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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險惡的地方,他戰戰兢兢地活著,竟然也成為一個和那些惡人打成一片的小廝。 直到有一天,消失了好久的峰主突然回來,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不哭不鬧,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峰主只留下:“他娘是一個婢女?!边@句話,轉而就將這個孩子扔給了他們。 龔海不疑有他,以為這孩子只是峰主和外面的女人春風一度留下的結果,但是某一日聽見峰主喝醉了酒,念叨著什么“神劍”、‘孩子”,最后反復叫著“報仇”。 他這才明白,這孩子的身世肯定有古怪。 若是峰主的親生孩子,他為何從不看一眼? 若是峰主的孩子,他為何如此冷漠? 龔海認定這孩子只是峰主隨意抱來的,一個復仇的工具。 從此以后,他對這個孩子更加憐愛。峰內的人雖然不說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峰主對孩子的冷待,因此更對這個孩子無視。 直到孩子長到七八歲,一日發生大火,竟然沒有一人去救。 龔海不忍,拼了性命把孩子救出來,卻也被熏瞎了眼睛。 只是眼盲了,心也盲了。 天長日久,他似乎對百里一海對孩子的冷漠、打罵習以為常。 他只是一個小廝,他能做什么呢? 他心想,已經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失去了眼睛,他再也不能為了他忤逆峰主了。 于是在一個個冰冷的夜晚,聽著孩子呢喃著“母親”,他也只能愧疚地看著他,說不出半個字。 孩子的母親是誰,他也不知道。 恐怕那個“婢女”,也只是峰主的隨口一說。 轉眼,孩子長大,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長成一個俊逸少年,天長日久的相處,聽著對方喚了無數遍的“龔叔”,他也就越發在親情和忠誠之間搖擺不定。 他還是沒有說出真相。 直到他隨著長成青年的少年來到了沛城,看對方開始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又遇到了那個沉默的、溫柔的啞女。 聽著青年平靜,但難掩心意的話語,他內心一沉,想到峰主說過的一句話: “無上峰的人,不可以有感情?!?/br> 一個復仇的工具,不可以有感情。 于是他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峰主,果然,看到了那個女人死在了青年的眼前。 不過還好,他發現那個女人是別有所圖,所以青年并沒有太過傷心。 然而他發現他錯了,錯得離譜,錯得夸張。 他這才知道,從那個女人的死開始,一切就都偏離了方向,他和峰主,親手把青年送上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百里驍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但身體卻并沒有感受到寒冷。 其實龔叔只是知道當年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在桑竹蕓的嘴里。 當年桑竹蕓雖然和葉震天有婚約,卻在闖江湖的路上和百里一海兩情相悅,但礙于自己是葉鳴未婚妻的身份,還是和震天成了婚。 但她卻心有不甘,在成親的前夜,跑去煉刃谷外,和醉酒的百里一海有了夫妻之實。 但慌忙逃走的她卻不知道,百里一海醒來時,卻看見了一個衣衫不整的婢女,頓時以為和自己春風一度的人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于是將婢女帶了回去。也不知是為了賭氣,還是莫不在乎,和婢女成了夫妻。 桑竹蕓回去與葉震天成親,有了孩兒,婢女寧婉歌也有了身孕。 在其生下孩兒之后,聽見百里一海與吳巖的爭吵,甘愿為愛犧牲,拋下了嬰兒跳進了煉劍爐。 神劍被吳用與葉震天奪走,百里一海沒了妻兒與神劍,不甘心的他找到桑竹蕓,趁著對方上香之時,策劃一場襲擊,將自己的孩子與桑竹蕓的孩子交換。 那就是日后的葉鳴與百里驍。 恐怕百里一海輩子都不知道,他為了報仇而帶來的孩子,竟然是自己的親生骨rou。 百里一海機關算盡,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殺了葉震天的兒子,親手送魔教孽子登上盟主之位,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自以為是的“工具”,是他在桑竹蕓那個雨夜,混亂的結果,是他千求萬求,也求不來的骨血。 許是百里驍的胸口空了一塊,此時竟沒有了多余的感受。 他想起龔叔的話,想起對方說完后死而無憾的表情,心中竟然沒有多少悶痛。 像是龔叔轉述過的,蘇夭的話。 對于欺騙之人來說,死是他們最好的解脫。 這些人需要活著,需要好好活著,要瞪大眼,即使是滲出血,也要好好看著,他是怎么掙脫他們的桎梏,他是怎么破壞他們的計劃,讓他們幾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想到蘇夭,他的雙眸驟然一痛,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火光,痛得他雙目赤紅。 只是該殺了人都已經被他殺光,他找不到發泄的事物,恍然間痛得全身都在發抖。 他咬著牙,竭力不讓面上出現一點異樣。 在那個“上天“的注視下,他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口中的血被他咽回,手中的長劍嗡鳴,每震顫一次,都似乎在替他念著一個人名: “蘇夭、蘇夭……” 終于,最后一步,他踏上最高峰,來到那扇門前。 以前,他總是止步于此,但是如今,他不會給自己和對方任何的逃避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