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程郁抓著半包煙,到處走,順著凌朗拿給她的明細,一路找過去。 大多數被資助的孩子沒有見過程望,只有幾個小孩子不知道自己見過的人是不是眼前這個jiejie找的人。 “高高的,戴著眼鏡,長得很好看,脾氣很好”,他們這樣對程郁形容。 應該不是那個人吧,因為這個jiejie一瞬間看起來好難過。 程郁抓著這根線,艱難地想用孩子們貧瘠的詞匯拼湊一個這幾年間的程望。 抽完最后一根煙后她登上了南下的火車,車廂連接處晃動不停,她倚在熱水器旁邊將就著時斷時續的信號給莊令語賭氣回信息:“這次再找不到,我就不找了?!?/br> 發出去后自己都愣了一下,立刻又想去撤回。 “唉?!?/br> 那頭已經看到了,回過來一個嘆息,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她傻。 最后一個小孩子的家格外偏僻,出了車站好半天才加錢打到車,司機看完地址打量她說:“你去那個窮地方干啥啊?!?/br> “去找一個學生?!?/br> 司機發動汽車:“你也別去她家了,這會兒學生都在鎮上上學呢,咱直接去鎮上學校找吧?!?/br> 程郁在平原呆慣了,本來以為在學校里找一個不知道幾年級的孩子會很困難,等上了盤山公路,經司機遠遠指路看見了,才發現這個鎮規模多小。 剛進鎮口,司機開車去加油站加油,程郁有些暈車,下了車倚著加油站的柱子站了一會兒。隔著一條勉強算是雙車道的柏油路,加油站對面是一所鄉鎮衛生院,三層小樓,外墻斑駁得不像樣子。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正邊跟身邊的護士說著什么邊急匆匆地從大廳里往外走,好像是感受到有人向這邊看的視線,他隨意地抬起頭來,朝前方一瞥。 程郁的包砸在了地上。 她覺得好笑。 這算什么。 在程郁最開始設想的那個世界里,程望撇下她,在大洋彼岸終于可以開始所謂正常人的生活,他那么優秀,肯定能把自己的人生收拾得妥妥當當。 于是她在分開后的幾年后,也終于開始想,是不是她也可以開始新的人生。 在后來不斷被修正的設想里,程望躲開她,在某個城市繼續做他的前途無量的心內醫生,甚至還資助了許多個家庭不完整的窮苦小女孩,凌朗告訴她程望的初衷是希望這些小孩子有接受教育的機會,能夠好好長大,盡量不要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做錯事、走錯路。 她那時候站在凌朗對面,幾乎忍不住要發抖。 程望把她看做是做錯事、走錯路嗎?他們的結合,在程望看來也是錯誤嗎? 可是現在又算什么。 隔了一條街,程望安靜地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悲無喜。他這一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可是外表好像還要比他實際年齡要滄桑得多。 程郁只想笑,巨大的荒唐幾乎要把她擊碎。 程望畢業照上的意氣風發,說起被導師賞識時的神采飛揚,都遙遠得像上個世紀的事情。 只有飛機上無意中聽到老人家說起程望錯過課題時的遺憾,清晰得如同一根針一樣在這一瞬間扎進程郁的耳膜。 那現在誰來告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程望在用自己的前程和余生贖罪嗎? 拜托,真好笑啊。 這到底算什么,他憑什么。 程郁拎著包朝著程望走過去。 小護士看出氣氛不對,早就偷偷地溜了開來。 程望還站在原地,像是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靠近。 無可奈何地等待命運降臨。 程郁咬著牙把包往程望身上砸,一邊砸一邊語無倫次地罵他:“程望你是不是有病,混蛋,白癡,懦夫,你自己躲起來贖罪嗎?你憑什么,明明是你不要我,為什么又要給我打電話,明明我就快要忘記你,為什么不放過我?” 像是還不解恨,她又去踹程望的小腿,程望還是不動,任她發泄怒火。 她終于力竭,喘著粗氣停下來,滿臉都是狼狽的眼淚,憤恨地看著他,“你問過我愿不愿意嗎?躲起來很好玩嗎?作踐自己很shuangma?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一個人承受所謂的代價,真是好偉大???” 程望平靜的表情終于龜裂了,他無措地把程郁按進懷里,用發著抖的手去撫摸她的頭發,好像她是一盞易碎的瓷器。 這時候程望突然前所未有的后悔自己撥出的那通電話,他去過北京那次,偷偷去看了程郁的男友,那個男人看起來很有修養,很有禮貌,他想自己應該是放心的??墒窃诳吹剿麄冎w接觸的時候,巨大而尖銳的嫉妒還是不可避免地向他碾壓過來。 他鬼使神差地撥出那通電話,卻在聽到程郁聲音的那一刻被理智燙到清醒過來,落荒而逃。 他沒想過那通電話會有那么大的威力,可是現在程郁找過來,直白地告訴自己:他又毀了她一次。 “對不起”他的聲音顫抖著,他說:“對不起?!?/br> 爽了,先睡了,醒了再肝 評論評論評論,想要評論?。ǔ舐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