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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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太爺斜了他一眼,看向臉上畫了戲妝在臺上來回走動的武生花旦輕哂,道:“半個時辰前,狄方行和蔣忠澤同時去陰陽司請了李修緣?!?/br> 居然那么快!王栩只有些微驚愕,隨即便笑了:“祖父,最后誰搶到人了?” “一大清早的,鬧了好大一場,最后被蔣忠澤請去了吏部,狄方行旁聽審問?!蓖趵咸珷攺堊齑蛄藗€哈欠,“官大一階壓死人啊,狄方行再鬧騰也只能就此罷了?!?/br> 王栩聞言連忙站了起來:“那孫兒立刻就去吏部,說不準還能趕上這一場審訊?!?/br> “去什么去???”王老太爺冷哼了一聲,面容不悅的喝道,“昨日特意讓你與崔家那小子回來,今日又趕了個早。他蔣忠澤真要跟狄方行要人,晚幾個時辰,借著官位壓一壓照樣能提到人,他卻不肯等,你以為他是真缺那幾個時辰?” 這話說的那么直白哪還能聽不明白?王栩聞言,只覺哭笑不得,人也坐了下來,口中順著王老太爺的意思說了下去:“當然不缺。他只是不想讓我與崔璟參與其中罷了!因為在他的眼中看來,我世族也榜上有名?!?/br> “我世族做事一向坦蕩,做了就是做了,何須遮遮掩掩?”王老太爺冷笑了兩聲,“蔣忠澤這般做派,真叫老夫不齒!更何況不管張家還是黃少將軍,幾時得罪我世族了?我世族瘋了要對付他們?” 王栩道:“祖父自然不會做的,只是不知崔謝兩家這些事有沒有摻和其中?!?/br> “少拿這種話來試探老夫?”王老太爺白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謝糾那老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就不要說了,至于崔遠道那假菩薩,會害人不假,但沒半點好處,讓他挖空心思害人,你以為他閑得慌?至于能給他好處的人,至少陳善還是做不到的。所以別亂想了,這幾件事跟我世族沒有半點關系!” 第925章 日常 第三次了!孫公終于忍不住了,擦了擦沾了一手朱砂的手疾步走到門邊拉開了門,對著大堂中的幾個人怒斥道:“胡克明,你還有完沒完?吵死人了!” 大堂中大喇喇的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正和幾個欽天監抓來的監生說話的胡克明這才停了下來,眉一揚,問他:“孫公,何事???” “大清早的鬧什么鬧?吵的老夫頭疼!”孫公雖然身形瘦小,但論脾氣,就是五位天師中脾氣最大的胡克明都未必有他大。 幾個被抓來壓著頭皮奉承胡克明的監生見狀,連忙施完一禮,趁著這機會逃也似的跑了。這兩人吵起來,倒霉的不還是他們這些人么?還是先走為妙。 見幾個倒霉監生走了,孫公便干脆靠在門上冷笑著看著胡克明,以胡克明的脾氣,估摸著要跟他吵一架了。 吵就吵!孫公心道:他可沒在怕的。 不過沒想到的是意想之中胡克明的勃然大怒甚至拔刀相向并沒有出現,回以他的只是胡克明的兩聲大笑,隨即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姓胡的吃錯藥了么?”孫公看的目瞪口呆,今天轉性了??! 正發愣間,梁妙真端著一盤練好的丹藥面不改色的從他身邊經過,而后停了下來:“孫公,他可沒吃錯藥,只不過今天天上掉餡餅了?!?/br> “什么餡餅?”孫公一臉詫異,“他還能有什么餡餅?整天咋咋呼呼的,就是個沒腦子的紙老虎罷了!” “對他來說可是大餡餅?!绷好钫嬲f著,讓一旁的柳離抓了一把丹藥遞給孫公,“新練出來的,這一爐成色最好,孫公你先拿幾個吧!” 孫公接過丹藥道了聲謝:“還熱著呢!”卻又忍不住追問,“他掉什么大餡餅了?” “孫公沒發現今天陰陽司少了個人么?”梁妙真一臉不可言狀的表情。 孫公收了丹藥,皺著眉頭思索了起來:能少了誰?除卻出去辦事的小天師以及兩個躺在瑤光殿里的,其他人不是好好的呆在這里么? “是李修緣?!