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狼妖妖丹赤黃,偏閃暖光。阿佑握在手中,深感寸寸涼意襲心。 眼底妖丹略略朦朧了些,臨了,他出神片刻憶起許多。 他與幸雨的大婚,他已想好如何布置了。得去折些她最喜的丹桂,插瓶擺在喜房喜廳之中;她喜甜茶,他那日差事辦好便就去妖王都前頭的茶坊定了來年最好的來;得了妖帝陛下的賜婚后,他必會隨宣旨的聞倧一起,前去幸雨族中提親。這般,幸雨可做個讓人艷羨的新娘子...... 他若沒有那般執著這要妖帝的賜婚,他們應當已經成婚了罷。 握碎妖丹時,一切便止了。 難解釋通的,歸于命數總是沒錯的。凡間有話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能嫁予他,是幸雨的福分,往后無需帶著他的名字活這一世,想來她再傷悲,時間過得久了還是有快活日子的。 ...... 幸雨醒時,周身竟全被汗浸濕,額上鬢角的發絲混著濕汗貼于面兒上。 竟坐起來,她才恍然明白先前歷經之事原是一夢。 夢中,她那阿佑哥哥癡傻的很。她言說累了,便由阿佑一路背著,一步一步的走著。不久,至一湖邊,天寒地凍的時節湖水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 厚冰之間有魚,她便生了救助之心,同他撒嬌,“阿佑哥哥快去救救它?!?/br> 那時阿佑便笑,“傻丫頭,魚在水中何須我等去救呢?” 水凍得久了便成了冰,本質未變。 夢中不知為何,她偏偏就是不肯就此作罷,纏著他救冰中之魚。 阿佑向來寵她,不過幾句嬌話就叫他應承了此事。脫去衣物下到結冰的湖面之上,手中凝了熱氣暖化冰湖。 不久,阿佑雙手將魚抓出冰湖,自身站于湖中央同她笑道:“我抓住了它!” 幸雨笑顏還未展開,耳邊便有響起冰棱碎裂的咔嚓聲響...... 湖面堅冰碎裂的速度極快,以阿佑站的那處位置為中心,四裂開來。阿佑反應不及,與那尾魚一塊落入深湖之中! 他這上身還是□□,生生墜落冰湖,瞬時就一口冰水嗆進喉管里。冰破,那尾魚得了自在,入了水便似掙脫了牢籠禁錮一般,幾下甩尾,揚長而去。 幸雨站在岸邊,聲淚俱下嘶吼得眼淚洶涌。她這原是一只貓,天生的怕水懼寒,望著一湖碎冰根本也就無從下腳。 眼看著阿佑在水中撲騰,隨后連頭也浸入湖中,慢慢便沒了...... 這夢使她驚出一身的汗,連著抬手都無甚氣力。腦中慢慢清明,她始得想起臨別那時的事。她說什么也不愿同他放開,阿佑過來便將她擁緊了。 他懷中是十分溫暖的,不似外頭那寒風凜冽的天氣,凍得貓發抖。許是太舒服了些,慢慢的她便渴睡了,昏昏沉沉的點著腦袋。 失了氣力與意識之前,她依稀記得阿佑貼耳同她說的話...... 他言:“你我今生緣分不深,往后你且好生幸福著,吾愿唯此而已?!?/br> ...... 第59章 憶起那話, 幸雨一時間難以受得住, 掀開錦被下了榻。雙腿綿軟無力, 心力又是不足,一跌直直癱坐在榻前。 他那話里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阿佑那樣的性子,向來做不出慌亂之舉,他怎的忽然之間說出那樣的話來...... 抬眼環顧了周圍陳設的模樣, 入眼的全是陌生的環境。這處該是那位上乙神君帶著來的地方,大抵是神君的府邸。 這便是他求著上乙神君帶自己來的地方。 ...... 神君仙府富貴堂皇,其中眾人都是規矩恭敬之人。幸雨在房中微微有了些響動,外間婢子這就恭敬的進來服侍。 將她從地上扶起,動作之間十足的小心。后在架上取了新準備的衣衫,著手給她更衣。 新衣以仙界玉織錦為衣料,精繡甚細。 更衣畢, 婢子見她神思恍然,便提醒道:“姑娘稍安, 少主還在梳洗?!?/br> 幸雨回神,重重抓了身邊婢子臂膀, “殿下現在何處?” 外間嬤嬤踏步進門,臉色是極冷淡的,斥責道:“姑娘慎言!此處可沒有什么殿下,唯有一個神君府的少主, 便是同你一起來的那位貴人。若是再胡亂言語,別休怪老身言語不敬了!” 是啊,殿下的生父是這樣大的來頭, 自然不屑提及往日的東西,往后不可再喚了。幸雨呆楞楞想了一刻。 “那煩請嬤嬤,帶我前去見上貴少主一面?!毖粤T,幸雨以妖界之禮謝了那位。 那嬤嬤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仙界的規矩不比妖界,是個規規矩矩干干凈凈之處,言語之上行動之間都是得萬分注意的。 神君府中比起旁的仙府,自然更甚。 