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著玩著，眼皮子打架，在天快亮的時候，賀行終于睡著了。

    他一覺睡到大中午，是被肚子餓醒的。

    賀行坐在床邊，腳在地上搜索了許久，都沒找到自己那雙踩癟了后跟的帆布鞋，索性就穿了拖鞋走了出去。

    俱樂部里靜悄悄的，今天不是周末，葉陽去上課了，而經理好像去跟別的俱樂部談練習賽，所以也不在。

    賀行穿著他的大花馬褲，嘆了口氣：“就算談練習賽，也好歹等人手湊齊了不是？”

    他習慣性地進了廚房，打著哈欠準備從冰箱里取午餐出來，但是卻聽見了炒菜的聲音。

    “經理？經理是你嗎？”

    賀行剛走進去，看著那個背影，就愣住了。

    白色襯衫和休閑褲，修長的身型，腰背挺拔，除了何歡還能是誰。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賀行向后退了一步，腳下的拖鞋掉了。

    何歡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我有三天的假期，正好來俱樂部解決修復師和舵手的問題?！?/br>
    “哦?！辟R行的腦袋伸進冰箱里看看，發現從周一到周日都準備好的營養餐竟然吃空了。

    “你再等一會兒，飯就要弄好了?！?/br>
    何歡一說完，賀行就想起這家伙燒飯做菜好像還不錯，之前那個炒面就弄得挺好吃。

    吃慣了隊里標準化的營養餐，能吃點別的，賀行咽了一下口水。

    “那你做飯吧，我去找點東西?！?/br>
    “找什么？”

    “我的鞋不見了?！辟R行心想也許在屋子的什么角落里。

    那雙帆布鞋不可能有人會拿。

    “我給你洗了，在烘干?！焙螝g說。

    “什么？你給我洗了？你沒看見那上面有手繪嗎？你給我亂洗萬一把手繪……”

    “上面的手繪我給你擦了固色劑，以后怎么洗都不會掉了?！焙螝g回答。

    賀行頓住了，趕緊轉身去了洗衣房，烘干機里正好顯示結束。

    他把鞋子拎出來一看，帆布鞋的四周和底子都很干凈，這不是機器洗的，是手刷的。

    而手繪的部分確實如同何歡說的，變得更加鮮艷了，一點都沒掉色。

    賀行都舍不得穿了，他把鞋子放進柜子里。

    “賀行，你墨跡好了嗎？下來吃飯?！焙螝g的聲音響起。

    賀行趕緊出去，等到了餐廳里，他忽然有點緊張了。

    之前跟何歡相處，老顧啊、周洪、葉陽總歸有其他人在。

    今天他卻跟何歡一起吃飯了。

    低頭一看，是魚香rou絲、紅燒rou還有炒青菜。

    賀行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家常菜了。

    至于魚香rou絲，他連點都沒再點過。

    小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mama做的魚香rou絲，微微的甜，很鮮香。

    后來老媽走了，他去了預備役，也吃過魚香rou絲，太甜了，很齁。而且炒得不香，粘粘乎乎的。

    何歡給他遞了一碗飯，說了聲：“吃吧。吃完了我們出去?！?/br>
    “那什么……你好心幫我刷鞋子我還跟你吼，對不起了?！辟R行說。

    “你真心覺得對不起？”何歡笑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賀行不覺得何歡的笑容很假很礙眼了，還挺有那么點屬于他的個人風格。

    “真心的。要不然我也給你刷鞋？”

    “我不用你給我刷鞋，我只想問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火控手？”

    還是那個問題。

    第一次可以是調侃，第二次可以是玩笑，但第三次那就一定是認真的。

    賀行拿著筷子，張了張嘴，他的喉嚨忽然哽住了。

    “我知道你會拒絕我。這一次的理由，就算我做的飯不好吃吧?！?/br>
    何歡夾了一塊紅燒rou給賀行。

    賀行愣了愣，許久沒有把那塊rou咬進嘴里。

    “我拒絕你的理由……是因為我……沒有自信能保護你?！?/br>
    賀行一抬眼，發現何歡正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里有一絲不明顯的訝異，還有心疼。

