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這處不是招惹了人,躲進家里半年就能不了了之的。 “此事調查清楚,賢親王那邊沒有誤會王爺吧?”祝照問完,又道:“瞧我急得,賢親王既然肯放人,便是知曉這件事是有人借王爺的手來做的,文王府沒事就好?!?/br> 明云見對她道:“此事由你去與徐家說,功勞不必掛在本王身上,只說是你勸得本王保下徐潭便可?!?/br> 祝照愣了瞬,明白了明云見的意思。 她略微低頭,道了句:“多謝王爺?!?/br> 明云見這般,便是要讓徐家人承她的恩,算是還了她在徐家住的這十年。徐柳氏第一次來時說的話,祝照沒往心里去,明云見卻是聽到心里了。 在去徐家之前,祝照也是被家里人捧著長大的,爹疼娘愛兄長還慣著她,入了宮與三公主成了好友,還喊過貴妃娘娘幾聲姑姑,喊明云見皇叔。 在去徐家之前,祝照是祝府的小姐,從小記憶好,背書毫不費力。若是祝府沒出事,她依舊是無憂無慮的祝家千金,習得琴棋書畫,或可成才。 祝照去徐家住的這十年,徐柳氏對她只有養恩,沒有育恩。她是對祝照沒有打罵,卻也從未給過疼愛,時時讓祝照深知寄人籬下該學會的察言觀色,謹小慎微。 明云見要她還給徐家一個完整的兒子,也是要她從此以后在徐家人跟前抬起頭來,不是因為文王妃的身份,而是因為她祝照不再欠徐家的了。 “王爺留下用飯嗎?”祝照上前替明云見倒了一杯熱茶,問他。 明云見搖頭,說:“等會兒便走?!?/br> 話音剛落,書房門外便有個夜旗軍跑了過來,那人二十多歲,與明云見一般大,因為蓄了胡子瞧上去老成些。 他小跑到書房外站定,拱手道:“王爺,事情有新進展,賭坊被炸的前一夜,慕容寬曾去過賭坊,一夜輸了一千兩黃金,離去前揚言說要炸了萬金坊?!?/br> 明云見問:“為何這幾天沒查出?” “趨于慕容家之勢,故而賭坊幸存的人沒敢開口,這幾日見諸位大臣毫無頭緒,才有一人大膽告知?!?/br> 明云見起身,疲憊地嘆了口氣道:“本王這就去?!?/br> 才要出書房,祝照便跟了過來,迎面一陣風帶著絲絲寒意,惹得祝照打了個噴嚏。 明云見轉身對她道:“等會兒回屋里看書去,或者練字,等此事解決了之后,本王回來要看的?!?/br> 祝照哦了聲,鼻頭紅紅的,沒再跟著了。 如明云見所言,大理寺果然在三日后放人了,祝照一早提醒了徐柳氏與徐冬,夫妻二人連帶著徐環瑩一同站在大理寺門前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把人等來了。 祝照怕冷,桃芝也不讓她出馬車,故而她就一直坐在馬車內等著,看見徐潭從大理寺中出來了才安心,隔著車窗與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回王府。 與徐柳氏分開前,徐柳氏對著祝照連連道謝,祝照將這些話一一受下。離開后,徐柳氏才道:“這才短短多少日啊,她真是變了許多?!?/br> 或許祝照在徐家時的小心謹慎,事事退于人后,未必是她的本性。但這十年來,徐家人的確從未見過祝照能如此溫和,又不顯卑恭。 徐環瑩也看著離去的馬車,道:“不卑不亢,是王妃的身份給了她底氣?!?/br> 徐潭身上披著的,還是月前祝照入刑牢探監時給他蓋上的披風,他聽見徐柳氏與徐環瑩這話,瞥了二人一眼,眉心輕皺。 待到文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徐潭才道:“文王比我們會照顧人?!?/br> 一句話,將徐柳氏與徐環瑩二人說愣,隨即有些慚愧。 作者有話要說: 已完成雙更。(黑火)=(黑火)藥 第30章 阿瑾 慕容寬是慕容家的獨子, 慕容家如今管事的還是慕容華亭, 慕容華亭現已年近七十了,因為早年有功勛在身, 先帝繼位之前就得了個侯爺的封號。 在先帝明天子執政期間,慕容侯爺就已經不怎么干涉朝堂之事了, 他將兵權交出, 在京都城郊外的山莊里頭養老。 慕容華亭四個兒子, 三個年輕時跟著自己戰死沙場。他向來對親情比較寡淡, 但對下嚴苛,慕容家有任何決策, 都得與他說一聲。 