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回禮(下)
吳伯不知道文嬌嬌這幾日都在忙些什么,只曉得她成天往外頭跑,連飯也不在府里吃了。但到底不方便問她,只好拐彎抹角地暗示幾句,讓她注意安全,畢竟初來乍到的。 文椒這幾日確實忙得很,冬至與衛戎的一番話算是巨大的進展?;囟Y么,衛戎已經將她當成朋友,下一步便是做【特別的朋友】。成日在軍中看慣了粗壯漢子又突然瞧見一個美人,還是楚楚可憐的美人,這樣的反差應是足夠了罷? 文椒思來想去決定送一支舞。 她本想投其所好練一支劍舞,但她到歌舞坊中看了兩段后毅然放棄了。單單挽劍花一項就費了她整整半日,手臂更是酸得直抖,為求衛戎驚艷的一眼著實太不劃算,最終她還是請了個舞娘子代為編了支再簡單不過的舞。 即便如此,幾個踢腿、旋轉的動作還是練了許久,連舞娘子也忍不住蹙起眉來:“這里要連轉三圈才是,小姐怎得總是只轉了一圈?” 文椒欲哭無淚,在舞娘子越來越緊的眉頭中練了一遍又一遍。待傍晚回了江府,更是累得直往榻上趴著一動不動,嚇得文昭以為她怎得了。 如此練了小半月,文椒終于得到了舞娘子的一個笑臉:“雖則還有些不足,但小姐已經跳得很是不錯,多練幾遍便好了?!蔽慕仿犃诉@話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立刻站起身來歡歡喜喜地告別舞娘子。 衛戎自冬至那日與文嬌嬌一番“英雄之論”后便想開了些許,連個足不出戶的姑娘都能明白的道理,自己確實有些鉆牛角尖兒了。 大抵是心態變了的關系,如今軍中兵士競賽,他爭了第一時聽著旁人一句句的贊嘆吹捧覺著也沒那么刺耳。是以,他這小半月心情都很不錯,只是偶爾到了阿祁家中總是不見文嬌嬌,連吳伯也說沒怎么瞧見她。 衛戎將弓拉滿,余光瞥見侍從的身影,他松開左手,羽箭“嗖”地一聲釘入樹身,箭頭幾乎都埋了進去。他翻身落地,接過汗巾抹了一把臉,才又拿起侍從遞來的請帖翻看。 落款只一個“文”字。 衛戎想了有一小會兒,才記起來那救命之恩的謝禮來。他不由得有些期待,對著侍從吩咐了句:“去回她,辰時我會去?!笔虖念I命往城中去,衛戎見日頭差不多了,也駕著馬回了王府。 待在府中用過了飯,衛戎早早尋了個借口出府,躲避父親母親的催婚之言。他素來自在慣了,不喜有人時時候在一旁,這次也是獨自策馬赴約。 文椒的帖子是以請衛戎吃酒的名義下的,他又告知了時間,文椒便早早換了一身鵝黃色齊胸襦裙,掐算著時辰在衛戎來之前又先練幾次。 衛戎不欲驚動吳伯,將馬兒系在江府對面鋪子門前的樹旁,算了會兒腳程,腳下一頓一點,翻身跳上東側江府的墻頭。 衛戎站的地方正好對著院子正中,他踩在墻頭往下看去,一道鵝黃色的倩影如游云輕盈,長袖隨著抬起的一雙手完全展開,微風輕拂,吹散鬢間一縷發來,身姿綽約,衣袂翩躚。 “慢垂霞袖,急趨蓮步,進退奇容千變。算何止、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毙l戎莫名便想起柳永這首詞來。 柳三變看過英英的《霓裳羽衣曲》,他今日雖未聞樂曲之聲,可眼中所見之景卻全應了詞中每一字、每一句。 文椒跳完這一遍,饒是在大雪夜里也出了一身汗,她并未發覺墻邊的衛戎,自顧自翹著腿兒晃動,頗有些無聊地支著頭等人。 衛戎少見她這懶散樣子,一時起了玩笑的心思,俯身捧過腳邊的一團雪,揉成一小球朝桌面砸去。 啪。 文椒被這突襲嚇了一跳,一轉頭瞧見了墻上站著的衛戎,半是訝然半是嗔怪道:“世子何時到的?怎還用雪球打人?” 衛戎見她發現了自己,也就跳下墻頭,堪堪落在她身側五步左右,伸手拍掉了身上的積雪為自己辯解道:“可沒打到你,自然算不上打人了?!?/br> 文椒心下翻了個白眼,懶得與他在這上頭掰扯。 衛戎接過桌上擺著的酒壺,拔開蓋子聞了聞,調侃道:“這大概是全天下最貴的葡萄酒了罷,一小壺救一個人,嘖嘖?!?/br> 他自然是起了打趣的心思,但見文嬌嬌面上浮起一抹紅暈,許是才跳完一支舞,她還有些喘:“不只如此?!?