辈坏葘O公繼續猜測,梁妙真懶得賣關子了,撇了撇嘴角,直說了,“今天天還沒亮,狄方行和蔣忠澤就到陰陽司門口搶人了。不管是大理寺還是吏部衙門,都不是好去處。胡克明聽到這消息自然是樂壞了,現下心情好著呢,您方才就是踢他兩腳,他連屁都不會放一個!” “難怪他那么高興,原來是李修緣倒霉了?!睂O公聞言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一臉的嫌棄之色,“這大天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要是胡克明當了大天師,我陰陽司真不知道會干出什么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這就是命唄!”梁妙真聽他說到這些,也是忍不住一陣唏噓,“衛天師出了事醒不醒的過來還不好說,楊公又生了眼疾,李修緣還沒等到陛下清算先被大理寺和吏部請走了,剩下的梁某有自知之明,無法擔任大天師一職,孫公您又不愿擔下此職,這不是天上掉餡餅是什么?” 李修緣這個位子事關重大,就連陛下的清算也在拖后,可見如今是在穩住他。但這個時候,大理寺和吏部突然鬧上門來,想也知道不是小事,畢竟狄方行和蔣忠澤這兩人一個世故圓滑,一個滑不留手老謀深算,能叫他們撇下臉來先陛下一步抓人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說句難聽的,李修緣現在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孫公嘴角抽了抽,想到胡克明擔任大天師之后的場景,一時臉色變幻莫名,半晌之后,才縮了縮脖子:“真是的……老夫也想病了?!?/br> 想來想去,還是瑤光殿里的那兩個日子過的清閑。 …… 陰陽司內氣氛古怪,吏部衙門之內卻是更為壓抑。 “我乃先帝親封的大天師,位同正一品,請我過來問話可以,但要以此等事物侮辱于我,恕李某恕難從命!”李修緣站在堂下,并未如一般嫌犯那樣換上罪服,身上還是繁復考究的正一品大天師官袍。 他面容冷峻負手而立,對著面前兩個吏部官吏拿上來的枷鎖嗤之以鼻。 “擺官威是吧!”狄方行冷笑著拍了拍堂前的驚堂木,“你李修緣自己什么貨色自己心里沒數?跟本官擺什么譜?” “我李修緣正一品大天師,你狄方行又是幾品?”李修緣看也不看狄方行,道,“我只是過來協助辦案,并非你階下之囚。你若拿的出證據證明我有罪,再拿此物來鎖我不成!” 狄方行氣的咬牙切齒,雙目發紅:“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真不知狄大人在說什么?!崩钚蘧壧Я颂掳?,一臉傲慢之色的站在堂下,“若是為黃少將軍的事情,他遠在千里之外,我再厲害,還能伸手千里不成?” 這堂中沒有什么外人,俱是其中知情者,昨日陛下下令徹查,今日就請來了李修緣,想也知道是為了此事、 “本官幾時問你黃少將軍之事了?”狄方行聞言便發出了一聲冷笑,“本官拿你是為你欺師滅祖,殘害恩師前任大天師張昌明一族一案!” 聽到“張昌明”三個字,李修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中一絲慌亂,不過這慌亂也不過片刻而已,但對于此時時刻注意著李修緣的狄方行來說,這片刻也已經足夠了。 張家的事,李修緣若是干干凈凈那還真是有鬼了! “我不曾加害恩師?!崩钚蘧壝蛄嗣虼?,說道。 這一句聽起來干巴巴的,仿佛是從口中強硬擠出來的一般。 “我若沒弄錯的話,陛下責令你查的是黃少將軍遇襲、軍中消息走漏之事,與張家有什么干系?”李修緣又道。 看著蠢毒懦弱,卻是一口的牙尖嘴利,狄方行心道。 “不管是張家還是黃少將軍,會出事是因為有人在暗中為陳善遞消息?!钡曳叫心抗鉂u冷,“李修緣,你可知罪?” 每個人審案習慣不同,他審案一貫如此,喜歡先聲奪人,有些膽子小的嫌犯不過一嚇便嚇出來了。只不過,這里是吏部衙門,與大理寺不同,大理寺審案還有民眾在外聽著,聲勢之下有時亦可借助百姓來施壓,但吏部衙門不同,吏部的案子特殊,通常是不對外的,如現在這樣,也只有幾個重要人物在場。 他習慣了大理寺里的地方,到吏部來到底有些不習慣。 