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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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再遇 她與天光大師,一直都不算熟識。 旁人眼里的國師,在她看來也不算什么?;蛟S這有祖父是大天師的緣故,但更多的是骨子里的自負,自負天賦過人,所以不服。 沒有多少交集的兩個人,不算熟悉的兩個人,但這一次,她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她覺得這一次,天光大師點化旁人,很有可能選她。這種直覺來的突然,沒有經過任何測算,但她有如此強烈的直覺。 張家點煞除惡,除卻世間妖魔鬼怪,卻焉知自己不是天光大師眼中的妖魔鬼怪?一個長安城“興風作浪”的妖魔鬼怪。所以,她不喜歡與天光大師那種人打交道,與其與天光大師打交道,還不如與裴宗之打交道來得好。雖然脾氣古怪,但是,順著他的想法去想,有時候,也不是那么難理解這個人。 話說回來,送到金陵的信應該一早便收到了吧!也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應對。還有濟南的解哥兒,一定要好好的。她趁著等的功夫,想著事情,聽小攤上的食客訴著家長里短。 “哎呀,問大家個事,你們知道七安先生么?” 有一道聲音就這么猝不及防的傳入耳中,有人在提七安先生。 棗糕睜大眼睛愣了一愣,本能的抬頭朝她望來。 沒有想到,在世事變化無常的長安城,失蹤幾個月的七安先生還有人在提。 而且不止一個。 “當然知道?!崩习宥松狭藘赏朊媸?,神色激動不已,“七安先生嘛,你去三街九巷走一圈,誰不知道?只是可惜,也不知道這些時日去了哪里?!?/br> “是??!”有人接話道,“七安先生不在之后,有什么事找那些個陰陽術士,我等根本找不起,哪像七安先生那般童叟無欺?!?/br> “要我說啊,那等手段不怎么樣的,叫的價反而貴,如七安先生這般當真厲害的奇人,反而不會平白收我等錢財?!崩习鍑@道,“聽說不少人都在打聽七安先生的消息呢!” “而且不止百姓,連達官貴人都有不少在尋他,可惜七安先生就是不曾出現?!?/br> “有個大人,那個姓很少見,姓什么來著,讓我想想,”老板說到興頭上,也不去外頭招攬生意了,只在屋里尋了張凳子便坐了下來,盤腿說了起來,“姓盛!盛大人來找過七安先生好幾次,那位一看就讀了不少書的盛大人怎么說來著?” 老板搖頭晃腦的模仿道:“不知其來處,不知其歸處,彷如民間話本中那些奇人一般。但偏偏又牢記于我等的心中,不易忘卻,只等他不知何時歸來?!?/br> 棗糕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說的雖然不是她,但是這等與有榮焉之感,并未減去半分。 “傻丫頭,快吃吧!”衛瑤卿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提醒道。 聽著老板說著七安先生,聽旁人這么評述自己,感覺多有幾分新奇,她便多聽了一會兒,待到從小攤上離開,黃天道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京城里錦衣華服的公子,和穿著留仙長裙的少女隨處可見,經過會仙閣門前,打扮的花枝招展,徐娘半老風情滿滿的王會仙正搖著團扇在門口攬客,空氣中也彌漫著香粉的味道。 一切如此熟悉,又仿佛如此不熟悉。 這門頭如此熟悉,除卻兩畔景致不同之外,不管外形還是匾額都與千里之外的金陵一模一樣。 一樣的會仙閣,不同的老板。曾幾何時,她與廟遠先生的一次插手,竟無意間改變了幾個人的人生。 有些人會從此一蹶不振,但王會仙顯然不是這樣的人,能從金陵一路奔行到長安,在這盛世京師東山再起的人,自然不是尋常女子。 世人對女子多有偏見,但就她所見,厲害的女子不在少數。 王會仙與眉大家的斗法是她們的事情,風月場上的斗法同樣是狠厲不饒人的,美貌傾城的美嬌娘背后到底有幾張面皮,誰也不可能一眼就看穿。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看了片刻,正想要離開。 會仙閣臨窗的二樓突然推開了窗戶,有人趴到窗邊,似是不少酒很是難受的嗆著咳嗽。聲音很年輕,似是還不過是個少年人。 習武之人,耳力過人,這聲音她聽到過,于是抬頭,很自然的看到了一張熟識的面孔。 少年人穿著錦繡華衣,面容清秀,頭上的發冠上鑲著一顆碩大的珍珠,一看就是權貴子弟。似是喝了不少酒,嗆的眼淚都出來了,狼狽不堪的半癱在窗邊,眼色迷離放空,一蹶不振。 