慕容家的府邸尚在京都內,慕容寬的父親是慕容華亭的小兒子,已不是朝中官員。但慕容家家財萬貫, 慕容華亭對慕容寬又不怎管教, 養得慕容寬成了一副紈绔性子。 慕容寬被大理寺的人請去問話時,還晃著一把金扇子一點兒也不怕。他就坐在問話的堂內太師椅上, 與那些同樣被叫來問話,站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人完全不同。 嚴光知曉慕容寬的身份,對他也無可奈何, 赤門軍與藍門軍的統領各站一邊,還在翻閱昨晚這些去萬金坊內幾人的口供。 “有茶沒?”慕容寬坐了半晌也沒見人找自己, 于是問了句。 “慕容公子不是來做客的?!眹拦獠豢蜌獾卣f了句,慕容寬反而笑著道:“我以為我是來做客的呢?!?/br> “給慕容公子看茶?!币坏缆曇魪奶猛忭懫?,不輕不重, 正好叫忙碌的大理寺人聽見。 眾人朝外瞧了一眼,午間不知為何突然變天,現下烏云密布,竟有要下雨的趨勢。明云見身后跟著個夜旗軍與赤門軍的副統領,兩袖招風朝這邊過來,發上已經落了雨水了。 慕容寬見到明云見,頓時笑著揮了揮手,揚聲道:“文王殿下,許久不見??!” “半年前見過一回,不久?!泵髟埔娨贿呥M門一邊道。 赤門軍統領見了明云見,可算是松了口氣。他們這些人不太能與慕容寬打交道,因為慕容寬完全是一副混不吝的性子,喜歡顧左右而言他,但明云見能治得了他。 明云見的外公,曾是慕容侯爺麾下的一員大將,但因為慕容侯爺退出朝堂之后,明云見的母妃得罪了周大夫,沒有兵權的武官在朝中難以艱存,最終病逝。隨著明云見外公病逝,明云見的幾個舅舅與姨母便都漸漸離了朝堂,告老還鄉的有兩個,云游四海的也有兩個。 明云見極有耐心,慕容寬一旦插科打諢不認真了,明云見便與他繞,最終總是慕容寬敗下陣來,覺得明云見居然比他還啰嗦。 茶水上來,明云見坐在慕容寬身旁問他:“萬金坊出事前一天,你輸了一千兩黃金,還揚言要炸了萬金坊,可有此事?” 慕容寬喝了口茶,無需回想,點頭道:“是啊,小爺說了,他們那萬金坊里的人都出老千!被人炸了也是正常的,說明想炸他們萬金坊的不止小爺一個?!?/br> “你說這話時,有哪些人聽見了?”明云見又問。 慕容寬道:“小爺我是站在他們正門前喊的,聽見的人多了去了?!?/br> “挑你見了眼熟的說?!泵髟埔姷?。 慕容寬不知想到了什么,晃動扇子的手指停頓,轉了話題與他說:“文王殿下成親那日,怎么沒叫我過去湊熱鬧?” “你不在京都?!泵髟埔姷?。 慕容寬那段時間的確南下找美人兒去了。于是他與明云見說:“那你下回納妾,我能去湊熱鬧嗎?” “本王不納妾?!泵髟埔娀?。 慕容寬又問:“為何不納妾?文王殿下之前不娶妻就已經被人傳言你不能人事了,你還不趕緊添丁添子自證清白,多找些美人相伴豈不快活?!?/br> 明云見耐著性子,與他當著眾人的面胡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嚴光聽不下去,心想這回皇帝可是生了氣,給他們時限的,于是他開口:“二位談正事吧?!?/br> 慕容寬正與明云見聊得開心,突然聽見嚴光的聲音,不滿地皺眉,又端起茶杯朝嚴光問:“嚴大人要不要喝茶?不喝的話勞煩幫我續一杯?!?/br> 嚴光嫌他啰嗦,又不敢甩臉,只能背過身去問其余幾人的話。 “慕容公子若不好好回想,本王可就不管你了?!泵髟埔姺畔虏璞?,順手將慕容寬一直晃著玩兒的金扇子奪過來,在自己手中細細拂過:“你心中有懷疑之人,對吧?” 慕容寬雙眉微抬,壓低聲音與明云見道:“文王殿下不可替我通融嗎?黑火真不是我弄來的?!?/br> “你知是誰找來的?!泵髟埔婋p眸朝他看去,慕容寬只察覺寒光閃過,又見明云見那認真的雙眼,知曉這回文王可沒玩心與他胡鬧了。 慕容寬說:“誰能弄到黑火,你們當官的心里都有數?!?/br> “兵部?!泵髟埔姷穆曇袈晕P起,朝嚴光道:“嚴大人記下,慕容公子說他在那晚見到了兵部的人?!?/br> 嚴光聽見有情況,連忙轉身拿筆記下,就等著慕容寬繼續說。 慕容寬一怔,道:“我可沒說是兵部的人?!?/br> 明云見挑眉:“兵部尚書?” “怎么可能!”慕容寬嗤笑,明云見又道:“兵部侍郎?!?