    賀行低下頭繼續說：“大部分人都以為保護舵手甚至整個戰艦的人，應該是防御師。但最有效的防御，是攻擊。更不用說戰艦是目前速度最快的太空戰機。如果火控手能力不足無法壓制并且威懾敵人，敵人的狙擊目標就會是舵手?！?/br>
    賀行又沉默了兩秒。

    “我沒有那個自信。實戰，并非演練?！?/br>
    上一個我想保護的舵手，就沒能活著回來。

    “你……不會哭了吧？”

    賀行本來還有點內疚和感傷，聽見何歡帶著笑意的聲音，立刻就要炸毛了。

    “哭了？你說誰哭了？哈？”

    賀行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虎虎生風，然后他的腦袋就被對方的手給摁了一下。

    “你的理由我接受?！?/br>
    “廢話，你當然要接受?！?/br>
    “我也很喜歡?！?/br>
    “喜……喜歡？喜歡你個球??！我是拒絕你，非常嚴肅認真地拒絕你！”

    賀行伸出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叉。

    何歡還是笑：“因為你想保護我?！?/br>
    賀行愣了一下，“我……我才沒有想過要保護你呢！”

    “當一個人想要保護什么的時候，會越來越強大?！?/br>
    “不要給我灌心靈雞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賀行夾起一大塊紅燒rou放進嘴里。

    “魚香rou絲你怎么不吃？”

    “這道菜講究得很，能做的好吃的人我還沒見過呢。你的炒面和紅燒rou都不錯，為了避免你神格崩塌，我就不吃了?！辟R行說。

    “所以，我在你心里是男神？”何歡撐著下巴看著賀行。

    賀行不看他，看了他這家伙又要說一些自戀到讓人吐血的話了。

    “是男神經?！?/br>
    “那就吃一口，讓我安安穩穩當個男神經。魚香rou絲里我有放非常特別的配料?！?/br>
    “真的假的？”

    對方這么說，賀行還真有點兒好奇了，夾了一筷子放嘴里。

    甜度剛好，rou絲細膩，其他的配菜也很爽口，關鍵是有一股讓賀行懷念的香味。

    懷疑是舌頭出了錯，賀行又夾了一筷子。

    “好吃吧？”

    “還……還成吧？你說你一個cao作員，有體能訓練、模擬訓練還有演習，你哪里來的時間學做菜??？”賀行很好奇地問。

    “我六歲之后，是跟著舅父舅母生活的。他們在數據庫工作，很忙。我就學了做飯菜?！?/br>
    “你爸媽呢？”賀行隨口一問，但是緊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不該問。

    “第一次反擊戰的時候陣亡了?！焙螝g說。

    賀行沒說話，他總以為何歡這么年輕就是個配了警衛員的戰艦cao作員，而且還一點都不怕蘇震，以為他們何家的背景肯定更厲害。

    “怎么不說話??？安慰兩句才對啊?！焙螝g說。

    “有什么好安慰的？咱倆都是單人solo?！辟R行沒好氣地說。

    幾筷子下去，魚香rou絲里的rou絲都被賀行吃干凈了。

    但是何歡還是把胡蘿卜絲都給挑了出來，放在賀行的碗里。

    “你以為自己還幼兒園啊。你知道在空間站要塞里，吃一口新鮮的蔬菜都能成為活著回來的動力嗎？”何歡說。

    賀行看著自己碗里的胡蘿卜絲，手指不可察覺地顫動。

    剛才那句話，關城也說過。

    就連自己碗里胡蘿卜絲堆起來正好蓋著半碗飯的樣子，也跟關城給他夾菜的習慣一模一樣。

    他很用力才讓自己的眼淚沒有掉下來，悶著頭不斷往嘴里扒飯。

    他真的很怕何歡再說些有的沒的，這樣子自己就真的hold不住了。

    吃完了飯，賀行很自覺地把盤子和碗都放進了洗碗機里。

    看著賀行蹲在洗碗機前，彎著腰，他身上很少曬太陽，比別的地方都白。

    而且還有小腰窩。

    何歡就站在他的身后看著他。

    賀行一轉身，正好看見何歡的喉嚨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