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水的小護士，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對昨晚的情形心有余悸。

    許晏抬眸看了眼景來的護士，沒說話。

    少年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陰郁的氣息，即使還不到二十歲，待在他身邊也真的非常有壓迫感。

    小護士抓緊手上的東西，立馬從病房里消失。

    許晏低頭看著呼吸平穩的女孩子，一雙眼盯在她的身上，想到昨晚看到的情形，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一雙眼里是毫無遮掩的戾氣。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姜在。

    渾身是血的扶著架子，一雙手僵直的向前，一雙染著血的眼里只剩下狠絕。在目光對視的那一秒，許晏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他從來不知道，那雙琥珀色的眼染上血色是那樣的讓人心悸，甚至是驚心動魄。讓他為之瘋狂顫抖，身體里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囂著想要占為己有。

    可是卻不該是這樣的。

    那股焦灼的情緒正在反復炙烤撕裂他，越是這樣那張臉上卻越是平靜。

    他從來不是好人，就像在女孩子身上裝了不該裝的東西一樣，從他第一次走進她的臥室，目光落在那個珍珠發夾上。

    這樣陰暗的行為他甚至為之慶幸。

    他連一刻都等不及，直接破窗跳了下去。

    那也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可以為她做出更瘋狂的事情。

    醫生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患者身上除了一些皮外傷，就是大腿上的刀傷最嚴重，應該是一刀刺進去的，好在沒碰到大動脈?！?/br>
    “從刀口的角度來判斷，應該是她自己刺下去的?！?/br>
    “她渾身肌rou一直到現在還在抽搐，是機體條件反射下的抗拒行為，顯然是被人下藥后，為了保持清醒維持痛覺，她一共刺了兩刀?！?/br>
    “清理完傷口之后，需要馬上洗胃處理一下，那些迷藥里有一些……助興的藥物?！?/br>
    “至于樓下那幾個人，也許是因為服用了大量藥物，情緒在亢奮，也全部集中在下……所以可能就導致行動和反應變的遲緩?！?/br>
    “就算對方再激烈的反抗，在那種的情形下，也會認為是一種游戲，大腦已經不能做主?！?/br>
    “幾個人傷的最嚴重的是被刺中下體……”

    “其他到沒什么傷……”

    許晏看著床上的少女，她的燒還沒退，臉上還透著暈紅，眼睛緊閉眉頭微微皺著，神情痛苦。

    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堅韌，每一次見面，總會有不一樣的感受，讓他詫異驚嘆甚至是驚艷。

    整個世界里，只有她是最耀眼的存在。

    耀眼到超乎他的想象。

    她有些不舒服的微微側頭，細長的脖頸呈現出一種脆弱優美的線條。許晏覺得這個女孩子，每一個動作好像都能讓他心生無限幻想，讓他著迷。

    少年站直身體，微微俯身，看著姜在那張臉，什么時候能睜開眼看看他呢？

    一雙好看的手撫上姜在的臉，手下的觸感有些灼人，慢慢的鄉下，是她的嘴唇和纖細優美的脖頸。

    睡衣的扣子嚴謹的扣著，只是領口處還是能看見一片雪白和精致的鎖骨。

    姜在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許晏的一雙眼在她的上方，腦海里殘留的就是少年破窗從血泊中像她走來的記憶。

    姜在還在發燒，思緒有些混亂。

    一雙眼睛濕漉漉的，連眼角都一片潮紅直勾勾的看著他，嗓音沙啞的問：

    “許晏？”

    對方沒有回答，姜在閉了閉眼，又緩緩的睜開，覺得奇怪，許晏怎么老是在她的面前還沒消失。剛想轉過頭，就發現許晏的手正撐在枕邊兩側。

    少年的氣息干凈凜冽。

    姜在不確定的又問了一次：

    “許晏？”

    少年慢慢的俯下身，一張俊美的臉在她的眼里不斷的放大，然后定住。

    “是我?！?/br>
    許晏的額頭抵著她的，一雙眼睛直視著她，兩人的鼻尖幾乎都挨在一起，呼吸交融。

    整個房間的光都被面前的人擋住。少年忽然抬起手摸上她的頭，像一只被馴服后無害的狼崽一樣趴伏在她的勁邊。

    “怕嗎？”

    姜在瞇著眼睛，里面因為發燒的關系，潮濕的厲害。

    腦子里其實更多是空的，身體上每一處肌rou都在叫囂，像是被人暴打了一天一夜。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

