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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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每次休眠初醒時總會聽到。 呼…… 有風從耳畔吹過,眼前恍惚出現了一抹光亮,光影憧憧之下,他看清楚了周遭環境,驀地怔住。 他竟身處一塊兒巨大的寒冰內部,冰層內無數裂紋,這是他每次休眠結束時的狀態。 低頭打量自己,并未身著戰甲,也沒有受傷,竟是黑蛇的形態。 同一時刻,一疊紛亂的信息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海。 ——“陰長黎,還記得休眠之前的事情么?” 休眠之前,他從異世界接回了一個凡人姑娘,叫做項???,他贈了她天狂劍,讓她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然后?” 然后?陰長黎頭腦發脹。 每次休眠初醒,他總是會陷入無邊的混亂。 他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到自己失去了記憶,還愛上了那個姑娘,并在與她雙修之時醒來,提前結束了休眠…… ——“你從前可曾提前醒來過?” 沒有,從來沒有。 所以他現在才算真正的蘇醒? 失憶、鐘情、雙修、追逐,都不過是他休眠時的一場夢? ——“從來沒有什么魔靈,你也從未愛上過任何人,那么,你在為誰拼命?” …… 此刻,伴生靈正在尋找機會下手。 但令它錯愕的是,陰長黎并沒有出現意識混亂的情形,異常平靜。 ——“你不相信?” 黑蛇在冰層里蜷了蜷身軀,沒有回應。 ——“以世界之玄妙,世人都不過井底之蛙,你何來自信,分得清乾坤陰陽?” “我分不清?!焙谏咝α艘宦?。 他的平靜,不是由于心志有多強大,立馬識破了魔靈的神通。 是這個場景太熟悉了。 這陣子以來,每每想到自己不肯接受失憶時的記憶,傷到了項???,他總會忍不住琢磨,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令時間倒流,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回到他們初識之日。 他不會送她天狂劍。 不會為了幫她做集訓,將她一腳踹進鬣狗窩里。 更不會丟給她沉重的擔子,派她去攪亂什么棋局。 將她接來之后,他會悉心栽培她,為她掃清人生路上所有陰霾,讓她不必再去辛苦的追逐太陽。 “這要是真的該多好?”黑蛇感慨,“我心中實在失望?!?/br> 伴生靈:…… “咔”,冰層接近碎裂的邊緣。 黑蛇集中精神力,想要沖破它的神通封鎖,并在沖破的瞬間,捕捉到它的位置,給它致命一擊。 勝負在此一舉。 伴生靈竭盡所能,將他壓制在自己以神通編織的混沌結界內,繼續禍亂他的心神。 憑它的閱歷,不信亂不了他這區區后生晚輩,“你可曾想過,若你當真是休眠初醒,那你所鐘情的項???,只是你夢里的項???,是你幻想出來的,而非她現實里原本……” 他打斷:“魔靈,有些事情是不能思考太多的。就比如你說我所鐘情的‘項??俏倚菝咂陂g幻想出來的,那我又是誰的‘幻想’?會不會是項??幕孟??” 伴生靈不接話,顯然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 “那、我們來做個假設?!?/br> 黑蛇不緊不慢的說著,“項衡當年死了,死透了,并沒有靈魂穿越這回事。項??鼙M欺凌的長大,精神出現了問題,總是幻想父親其實沒死,魂穿了異世界,有朝一日定會回來接她……” 一花一世界,連做一個夢都會短暫的形成一個小世界,更何況一個人強大的念力。 “所以,咱們這處封閉的小世界,其實是她的幻想出來的,依托著她幻想而存在……” 伴生靈隨著他的話一想,忽有些脊背發涼。 “而咱們這處幻想世界形成以后,開始不斷的自我完善,從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她的掌控?!?/br> “萬物雖擁有了自我意識,但世界存在的基石不會改變,你說,這個基石是什么?” 此題不難,伴生靈道:“是項衡?!?/br> 項??麨轫椇舛孟氤鰜淼氖澜?,項衡自然是世界的基石。 黑蛇笑道:“魔靈,你將項衡當成靶子,當你射出天武神箭之后,神箭將項衡殺死,你猜世界會如何?” 