輕牽。 不知為何,每次聽到她話中有話地暗諷,總能讓他生出這人終于是活生生的感慨。 隨著一聲停轎,吳六一將佛塵夾在腋下,在太傅府眾人的叩拜聲扶著帝后二人下了御輦。 李家大郎起身后,上前躬身請示:“陛下,父親在書房病倒。meimei……” 慕容策打斷了他的話:“去書房?!笨戳嘶屎笠谎?,溫聲道:“有勞皇后勸解夫人?!闭f罷便在李大郎地引領之下去了前院。 王徽妍恭謹應是,見太傅夫人要再次下拜,示意素寧上前扶起她,含笑道:“夫人快快免禮。陛下得知太傅暈倒很是心急,立即派人通知太醫正,此時怎樣了?” 她才不主動詢問李惠月如何了。李家人折騰這么大動靜,不就為了造勢么。 太傅夫人引領著皇后往后院走去,拿起手帕抹著淚,“回稟娘娘,老爺倒是蘇醒了,只是縣主鬧著自盡,妾只得加派人手看護著她。這孩子命太苦了,求娘娘開恩勸勸她,興許她就回心轉意了?!?/br> 王徽妍含笑應允,“這是自然?!比滩蛔⌒闹朽托?,恐怕不是命太苦,是人太傻。 一行人進了二門,經抄手游廊走至名為“邀月閣”的院中,就聽到一聲聲哭嚎,“縣主,你可不能想不開啊……你且看看老爺和夫人,不能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呀?!?/br> 小丫鬟見人來了,剛忙掀簾子將眾人讓進屋內。 不知道誰說了句,“皇后娘娘萬安?!蔽輧鹊谋娙粟s忙叩拜下去。 王徽妍的目光直接越過床前跪著的丫鬟婆子,看向床上躺著裝死的李惠月,無聲冷笑。這招數都是銅鈴老母玩兒剩下的,劣質把戲罷了。 “你們都出去罷,本宮單獨和縣主談談?!?/br> 太傅夫人一驚,囁嚅著:“這……” 素蕓上前一步,擺出了清寧宮掌事女官的架子,“夫人這便隨臣等出去候命?!?/br> “夫人,有皇后娘娘在,您還怕什么呢?!眳橇粨P起佛塵,也擺出一副請的架勢。 太傅夫人見帝后面前的紅人發話,只得擔憂地看了眼床上背身而躺的女兒,向皇后福了福:“娘娘,小女若是冒犯您,還望您看在她這般模樣,莫要和她一般見識,妾等告退?!币徊饺仡^地離開了屋內。 皇后見素寧關上了房門,知曉她守在門口,便放心地環顧四周,見身后桌幾下藏著竹笸籮,拿起剪刀仍在了李惠月身旁,雙臂環胸冷笑道:“不是想死么?今兒個你要是當場自戕,本宮不但會為你隱瞞此事,還會為你請封,讓你風光大葬?!?/br>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策:媳婦,你想做什么? 王徽妍:刀子,剪子,毒藥,上吊繩,給我常備,沒有家伙你讓我怎么干活? 慕容策:…… 第17章 李惠月看著飛至眼前的剪刀瑟縮了下,她強撐著坐起看向眼前身著鳳袍的女人,紅腫的眼睛里滿是恨意,“鳩占鵲巢之人的下場,將永遠得不到陛下的寵愛?!?/br> 王徽妍挑眉,“不若這樣,”指著桌幾上的藥盞說道:“你頂著它在屋內走兩圈,若盞內未灑出一滴藥汁,本宮幫你辦妥入宮之事,說到做到?!?/br> 李惠月明知她是在激將,心中強烈的不服使得她掀被下床,冷笑道:“娘娘身為六宮之首,若是食言,傳出去可有損聲譽?!?/br> 王徽妍提裙坐在太師椅中,揚頭示意她別廢話,做就是了。 李惠月將藥盞放在頭頂,緩緩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靜心。她莫名覺得若是贏了,王徽妍不會割舍她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去承擔出爾反爾的后果。 下定決心后,她慢慢向前走去。 情況并不像她想的那般順利,藥盞內的湯藥是不是太多了?每走一步,晃得厲害。頭頂不間斷傳來湯藥晃動的感覺,使得她腰部以上全部都是僵直的狀態,頭部更是不敢動。 平日里覺得內寢狹小,如今看著遠處折返的桌角卻如此遙遠。 王徽妍見她行走的速度慢如牛,打了一哈欠,懶得提醒她快一些。她當年接受訓練時,若是走成這般步速,嬤嬤戒尺早就跟上來了。少女支著頭剛想垂下眼皮歇歇,突然聽到“啪”的一聲,緊接著就是瓷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李惠月的慘叫。 少女看著滿臉褐色湯汁的李惠月,“嘖嘖”兩聲:“老話兒說得好,只看賊吃rou,不看賊挨打。我若是鳩,你連鳩毛都不算。你自幼學習番邦鳥語,努力彰顯你是一名才女,”指了指額頭,滿臉不屑,“可惜了這兒還是不靈光。太傅是帝師,這么多年你有很多機會見到陛下,如果他對你有意,還用你主動毛遂自薦?” “陛下……”李惠月漲紅了一張臉,在眼淚混合著藥汁之下顯得更加狼狽不堪。她抽抽噎噎地想了想,的確沒有什么值得拿出來反駁的事,只得咬牙說道:“反正也不喜歡你!” 王徽妍開始后悔攬下如此浪費口舌的差事,和不開竅的人講道理還不如教八戒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