    第一次沒有躲避少年近乎安撫的動作，在他的耳邊就像小時候那樣，幾乎是軟著嗓音說：

    “許晏，我害怕?！?/br>
    就像小時候，姜在對他那樣。

    ~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林女士有事出國，姜在還在讀幼兒園，最終把姜在托付給對面許晏家。

    姜在從小就乖巧，聽見mama說要在許晏家住幾天，即使有一些不愿意，但還是努力的點頭，一頭小卷毛也晃啊晃的，天真又奶氣。

    剛開始許晏老是跟在姜在身后，在在還怪害怕的，實在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印象太過深刻。

    但是在在偷偷的發現，許晏只是抱著玻璃罐跟在她后面，也不會做什么事情。

    漸漸就開始放心下來，但是偶爾還是忍不住回頭，偷偷看那個好看的少年。

    一連多天，在在幾乎要忘記害怕許晏了。

    直到兩人冷戰。

    起因是什么，在在也不是很明白。

    在幼兒園里本來都好好的，在在拿著老師發的小餅干，本來想給許晏吃，當時他一個人在認真的數玻璃珠。

    老師說別人在認真做事的時候不能去打擾，在在看了看小餅干，又看了眼許晏，邁著小短腿去找別人玩了。

    離離的小餅干掉在地上哭的聲音特別大，在在想了一秒，把準備給許晏的小餅干給了離離。

    回來的時候，許晏好像就不高興了，雖然表情沒什么變化，但是在在知道，許晏就是不高興了。

    而且還不止如此，晚上回家的時候，許晏還在她的房間里說要把她關起來。

    這對四歲的在在來說，把她關起來這句話實在是太可怕。

    在在長得軟萌可愛，性格也討喜，幼兒園里的小朋友都喜歡跟她玩，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許晏這樣，動不動就說要挖她的眼睛，要把她關起來。

    一種無名的委屈和害怕，被欺負狠了，在在也只是委屈的說：“那我不跟你做朋友了?！?/br>
    在在膽子變肥了，都敢生許晏的氣。只是在在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就忘了要生許晏的氣，何況許晏還突然生病發燒了。

    她主動向許晏示好，把老師發的小餅干給許晏，許晏雖然沒有丟掉，但是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吃掉。

    其實許晏說完那句話，看見在在眼淚汪汪卻不敢哭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生氣了。

    明明每天都會把老師發的小餅干只給他一個人，為什么那天抬頭的時候，就看見她把小餅干給別人，還和別人笑的那么開心，心里越想越氣。

    說了要把她關起來，也是真心話。

    看著在在害怕的緊貼在床邊，說再也不想跟他做朋友了。

    許晏心里在想，我才不想跟你做朋友。

    已經是晚飯的時間，在在還沒下樓，雖然知道她肯定不會餓死，但許晏還是坐在餐廳的臺階上盯著樓梯的方向。

    心里除了一開始的惱怒，現在還有一絲的后悔。

    萬一她以后真的就不理自己了怎么辦？

    想了想，小許晏抱著玻璃罐子吃力的爬著樓梯上樓。

    蹲守在在的門口，吃飯的時候盯著，看圖畫的時候盯著，就連在在回房間的時候也盯著。

    可憐擔心了一夜的許晏，在幼兒園忽然就發了燒。

    在在看著許晏皺著眉，臉色潮紅，心里內疚的厲害。

    她走過去用胖乎乎的手摸了摸許晏的手，甜甜的像融化了的奶糖一樣的味道，即使沒有睜開眼，也讓高燒中的許晏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抓住。

    “不要不要討厭?！?/br>
    在在被嚇了一跳，小聲的問：

    “許晏，你疼嗎？”

    許晏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愣了幾秒點頭。

    在在想要學大人的模樣，觸摸許晏的額頭，可是許晏躺在床上太高了，成人高的椅子她還搬不動。

    想了想，趴在床邊費力的踮起小短腿，兩手撐在床邊抬起頭，嘴唇貼在他的眼皮上，輕輕的類似親吻一樣的動作。

    許晏渾身燒的guntang，連眼皮都帶著燙人的溫度。

    柔軟的觸感讓許晏愣住，睜著潮濕的眼看她。

    “你在做什么？”

    在在奶氣的聲音：“我生病難受的時候，mama就會親親我啊?！?/br>
    許晏伸手摸了摸被親到的地方，原本就燒紅的臉越發的guntang。

    在在看許晏不說話，近乎委屈的跟他商量：

    “許晏，我害怕，能不能不要把我關起來……”

    ~

    記憶里的碎片像是被慢慢的重新整合拼湊，那個翹著一頭卷毛的小姑娘和眼前的少女重合。

    睜著一雙水潤的眼，像是委屈的在跟他說：

    “許晏，我害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