/br> 衛戎也就明白過來,大概回禮還有那一支舞。 文椒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驚喜總歸是沒了的,但戲還是要唱下去,她拍了拍臉暗自定下心神來,對著衛戎笑:“本還有一支舞,可世子方才大概也看完了,如今就只剩這壺美酒了?!?/br> 衛戎卻絲毫不讓,“并未看到多少,文嬌嬌你這謝禮實在不夠誠心?!?/br> 文椒嗔他一眼,到底還是依衛戎所言再跳了一次。 衛戎方才站在墻頭,只能看清她的身形變幻,卻難看見她的臉。如今坐在院中,仍是無絲竹之聲,但眼前人每一笑、每一挑眉全看得清清楚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衛戎漸漸不再看她的動作,只在層層衣裙中找她的臉。美人媚眼流轉,玉面含羞,朱唇微啟,似將開不開的牡丹,只偶爾露出真容來引人采擷。 或許是美酒醉人的緣故,像他這樣不耐看歌舞之人,也覺出這一支舞的美和妙來。 一支舞畢,牡丹終于肯顯出整張臉來,唇角微揚,臉上明明是帶著得意的,偏偏說出口的話又不確定起來:“這禮,世子可還滿意?” 衛戎但笑不語,解下錦裘蓋在她肩頭,“莫著涼了?!?/br> 文椒正要推辭,卻被他錮住了肩膀問道:“文嬌嬌,你喜歡我?” 衛戎含笑看向她眼底,明明語調再溫柔不過,卻愣是驚得文椒心跳漏了一拍。 好在這樣的多疑和挑明她早有預料,她甚至不用深呼吸平靜自己過快的心跳,便能面不改色地答他:“不敢妄想?!?/br> 不敢,不是沒有。 “若換了一個人救過你,你也會跳這樣的舞答謝了?” 衛戎不過是不欲她生出過多的心思,對著那舞也有幾分微妙心思才多這一句,卻沒想到這一句話能讓她泣不成聲:“不…若是旁人…不會這樣,這支舞…是送給你的?!?/br> “我知道我不該有這樣的心思,可…可是”衛戎放在她肩頭的手驀地落了空,他低頭望去,文嬌嬌伏跪在雪地里,哭得身子都在抖:“世子恕罪?!?/br> 衛戎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這已是她第二次跪下請罪了。他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將她扶起來:“我不過是問兩句話,怎得就說要怪罪你了?” 文嬌嬌不答他的問話,死死咬著下唇不肯哭出聲來,淚珠子卻一滴快過一滴順著她的臉掉落雪中。 才得了人家一支舞,且還是自己提的,衛戎無奈只好用手指抹開她臉上的淚痕,語氣帶了些哄:“莫再哭了?!?/br> 文椒想起這幾日練舞的痛楚來,哭得更真誠了些,一雙紅腫的眼睛時不時偷瞄衛戎一眼。 衛戎看著她的眼睛,莫名想起幾年前狩的一頭鹿來。眼兒圓圓的,背上插著一支箭,不知是痛的還是怕的,眼睛里也是這樣水汪汪的,看得他心緊。 衛戎此刻也覺得心下一緊,不待深思便俯身含住了那滴才到唇邊的淚,咸苦又guntang。 “別哭了?!?/br> 文椒確實是被嚇得愣住了,連為什么哭都忘記了。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先是踮起腳尖來,唇貼上他的唇,又往后跳一步跑進屋內。 這下換成衛戎愣住了。 他,是不是被輕薄了? 可始作俑者跑得著實太快,偏偏還記得把他的錦裘解下來放在桌上才回了后院,這就不好去抓人了。 衛戎直到上了馬還在想這件事。 有賊心沒賊膽的,不,賊膽只有一點點的。 不想她有過多的想法是因著見慣了后宅女子斗爭,兩人又身份懸殊,人總是貪心的。他好不容易有個能把話說到一處的,不想讓這友情變得復雜罷了。 不過。 確實合他心意,又沒了文府那群討嫌的嘴臉… 衛戎撫了撫唇,笑意更深了些。是無心之失也罷,蓄意勾引也無妨。 總歸由他掌握。 // 江祁:? 衛戎:! 文椒:。 晚一點更小江河州番外。下章小江歸來啦~~~ 我算了下,可能再4章左右H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