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囚徒
說實話是需要巨大勇氣的。 尤其是,在所愛之人面前承認自己曾經的無恥和卑賤。 文椒是個很慫的人。 那些羞于啟齒的算計換了平時她是絕不可能主動提的,除非是被人揭穿。 一鼓作氣,再而衰,叁而竭。 可誰能對衛戎撒謊。 文椒推開他,正色道:“不止這些?!?/br> 不破不立。 “在京都時,我也在算計你?!?/br> “不是文府那一次,是乞巧節那次。我原是想去爭一爭那什么美人,只沒想到澤辛落了水?!?/br> “落水是意外吧?” 這是底線問題。 文椒點頭:“確是意外。我不至于這般無恥?!?/br> 這注定是一場長談,衛戎坐下來:“那便算不得什么?!?/br> “可在客棧里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br> “是文錚叫你去爭的?” “是,但我也應允了?!?/br> 衛戎不語,只點頭示意她繼續。 “我到淮南后,確實是想接近你?!?/br> “賭約?” 文椒深吸一口氣:“是,但我到淮南不是為了這個,只是無法呆在京都?!?/br> “為何?” “繼母不喜父親不疼,文府如牢籠,我一人勢小,自然能躲則躲?!?/br> 文椒是被愧疚和悔恨逼瘋了,卻沒瘋個徹底,到底記得要略過元芷的事情不提。就是衛戎去查,也只會知道她在文府確實不得寵。 衛戎手指一下下叩著桌案,不再說話。 到了淮南之后的事情他便曉得了。 起初也不是沒想過她接近自己是算計,但這點早在許久之前他就不在意了。 若說男女感情,總要有人先動作才是。不管動機是為何,文嬌嬌是求榮華富貴也好,求個庇護或是其他也好。 衛戎自認給得起。 那便算不得什么。 后宅的把戲他見得多了,起初是腦子一熱沒去細想,可后來上巳節的事情一過,真正冷靜下來去看也不是不曉得的。 且后來文嬌嬌確實不再動什么心思。 但到底是不好受的。 沒戳破前,人人都能自欺欺人,用千萬個理由去替對方找借口,道什么“不過是因著愛我戀我”。 可被戳破的那一刻,還是有些難堪的。 尤其,衛戎是極驕傲的,生下來便受封世子,二十余年全是被捧著長大的。 可衛戎是天家人。 天家做事只看得失,不問緣由。 得,是文嬌嬌。 失,是文嬌嬌。 他縱著文嬌嬌太久了。 久到這些他并不怎么在意的謊話差點讓他失去她。 他突然想起來上巳節那會兒文嬌嬌問的那些私奔的人來。 一個能想到借著旁人的東風從京都跑到淮南的女兒家,真的有隨意問問的話么。 至少,不會在他面前問第二次罷。 若是他今日并未來,今夜并未叩窗,下一回她該故技重施了罷。 且這回,可沒有人管得了她了。 也不需再借任何人的力。 衛戎不由嗤笑,“過來?!?/br> 他極細心地抹去她臉上的每一點淚痕,聲調極柔:“我都曉得了,這些算不得什么?!?/br> “可往后不能再騙我?!?/br> 分明是極溫柔的,文椒卻有些害怕。 “若是……” 衛戎打斷她的話:“那便不要叫我知道?!?/br> “衛…戎?!?/br> “怎的了?” “只這些了?!?/br> 騙你的只有這些。 衛戎笑笑:“曉得了,仔細哭壞眼睛,說開就好了?!?/br> 真的好了嗎。 沒有。 關于江祁,我沒有騙你。 因為我根本不曾告訴過你。 這才是要逼瘋我的東西。 可我已經不敢說了。 你是衛戎。也是世子。 文椒深切知道這一刻對衛戎的恐懼和對江祁的不同。 衛戎救不了她。 衛戎會殺了她。 用潤物無聲的溫柔和克制,一點點吞食掉她。 文椒設想過千萬次被衛戎發現她心機的情景,沒有一次與這相同。 