這樣的少年人,與那個第一次見到時,從馬球場上下來,一身利索短打,雙眼明亮又長袖善舞的清秀少年相距甚遠。 李歡。 那個記憶中似乎對她隱隱表示過好感的少年人,也是最初就對她施與過援手的少年。離開長安時,他還在閉門苦讀,以求下一任科舉中取得佳名,怎的這一次回來,居然會出現在會仙閣? 一旁的女妓幫著順著氣,待到他好一些了,少年人這才準備伸手關上窗戶,手才伸出去便頓住了。 樓下有人在看他。 是個少女,她身上的官袍,眼下整個長安城的少女中只有她能穿。一根木簪挽起長發,除此之外,別無多余點綴。但是滿街的人群中,一旦看到她,就很難再移開目光。 她抬頭看他,神色平靜,目光中卻露出了些許訝然。 是很失望吧!窗戶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他的手在發抖。少女看了他一會兒,便走了,從頭至尾,沒有多說一句話。 一瞬間,整個人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旁抹著香粉的女妓遞來一杯酒,被他煩躁的推開,摸出銀子放在桌上之后,他便出了門。 沒意思,會仙閣也沒意思。 李歡嘆了口氣,渾渾噩噩的走在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里,只是等回過神來時,發現兩邊的行人少了不少,原來已經走出了黃天道,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條街上。這長安城大的很,他自小長大到也不能摸清每條巷道。 夜風吹得他清醒了不少,這長安城真大啊,不但摸不清每條巷道的走向,而且還藏龍臥虎。他李歡太不起眼了。她自城門歸來那一日,他其實也去了,在人群中看向那個颯爽英姿的少女,也是那時候,他意識到,少女如此耀眼,耀眼到他一輩子也追不上她。 斗志一瞬間就不復存在了。 夜風吹得有些冷,他想回去了。但是回去的路在哪里?行人漸少,這里又是哪里?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頭:“李歡?!?/br> 熟悉的聲音,是她的聲音。 他擦了擦臉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的淚水,好讓自己不那么狼狽,準備回頭,只聽到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歡,不要回頭。你最近是不是與什么……人走的很近?” 第499章 小鬼 這……跟他最近與什么人走得近有什么關系?少年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解,頭本能的側了側,似乎想回過頭來。 “別回過頭來?!迸⒆映雎?,有些別樣的冷厲。 衛瑤卿看著李歡頭低了低,似乎有些沮喪,不由暗暗嘆了口氣。真心還是假意,她看得見。 少年人的感情真摯,雖說不知道能存在多久,但總是一份情。旁人與之真心,她又如何能薄待他?若她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或許會愁一愁該拒絕還是該答應,可她并不是,她有無數的事情要做,那些事情十分危險,甚至真實的她,大概會叫少年人害怕吧!所以,當她發現少年人對她的感情,幾乎不用想,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身后的棗糕沒有說話,她仍然不聰明,但她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不該說話,只是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 她看到小姐手指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抹上了朱砂,小姐做這些事情的動作很快,時??斓脚匀诉€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做完了。 這一段路自然沒有黃天道這么熱鬧,除卻每隔一段路的路杖兩邊的商鋪早已關門歇業了。遠處路杖的光亮并不能照清楚這里,所以,在這暮色中,周圍的一切都有些看不真切。 棗糕晃了晃腦袋,只看到小姐雙眼中似有異色,她沒有陰陽眼,她看不到什么,只是感覺周圍夜風涼的有些刺骨,令人憑空生寒,有些懼怕。 懼怕是本能,但在小姐身邊,這種懼怕似乎少了不少。 少年人最近心情低落,借酒消愁,食不好,睡不好,難免身體沒有素日里那么健壯,整個人也頹然的微微弓著背,顯得萎靡不振。 “你最近與什么人走的很近?”