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約定
衛戎再到豐年巷子里去時,阿祁已經回來了。 阿祁到淮南兩年有余,每每到了歲末都要去一趟河州,回來后總有段時日說話越發刺人。 衛戎數著日子,猜他大抵已經平復了心情,這才往江府去。 卻沒見到文嬌嬌。 他是不方便找文嬌嬌的,一則是兩人之間那些彎彎繞繞到底還沒有講開,二則是阿祁慣是個眼尖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衛戎到底是不想讓阿祁知曉的。 大概是因著那支舞的緣故罷? 江祈一到冬日便喜歡悶在屋子里頭寫寫字,院子里便只幾個奴仆,衛戎練了會兒劍,日頭漸落卻還不見有人,只吳伯問了他是否留飯。 衛戎想了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文嬌嬌本來也不怎么往阿祁這邊跑,每次見她也都是吃飯的時候了。 他便點了頭,又遣了侍從回王府遞話,今兒就在外頭用飯了。 江祈瞥一眼衛戎:“你今日倒是安靜?!逼饺绽锊皇桥c吳伯說話,便是嘰嘰喳喳同文嬌嬌吵得他頭疼。 衛戎因著有幾分隱秘的心虛,說出口的話也支吾起來:“天冷凍得..唄” 江祁狐疑地瞧他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到底不再說什么。 反倒是吳伯接過話頭:“可不是,文小姐也說這天太冷了些,不愛出門,自個兒在東院湊合湊合?!闭f是自個兒,是因文澤辛兩個依然在西院的緣故。 江祁這才知道這幾日沒見著文嬌嬌的緣故,不由嗤道:“矯情?!?/br> 吳伯的話落入衛戎耳中便是另一層意思了。 莫不是在躲著我罷?我不過問了兩句話… 衛戎很快開始陷入【我是不是太兇了】【這是被嚇到了吧】【我被她輕薄了也沒生氣呢】【不對,輕薄這詞是姑娘家用的】這樣的怪圈,一頓飯也吃得心不在焉。 江祁一到冬日便不愛動,連喝酒也省了,常常用了飯便回屋子里去。衛戎知道他的習慣,偶爾會勸他幾句,但總不能成功。 江祁瞅了他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下逐客令:“你還不走?” 衛戎正糾結著去不去找文嬌嬌的事兒,被他這一打斷正好落在了【不去】上頭。 他瞥一眼窗外,站起身來:“這就走了,臘八過后府里要忙起來,我就不過來了,元宵再一道?” 新年是個頂頂重要的節日,旁的衛戎還能躲一躲,身為世子這樣的場合卻是斷不能缺席的。 江祁只點點頭,又回答他后半句話:“再看吧?!北阋财鹕硪匚葑永锶?。 衛戎往前院走去,路過那道月門時還是止住了腳步。 阿祁趕他時,去和不去兩個小人正在他腦子里打架。 是“不去”贏了的,衛戎想到這,又抬起步子。 才邁開沒兩步,到底還是轉過身子去。 罷了罷了,阿祁是個冷性子,本就不耐煩與人打交道,他自然是幫著不去的。 衛戎將這口鍋子甩到江祁頭上,心安理得地往東院去。 文椒確實是窩在房里輕易不肯動上一動。她在21世紀時住在南邊,一年幾乎只有夏秋兩季,最冷的時候也是十幾度的天,高樓大廈又擋住了寒風。 像這樣一出門要被風刮得臉疼的日子是從前沒有的。 文椒還不餓,就讓所有奴仆下去歇息,自己脫了鞋悶在被窩里,連頭也不肯露出來,自顧自想些有的沒的。 衛戎跨過月門往里走了得有二三十步,才覺出不對來,這也太安靜了些。 他扭頭朝身后望去,嗯,西院沒人瞧見。 衛戎便加快了步子,走到后院時終于瞧見了正中那屋還點著燈。 文椒正懷念著暖手寶熱水袋一類的東西,忽地聽見了叩門聲,但她吩咐了不必打擾,若是文澤辛二人又不會只叩門不說話,她疑心自己聽錯了,頭又縮回被窩里。 衛戎卻覺得不對。 連門也不應,不是又在哭吧。 “開門?!毙l戎環顧四周,見確實沒人,才略略提高聲音道。 風刮得窗子都抖了抖,文椒沒太注意是誰,但這樣理直氣壯命令式講話的大概只有江祁,思及江祁回府那日兩人的一番斗嘴,她更不愿意動了:“睡著了?!?/br> 衛戎這下確定她是在耍脾氣了。 本不愿慣著這樣的性子,但衛戎想了想,她到底是自己朋友,若換做阿祁這般糊弄他,他是不會氣的。 對待朋友,要一視同仁才是。 衛戎又將阿祁拖出來對比一通,覺得文嬌嬌這脾氣還算不上太壞的。 他便耐下性子又敲了敲門:“文嬌嬌,開門?!?/br> 文椒想了得有幾個眨眼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門外的不是江祁。 