第926章 舊戶 “可笑!你的意思是我李修緣是陳善的探子?”李修緣臉上神情有些森冷,他盯著狄方行道,“我堂堂一個大天師何故要做個探子,瘋了不成?” “你若想說我李修緣有今日都是陳善在背后相助那就是個笑話,我登大天師是先帝親封?!崩钚蘧壵f著向皇城方向施了一禮,“名正言順?!?/br> 將罪責推給死了的先帝,倒是會推脫。反正先帝是個死人了,他說什么都行。 狄方行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在一旁旁聽的蔣忠澤開口了:“狄大人,你跟他說這么多干什么?直把東西給他看吧!” 要你多事!狄方行翻了個白眼,心頭不悅,但看著李修緣也早失去了周旋的耐性,將一沓紙張扔到了他面前。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狄方行喝道,“天師道張家也算我長安大族,人雖不多,卻是清貴顯赫。個中高手不在少數,卻能一夕之間滿族屠盡。這么大的動靜左鄰右舍卻無一人看到,只因為當時天師道上只張家一戶了。真是好一個巧合!” 頓了頓,又道,“天師道曾是我長安有名的風水吉地,又臨回園而建,說是城中熾手可熱之地也不為過,但一條道上的左鄰右舍從張家出事前半年前開始到三個月前,兩戶人丁凋零,遇了山賊,滅了門。四戶離了京,將房產變賣,卻在天師道出事前三個月也沒有賣出,真是一件奇事!” “兩戶去城外時不幸遇難,說是遇了山賊,但山賊在哪里可沒有人親眼見到?!钡曳叫械?,“那四戶幾經周轉,我已經著人去查了。張家之事由此可證事出有因,是預謀而來,先帝也不過是背了鍋。一場預謀,你身為張家之人,卻從中脫罪,單憑這些,本官便可將你收監待查了,你還有何話好說?” “收監待查可以?!崩钚蘧夵c頭,神色不變,“但我只是嫌犯,并非真正的犯人,是非曲直,待狄大人查明白再來同我說吧!” “你……”狄方行被他這態度氣的不輕,不過念及此時是在吏部衙門,還是就此作罷,恨恨的一甩手擺了出去,而后看向一旁的蔣忠澤,“蔣大人,本官今日審訊完了,此人就暫且收監在你吏部吧!萬望不要出什么差池?!?/br> 一個晚上能查出多少?人證物證尚且來不及準備齊全,更遑論人證還要找。有些事情你知曉同這個人有關,但若真要拿他卻偏偏缺少證據,簡直可恨!張家的事情雖然隔了才一年多,但這一年多來與這件事直接相關的幾個人除了遠在千里之外的陳善還有誰還活著?除了李修緣,簡直無處下手。越想,狄方行的臉色便越是難看,此事的人證委實太難了。 那邊蔣忠澤已經點頭應允了:“狄大人放心,我吏部衙門要真困住一個人,便是大天師有三頭六臂都是飛不出去的?!?/br> 狄方行根本沒心思管他說什么,聞言只是隨意點了點頭。 李修緣的目光在狄方行與蔣忠澤二人身上逡巡了片刻,不消人推,轉身便跟在官吏的后頭下去了。 待李修緣被帶下去之后,蔣忠澤走了過來:“狄大人,要跟刑部的人打個招呼,讓人過來么?” 聽到“刑部”兩個字,狄方行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對李修緣用刑?” 蔣忠澤點頭,解釋道:“他位居正一品大天師,越是身居高位之人,其堅韌都遠勝于普通人。更遑論他原本就有武藝傍身,這點牢獄之災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事?!?/br> 這倒是!狄方行想了想,說道:“不錯,若非辨無可辨的證據放到此人面前,他是絕對不會認罪的?!标惿拼_實還活著,卻不可能跳出來指證這個人,更遑論反賊的話,也充不得數?,F在一絲渺茫的機會就落在了那幾戶無故出京的人身上了。 蔣忠澤又道:“你我皆知李修緣不會是最后那個人,那個人甚至是幾個人都躲在暗處,眼下李修緣是唯一的下手之處??梢ㄋ?,那幾戶人家且不說找回來要多久,說句危言聳聽的話,誰知道那幾戶人家能說出什么來?當時李修緣若未與之接頭,那幾戶人家又能知道多少?這件事的麻煩在于死無對證,就是查怕是查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來?!?/br> “你這話倒是沒錯?!