是她只看見了衛戎。 他先是世子,才是衛戎。 文椒生怕被他察覺自己顫抖,連忙站起身來,可聲音也依然磕磕巴巴的:“我,我想睡了?!?/br> “衛戎,我困了?!?/br> 衛戎卻并不打算走,只點點頭:“睡吧,我坐一會就走了?!?/br> “能熄燈么?” 燭火熄滅。 文椒幾乎是小跑著回了床上,縮在被子里窩成一團。 大錯特錯。 文椒,你真是個蠢貨。 過了幾天舒坦日子竟然忘記了這里不是21世紀了。 她并不全是害怕衛戎。 她更怕的是權力。 仿佛回到最初文府時,面對傅氏的那種無力。 衛戎什么都知道,但他從來不說。 不怪道溫柔鄉是英雄冢。 文椒終于記起來自己跟他第一次上床之后為什么下意識地不想叫他知道自己在避孕。 蠢貨,那時候都知道的事情,過了這么久才又記起。 要離開淮南。 但不能在最近。 文椒第二天起床時,在被窩里頭悶了得有一刻鐘。 衛戎是因為她在馬車時記起來江祁、然后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哭,又要他陪著自己才起的疑心。 是了。 她不愛哭的,更不會明知他忙還要他陪著這樣無理。 衛戎一早便起了,先回了一趟王府,才又出了門。 文椒瞧見他,笑道:“可吃過早食了?” 衛戎點頭:“在府里頭用過了,你吃過沒有?” “還沒呢?!?/br> “去外頭吃吧,今日想做什么?” 文椒勾了勾他的手,見他轉頭看過來,眼兒彎彎地看他:“既是要陪我,我又不愛看那些花花草草的,聽戲去吧?” 但她很快想起來,又道:“你也不愛聽戲,去豐年巷子看看吳伯罷?” 衛戎想了想,點頭道:“一道去就是了,上回你不是挺喜歡那出戲的?” 文椒搖頭:“罷了,還是有些悶熱,我前些日子得了張點心方子,去尋吳伯一道做做看吧?!?/br> “喏,你之前也買過這個,試試看罷?” 衛戎瞥一眼,點頭:“也好?!?/br> 才走幾步,衛戎又笑:“是你要吃這口點心,下回可別說我不陪你頑了?!?/br> 這是文椒前些日子說過的話。 文椒捏著那張點心方子晃了晃:“下回的事情誰又曉得了?” 衛戎也笑,只道:“倒是許久不曾與阿祁一道出去了,吃過點心再去外頭走走吧?!?/br> 文椒并無不可:“看天熱不熱罷,不愛走?!?/br> 她一直是這樣懶的。 衛戎也習慣了這樣懶懶的她。 是吳青開的門。 文椒朝他問過好,盡可能放滿了步子往后院去。 及至確信沒人瞧見了才松一口氣。 不愛動,體貼,說頑皮話。 一步不差。 衛戎也還是從前的衛戎。 可那一句“那便不要叫我知道”,真真是無時無刻不縈繞在耳際。 昨夜一番往來,就是這一句嚇到了她。 而且衛戎,從不打斷旁人說話。 文椒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但她一直這樣。 喜歡你時看你怎么都好,如今怕你了,看你做什么都怕。 她并未停留太久,徑自往廚房去。 吳伯瞧見她倒很意外:“怎么今日這樣早?” 自她搬出去后,都是午間才來的。 文椒強自鎮定,卻還是叫吳伯發現了:“身子不舒坦?怎么有些發抖?!?/br> 文椒搖搖頭:“餓的。吳伯您做了早食沒有?” 吳伯盛了一碗粥給她:“在外頭住到底不方便?!?/br> 文椒心下酸澀,含糊應了一聲。 “您說的是,總歸是家里好?!?/br> /// 世子的冷其實有跡可循。 還沒完全黑化,只能算撕開一點點。 別代入文椒來看,其實世子沒有說很過分的話。 結合文椒人設哈^^ 爭取周一更完500珠的加更,感謝所有投珠和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