女孩子再次出聲問道,“是那個會仙閣中的女妓么?” 她果然都看到了。李歡臉色漲的通紅,原本就因與她距離太遠而生出了挫敗感,而且最不堪的一面還出現在了女孩子的面前,這種感覺,當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了。 “回答我?!迸⒆勇曇舨]有改變多少,還是那么清冷中似乎帶著幾分說不清的酥軟,也是以往他最喜歡聽到的聲音,但現在,這聲音帶著呵斥,卻本能的多了幾分迫人。 他窘迫的搖頭:“今日是這些時日第一次去會仙閣……” 言外之意不是。 “那你與什么人走的很近?”還是追問,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 他很想回一句與她何干,但話到嘴邊卻又變成:“心情不好,會去春風渡坐坐?!?/br> 說罷這句,又連忙加了一句:“那春風渡不是什么不正經的地方,只是個茶樓?!?/br> “我知道?!迸⒆映聊似?,出聲了,“那里有個名叫織夢的女子,是不是?” “不錯,就是那個長相有幾分肖似懷國公府薛大小姐……啊……”少年正說著話,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 劇痛襲來,他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那廂身后突然出手的衛瑤卿已經從他背上拎出一只奇怪的東西,或者叫怪物更貼切。 棗糕早已看呆了,小姐出手突然,前一刻還在與李歡說話,下一刻突然出手,沒有一點征兆的突然出手,難怪李歡一點防備也沒有。 瞬間的劇痛讓少年人縮成了一團,一旁的棗糕嚇得臉色發白,她確定方才看時,李歡身上什么東西也沒有,為什么小姐隨手一拉,就拉出了這么大一只……呃……怪物。 是的,怪物,真真實實的怪物。拎在手里同奶狗差不多大小,但是形狀卻有些恐怖,黑乎乎的,暮色中看不真切,只看到一排白森森的獠牙。 “平時是看不到的?!毙l瑤卿嘆了口氣,一只手拎著怪物,一步上前,把痛的縮成一團的李歡拉了起來。 “李歡,現在感覺怎么樣?” 李歡腿腳發軟,臉色發白,方才一瞬間的劇痛,讓他現在仍然渾身發抖,雖說只有一瞬,但疼痛的感覺仿佛還能感覺到一般。 李歡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看向那只怪物,嘴唇顫了顫,出聲了:“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一種陰陽術士養來害人的小鬼,你們看不到的?!毙l瑤卿手里拎著那只怪物,怪物還在撲騰,“不過一旦從人身上剝離開來就能看到了?!?/br> “這……這有什么用?” “吸你精氣神得以生存,能將你所見到的,所想的,無一例外的告訴控制它們的陰陽術士。人有好人壞人,陰陽術士自然也分好壞,不是所有的陰陽術士都是點煞除惡的天師的,陰陽術士也有為了自己的目的而作惡的。前朝的劉姓皇族不就為了能夠長生而導致生靈涂炭么?” “誰……誰要害我?”李歡雖說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只是長安城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又有什么消息值得旁人用這種方法去害他的? “這只小鬼已經在你身上呆了一段時間了,絕對不是今晚就在的。你想想看,這些時日,有沒有在何處小憩過?!?/br> 李歡聞言,臉色白了幾分:“我這些時日心情不好,便時常去春風渡……” “織夢?” 李歡似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卻還不至于否認,是以點了點頭:“是織夢,可她不是陰陽術士……” “我知道?!毙l瑤卿說著,“所以,還是要問一問這位織夢姑娘?!?/br> 李歡應聲,沉默了許久之后,突然開口:“衛六小姐?!?/br> 同樣一句“衛六小姐”,以前看到時是開心、希望與少年藏在心底隱秘的情思,此刻卻有些傷感、無奈還有些說不出的愧疚。 大概也是直到此時才發現,少年自以為勝過所有人的一腔情思,其實并沒有他想的那么重,否則,他何以會去尋織夢說話? 少年的感情來的突然、熱忱卻又單薄,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沉重,反而為自己、為她帶來困擾。也是在這一瞬間,突然想明白了一般:少年情思強說愁。 “對不起?!?/br> 這句話說出來,仿佛渾身一松。 “沒事?!迸⒆拥穆曇粢蝗缂韧那謇?,看向手里那只小鬼,“我想見一見那位織夢姑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