钡曳叫姓f著斜眼看了他一眼,道,“可眼下李修緣是唯一的突破口,若是用刑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死了,那該如何?” “他人關在我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逃得了干系么?”蔣忠澤道,“我又不是瘋了?” 狄方行從來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聞言便道:“你瘋沒瘋不好說。不過刑部手里每年都有幾個失手弄死的人你當我不知道?李修緣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怎么查?” “那只是手上沒輕重的新人罷了,刑部有手上輕重拿捏的分毫不差的老人?!笔Y忠澤道,“似李修緣這種重犯,由那幾個有名的酷吏出手,必然萬無一失,說不準還能撬開他的口?!?/br> 有所隱情而犯罪的犯人畢竟是少數,心中有惡,作惡事的犯人還是絕大多數的。這些作惡的犯人通常狡猾難纏,必要時出動刑部用刑也是一種手段。至于李修緣這種,顯然比起作惡的犯人更為難纏。按常理來說,出動刑部也是應當的。 狄方行抱著雙臂看著蔣忠澤冷笑道:“我怕就怕那幾個‘萬無一失’的失了手,你我心知肚明,那些失手弄死的有幾個是真的失手弄死的?” 蔣忠澤神色未變,點了點頭道:“你有這顧慮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到萬不得已確實不宜對他用刑。且先找找那還在四戶之家去了何處吧!” “雖然那四戶已經落敗,但也曾顯赫一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叫他們心甘情愿搬走的,出面的定然不管錢還是權都不是一般人?!钡曳叫蟹朔燮?,他雖世故圓滑品行為人詬病,但坐到這個位子上還真是靠自己的本事,“真找個下人出面怕也沒什么用,那幾戶定然多少知道些內幕。所以,還是查吧!好好查!長安城早該肅清一番了?!?/br> “說的有理?!笔Y忠澤再次點頭,看向狄方行,嘴皮動了動,“狄大人手掌大理寺,若是早些說出這種話,這長安城想必會比現在干凈的多!” 你大爺的!狄方行拂袖而去。 就知道蔣忠澤這老貨不是省油的燈,指桑罵槐當他是林立陽那傻貨聽不出來??! 第927章 見君 從吏部衙門出來,狄方行便腿腳一軟,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下去。好在心腹在一旁及時扶住了他。 “大人?!毙母狗鲋曳叫?,想起方才在府衙內的一幕不由一陣頭疼,“要跟戶部打個招呼查么?” “找個人去說一聲就行了?!钡曳叫姓痉€之后,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蔣忠澤那里也會去盯梢的,現在麻煩的是陛下那里,我們在這里抓人,抓李修緣是先斬后奏??!” 心腹臉色微變:“可聽說昨晚郭太師薨了,今日天還未亮,陛下就前往太師府了,到現在還未出府?!?/br> 郭太師薨逝,不管這外祖外孫女之間有過什么齟齬,到最后,陛下還是念著舊情的,不然也不會一大早便出宮去了。這種時候,陛下的心情怎么會好的起來?此時去上奏陛下,真不知會不會觸怒到陛下。 畢竟君心難測??! 狄方行為官多年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如處在盛怒中或者哀慟之中的天子是能避則避的。 可今日,避不了。 “先去太師府走一趟吧!”狄方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感慨道,“去完太師府,我便進宮面見陛下?!?/br> 太師的病逝早已預示,是以郭家上下雖然哀慟難言,卻也不至于措手不及,狄方行前去吊唁之時,陛下已經回宮了。沒在太師府碰上,狄方行暗暗松了口氣。 入宮之后,雖并未在御書房見到陛下,卻在殿外碰到了正與陛下身邊幾個貼身宮婢說話的薛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