伴生靈愈發毛骨悚然,世界基石被毀滅以后,整個世界都將崩潰! 黑蛇長嘆道:“所以等待你的未必是新生,也可能是滅亡啊……”嗓音漸沉,“命運酷愛捉弄人,無論你再怎樣機關算盡,倒頭來也不過是自取滅亡!” 如同當頭一棒,伴生靈心神一震。 何為細思極恐,這便是。 閱歷越豐富,眼界越開闊,越容易被這種“細思極恐”給嚇唬住。 更何況現在兩人正在比拼精神力,雙方都是命懸一線,神經緊繃。 伴生靈尖銳喝道:“這種假設不成立,項??哦啻竽昙o,而我們的世界存在多久了?別忘了,她還是我‘生’出來的!” 小黑蛇:“哦,是嗎?但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伴生靈:“是我們的親身經歷!” 小黑蛇:“你如何確定這些‘經歷’都曾真實發生過的,而不是某種神秘力量強行灌輸進你腦子里的?” “我……” “就像現在,我身處你的神通之內,你不是一直試圖往我腦子里塞些虛假的記憶來誤導我嗎?” “但是……” “將你的言論還給你,以世界之玄妙,世人都不過井底之蛙,你何來自信,分得清乾坤陰陽?!” 黑蛇最后一番話似雷聲滾動,整個空間驟然震蕩! 他的精神力在此瞬完全壓過了魔靈,冰層“嘭”的一聲破碎。 陰長黎精準捕捉到了魔靈的位置,意識回歸本體的同時,朝它方位疾馳而去。 早已被鮮血染紅了的右手五指分開,化為利爪,“嘩啦”撕破它的護身結界,摁住了它的頭頂。 爪上的血液燃起熊熊烈火,自它頭頂猛燒了下去。 聽它一聲尖叫,陰長黎冷肅道:“和我光明正大的交手,你尚有幾分贏面,非得選擇我的強項和我斗,你說你是不是想不開?” 他又猛地一抬手,從它天靈內抽出一縷光線。 這道光線,正是提取自項衡體內的天武神箭之力。 隨后陰長黎松了手,遠離它幾丈遠,“當然,你想不開的又何止這一處?!?/br> “我想不開?我是想不通!你理解我被囚禁一生的孤獨嗎!”火焰之中,伴生靈凄厲道,“你們都想要逆天改命,我為何不行!” “孤獨?你真懂什么是獨孤?”陰長黎以拇指抿去唇瓣上的血,冷笑,“當項衡和項??妓懒?,當這大千世界再也沒有一個人記掛著你時,那才是真正的孤獨!” “不!他們不過是……” 陰長黎強硬打斷:“如果不是,那你感受到的并不是孤獨,是野心!” 冥頑不靈,他不愿再與它廢話。 揮袖卷起一道旋風,催動血火將魔靈全部吞噬! 逐漸沒了聲音,火焰熄滅,只余下一縷焦黑青煙。 “它死了?”血修羅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暫時沒死,但已成不了什么氣候,稍后將會隨著這里的崩塌而煙消云散?!标庨L黎吹熄手上的火,暗紅色的神箭之力在他掌心跳躍。 他臉色極度慘白,眉宇間寫滿疲憊。 先前不敢有絲毫松懈,這會兒整個人似被抽空了,虛脫無力,搖搖欲墜。 護體戰衣逐漸液化,重新化為兩片麟。 破損嚴重,無法再作為裝飾品攏在鬢邊了。 陰長黎珍而重之的將鱗片妥帖收好,轉頭瞧見血修羅的臉色比他更差。 傷勢過重不是最主要的,他眼白渾濁,可見情緒波動極大。 “恭喜你,終于連滾帶爬的摸到合道大門了?!标庨L黎對此毫不意外,留他下來真不是故意坑他。 此地正適合他參悟夢劍的精髓。 “合道大門?不,我在想你與魔靈論道時的那個假設?!毖蘖_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咱們這處小世界,或許真是某人的一個執念,一個幻想,不是真實的?” “咦?”陰長黎好奇,“你竟然會去想這些?我還以為你會譏諷我,最終我這個神棍還是依靠耍嘴皮子贏了對手?!?/br> “這哪里是耍嘴皮子,完全有這種可能啊?!毖蘖_一直以為夢劍的精髓是讓他分得清現實與夢,但越臨近合道邊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分不清了。 他看著陰長黎,希望他能點撥自己兩句。 怪丟人的,但捫心自問,陰長黎其實是他半個師父。 陰長黎笑了,牽動唇角時臟腑一陣劇痛:“你知道我為何將夢劍給你,而非天狂天仁之類?” 這問題困擾血修羅多年了,神劍雖坑人,但陰長黎送劍時都是根據劍主特質來擇劍的。 陰長黎到底從幼年的他身上看到了什么特質? “我拿到夢劍時曾經研究過,夢劍,夢見,夢見劍,令我心神大亂,我便知道此劍我修不得,且發現了修煉它的訣竅?!标庨L黎在他肩膀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