江祁大概只會讓吳青踹門,然后睥睨她賞賜似地丟一句:“腿斷了?” 知曉了來人是誰,她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起身穿鞋,才穿完一只便反應過來。 這不像是興師問罪該有的口氣。 文椒又脫下穿好的鞋,爬回被窩里窩起身子悶聲道:“自己開?!?/br> 說完便有些忐忑地等。 這是一次試探,這句話算是她在衛戎面前說過的最該被問罪的一句話。 若他走了,文椒也就知道他的底線,兩人關系仍不算到位,至少衛戎沒有那個心思,還需得再添添柴燒燒火。 若他真自己開了…以衛戎平日里展現出來的教養,該是做不出這等事的??线~出這一步,她的信心就多了。 底線是可以放低的,且有了第一次,就會有千千萬萬次。 衛戎開始有些不確定。 文嬌嬌不是這樣驕縱的性子,對著他是從不敢這樣說話的。 要么溫柔是裝的,要么真是在耍脾氣。 衛戎很快否定前半句話,從她認錯人開始她便一直是這樣的性子,尤其看她兩個弟、妹就知道了,心善柔順都是真的。 那就是真的在為了那兩句話生氣了。衛戎不明白這有什么值得生氣的,但姑娘家面子薄些也可以理解。 哄是不可能哄的,但衛戎還是不希望她被嚇著,便只移步到她窗外,隔窗對她道:“那日我不是要斥責你的意思,你莫想多了?!?/br> 文椒支起身子找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在窗戶上的剪影。 不由得有些嘆氣。 文椒起身,半推開窗看他:“世子不過開個玩笑,我曉得的。天冷得很,我身子不適就不送了,世子請回吧?!?/br> 衛戎卻是蹙起了眉頭。 他甚至開始疑心那句“不敢妄想”是不是自己會錯了意。 他自然是以玩笑話問的,但文嬌嬌這句話便是定了性了。 衛戎有些不確定起來。他在前頭猜了小半天,她偏偏是笑著不把這當回事。 衛戎是個直性子,素來最厭煩這些猜來猜去的,臉上一時有些不好看。他只點點頭,冷了臉道:“那你歇息吧?!?/br> 既然是玩笑,笑過便算了。 文椒略他一眼,等他轉身走了兩步后才喊他:“衛戎?!?/br> 衛戎扭頭看她,這是文嬌嬌第一次喊他名字。 卻見她有些苦澀地笑了,朝他擺擺手,像是告別:“那日是我逾矩了,世子…” 她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世子保重?!?/br> 衛戎拿捏不準她的意思,更煩了幾分,兩步化作一步掠上前去捏住她要關窗的腕,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問她。 “文嬌嬌,你這是什么意思?!?/br> 她膽子大得很,明明被他捏紅了手腕,卻還敢抬著頭看他:“世子與我開這個玩笑又是什么意思?” 她動了怒,臉上紅得分明,一雙眼睛似怨似怒地瞪他,說出口的話卻軟得很:“世子說這是個玩笑,那便是個玩笑?!?/br> “世子是我心目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不會讓世子難做?!?/br> “我曉得的,往后不會再有不該有的心思?!?/br> 她眼睛紅得分明:“我只愿世子長樂安康,將來得一有心人,一生一世白頭偕老?!?/br> 有哪個男兒經得起這樣的眼淚和真心呢。 甚至將自己摒除在外,含著淚祝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衛戎在男兒堆里滾大的,平日里就是有接觸過幾個女子,也多是因著父王的意思,這樣交易式的相看,從一開始便惹了他厭煩。 更別談什么交心了。 衛戎放開她的手,暗自嘆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倸w…” “你可知我是誰?!?/br> 文椒不語,只是靜默地看他。 “罷了?!毙l戎笑了笑,似想通了什么,“倒不知道你還有敢朝我耍性子的勇氣,文嬌嬌,到除夕前我都不會再過來了?!?/br> “王府里事情多得很,等元宵到了,我帶你去逛燈會,可好?” 文椒看著他柔和下來的樣子,好一會才笑著點頭:“衛戎,我等著的?!?/br> 下章就是小江啦^^ 世子這腦內戲份也是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