/br> 慕容寬頓時一怔,道了句:“把扇子還給小爺?!?/br> “兵部侍郎田偉?”明云見問他,慕容寬眨了眨眼,于是明云見又揚聲道:“當晚知曉慕容公子喊說要炸了萬金坊之人,是兵部侍郎劉藝青,此人未入萬金坊,故而萬金坊內眾人并未告知他那晚也在場?!?/br> “你是在何處見到他的?”明云見問,慕容寬還來不及回答,明云見便道:“萬金坊正門通巷,左右兩邊,一邊是賣珠寶首飾的地方,一邊連接著黑巷。大多瞞著家中或身份特殊不便露面來賭錢之人會走黑巷,黑巷夜間無燈,慕容公子是在那處看見兵部劉侍郎的吧?” 慕容寬往椅子上一靠,閉口不談了。 “你怕什么?一個兵部劉侍郎,還敢因為你實話實說,就對你動手不成?”明云見將扇子放回桌上,這才對慕容寬道:“慕容公子需知,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纏綿煙花柳巷也容易染病,潔身自好吧?!?/br> 慕容寬眨了眨眼,明云見在說完這話后,便起身背對著他不再理會,只與其余幾人交談,說要拿兵部劉侍郎來問話。 慕容寬拿回自己的扇子,抬袖聞了聞身上味道,心想明云見如何知道他是方被人從青樓里提出來的?慕容寬展開扇子扇了扇風,這才瞧見,他的金扇雕花的縫隙中夾了一根女子長發,扇紙染了一點胭脂紅。 坐等了半個時辰,慕容寬覺著無聊,于是開口:“問完了小爺可以走了吧?” 沒人應他,他便徑自朝外走了。 一旁站著還得挨個兒被審的人瞧他這般自在,簡直羨慕得要流淚。 慕容寬出了大理寺的門,正好轟隆一聲雷下,嘩啦啦的大雨落了下來。 慕容寬在大理寺門前等了約半刻中雨也沒停,正瞧見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前方,馬車上掛著小旗,是文王府的標識。 小松披著蓑衣下了馬車,手上拿著一把傘正要朝大理寺里走。慕容寬以前見過他兩回,連忙攔住道:“可是給文王送傘?借小爺一把吧!” 小松瞥向慕容寬,他知曉這人是誰,京都有名紈绔公子爺,于是小松搖頭。 慕容寬嘖了聲:“小啞巴別不近人情,我瞧見你手上有兩把傘!” 被人叫小啞巴,小松一手肘將慕容寬推開。嬌貴長大的少爺經不起習武之人一推,撞在門上疼得很,慕容寬連忙道:“你敢打我,小心我去文王那處告你狀!” 祝照在馬車里聽見聲音,連忙掀開車窗簾朝外看,便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與小松互相瞪著眼,于是她開口:“小松,送到了傘便回去,莫要與人起沖突?!?/br> 慕容寬聞聲看去,便瞧見文王府的馬車旁,車窗處一只細軟的小手掀開了窗簾,里頭露出了一張精致的臉。臉蛋白白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秀眉彎彎,挺標志,也很眼熟。 便是慕容寬這一愣神,讓小松進了大理寺。 祝照只覺得這人奇怪,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叫她不舒服,于是垂下車簾,抿了抿嘴,心想這人面容,好似在哪兒見過。 “長寧?”慕容寬揚聲。 祝照怔楞,又掀開車簾看去。 慕容寬直接沖進了雨里,小跑到祝照跟前,不知從哪兒來的兩個夜旗軍突然竄出,嚇了慕容寬一跳。 他也不在意,連忙問:“你可是長寧?” 祝照仔細瞧他,瞧見他右側眉毛里有一道細細的小疤,便認出這人了。 “阿瑾哥?!弊U粘雎?,慕容寬頓時笑得燦爛。他也不在意旁邊虎視眈眈盯著他的兩名夜旗軍,只笑著與祝照道:“方才我見你險些沒認出,你怎坐上了文王府的馬車?” 方問完,慕容寬便怔住了,回想起來,京都的確一直都在傳明云見娶了個年紀比他小許多歲的姑娘為王妃,只是尋常人家不知這姑娘是誰。 慕容寬與其父都不在朝中,朝中人也未將祝照身份往外傳,有心人看著,無心人沒聽過她,慕容寬自然也不知明云見娶的就是她了。 見慕容寬還在雨里淋著,祝照連忙將自己留著的一把傘從窗戶里遞出給他,說:“天冷莫淋雨,阿瑾哥怎么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