來者是客,可見那嬤嬤已經是將話語放輕了,做提醒用。 * 樂諳一起身便就是有人在一旁伺候著的。神君府上的陳設用物,也不比妖王宮的差,件件物什兒鑲金帶玉的,貴氣的很。 樂諳這多瞧了幾眼,心頭就是覺著憋悶。 她那父親真真似個從天而降的,毫無預兆的便被她聽著了他與阿佑在宅子里的敘話。 推門進時,再細細瞧他的眼神,樂諳這才有些信了。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時刻她那父親的眼中滿滿的全是自個兒。她泣了淚,他也沒能好到哪里去,眼淚滿了整個眼眶子...... 她問出的話,有關母親的話,他還未有答她。 不止這事,還有阿佑他們的下落。曾聽阿佑言說了那處宅子是十分不安全之地。 那現下呢?他們又是身在何處? ...... 婢子請了安過來,便要給她梳洗更衣。 樂諳瞧了更是堵心,拂開她們的手,生了氣。 好看的淡眉蹙了起來,原是嬌嬌的小臉添了一抹厲色,“別碰本殿!你們的主子呢?他去了哪里?” 不常用的自稱都搬出來了,可見是不喜至極。 主事的婢子同其余幾位一般,驚詫的退了幾步。 她們的主子?不就是神君上乙,也是這位少主的君父。 于是進前一步,恭敬提醒道:“少主,此話不可再言。神君乃是您的君父,當受您待君父之禮,萬不該如此輕佻質問?!?/br> 便是問了,她們也是不知曉的。 ...... 誠然,樂諳更是不樂意了。 妖界妖王宮內還不是這個規矩那個規矩的來,學也是用了心思去學的,可也耐不住后頭她不樂意去理,最后不還是由著她了么。 “你們這是不知罷?!睒分O勾了一側嘴角,頗為不耐,“既然不知,本殿為何要理會你們?” 凝了面色,主事搖頭。 胭脂美人,常伴呼嘯之性子,她是有聽說過的??蓻]想到,是在神君府的少主身上瞧見。 依著神君的性子,這位幾句一言,可能當真不會再迫著她的。 如此卻是萬萬不可的。 主事那位下意識上前一步,又是行了一個大禮。 樂諳一怔,默默咽了一口水口下去。 主事那位起身便言:“少主實不該在此處自稱本殿。此處是仙界之地,神君是天帝臣子?!贝俗宰鹉耸谴蟠蟮牟煌?。 “另,您是神君找尋回來的掌上明珠,神君稀罕的不行。萬事許是都愿意縱著您來,可您也得為了自家君父想想,神君的事您該是也知曉些許?!?/br> “波折凄苦之事神君受過不少,奴婢在此伺候近千年,卻是頭一回看到神君這副自豪模樣?!边B著走路都是帶了笑的。 她眼神這下全放在樂諳一身里衣與一頭四散的青絲之上。 “神君身居高位,臉面是頂頂重要的東西。少主若是要鬧,也先容著奴婢們伺候您梳洗打扮可好?” ...... 樂諳可見的聽進去了一些,只是小嘴翹得老高,還是掛了一臉的不愿。 帶著氣性堪堪在妝臺前坐下,催促道:“還愣著做什么呢?我是真的有急事得尋他去。最多一刻鐘,你們可么?” 阿佑的事情得找他問問清楚,而后還有母親的事情,真的耽誤不得。 主事笑了笑,隨即頷首,“可的?!?/br> * 幸雨隨嬤嬤來時,樂諳正巧挽好了最后一縷發。 二人相見,幸雨心下藏著的最后一道防線陡然崩潰。她有太多難言的恐懼馬上便要壓不住了,急需尋著一處光明之地,吐露出來。 女兒家的心緒,最傷悲的表現便是泣淚了。幸雨此刻便就哭得旁若無人,樂諳緊著去扶了她起來,順著她的動作任她靠著抱著,一手替她順著背,輕道:“怎么了?發生怎么事兒了......” 樂諳隱有預感,也是忐忑的要命。 又對眾人道:“你們都先下去罷,沒有吩咐不要進來?!?/br> ...... 待四下靜了,幸雨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緩了些許時刻,還是噎著直抽著泣打嗝,“殿下...阿佑哥哥他到底怎么樣了。他,他那時說的話,我怎么都放心不下......我怕他會出事?!?/br> “殿下,殿下幫幫我,我就想只想知曉他是否平安...我只要他平安?!?/br> 幸雨與阿佑的婚事,樂諳也曾聽妖帝提過一嘴,說是待阿佑辦完一件頂重要的差事,便會親自為二人賜婚。另,特許幸雨自妖王宮內出嫁,嫁妝首飾宮里也不會短了她的。彼時一聽只覺得替她們他們倆欣喜,卻不曾深想過何謂頂重要的差事。 若真是這次的差事,倒也可以想得通的。樂諳這一設想到這處,即刻大變了臉色,真若如此,他們這次之后就該成親了...... 樂諳也慌,“幸雨啊,你好好想想,他那時同你說了什么話,有何深意?” 幸雨哭得停不下來,直到:“他,他意思便是,便是自己再回不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