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好。諳諳會聽陛下的話!” ...................................................... 置工坊那頭的辦事能力是極好的。與聞倧說過輪椅的事不久之后,就差人將東西送過來了。 那輪椅算不得輕,費了兩個內侍兩個宮婢一路幫襯著抬回響秋殿。 抬回去的這一路,招了宮中不少好奇眼睛一路瞧著過來。輪椅的做工精細,扶手側面精雕了玉兔文案的沉筆雕,后背置入了后木籃子,抽出來便可放置些她喜歡的小東西。 搬到響秋殿,動靜也大,魯嬤嬤插著腰出來查看。 內侍回了話,“魯嬤嬤好!奉陛下令,送置工坊剛置好的輪椅過來,給小殿下助行?!?/br> 魯嬤嬤深吸一口大氣,慢道:“好,辛苦公公了。搬進來罷?!?/br> 陛下這也太過事無巨細了罷,即便是養孩子也不可如此嬌嬌的養著! 小殿下那條腿,如今是如嬰孩一般柔軟無力。 不過,小孩子不都是如此的么?找崔姨教著學步也就是了。 誒!這樣下去還不得被陛下養出個敗家的東西來。 得找個好的機會,同陛下說上了一說。 ...... 崔姨在那輪椅上放置了兩層軟墊子,想著自家小殿下坐上去,也好舒服一些。 抱了樂諳上去試了試。小家伙摸著底下的軟墊子,喜歡的大叫起來:“崔姨!它真好看,好軟呀!” 說來也巧,崔姨這頭剛鋪上軟墊,殿前扶修踏著那雙飛紋云角的靴子跨進了門。 扶修這頭,手上還拿著一方軟墊子。 一雙桃花眼瞧著樂諳屁股底下那兩層厚厚的墊子,嘴角抽了一抽。 這是......怎么回事? 他這是白白去絲坊子那里選了一回罷,這軟墊子,早便有了?是這響秋殿的人多事了,還是置工坊的人多事了。 “老奴見過陛下,陛下萬安?!贝抟坦蛳滦辛艘欢Y。 扶修頷首,“崔姨不必多禮了,起來罷?!?/br> 尚嬤嬤尋來的兩位“奶娘”,倒都是懂規矩知禮數的,少去了好些麻煩事兒。不過,照著樂諳平日里的反應來看,像是更親這位崔姨。 這位崔姨,他看著也是不錯。 輪椅之上,小丫頭坐著新奇,方才他同崔姨說話間,就已見她多次蕩起自己的腿。雙腿蕩得老高,小臉堆著憨笑。 果真是憨貨一個。 他自崔姨身邊走過,徑直朝樂諳身邊去了。 “玩夠了么?朕準備的東西可還喜歡?”手覆上這木頭輪椅,便知道底下的人是用了心去置辦的。從選材到做工,都十分的細致。 小丫頭興致正高,晃了晃腦袋。 沒玩夠。 她等不及的想要出去,小手鉚足了勁松推了輪椅的兩側的轉軸,可惜這輪椅動也未動。 樂諳大眼珠子一轉,轉頭巴巴地向他求助,扯了他的暗紫色袍子,“我現在可以出去走走嗎?” “你想去哪兒?” “外間,去哪都行?!睒分O笑眼咪咪沖他甜甜說了句,而后一眼便瞧著他身后花紋姣好的物什兒,“陛下手中藏著什么寶貝兒呢,可予諳諳瞧瞧么?” 屋內燃了香,整間殿宇環著絲絲淡香,沁鼻又醒神。一語亦讓扶修醒了神,他手上的那物件兒,還未送給她。 手指收緊的動作微不可見,扶修拿出那方軟墊子,十分大方地笑道:“朕,朕送你了?!?/br> 接過那軟墊子,樂諳伸了小手忍不住在其上摩挲了一陣。墊子之上的玉兔紋繡得精巧別致,細粉色的色彩配得精妙,俯首查看時,嗅得淡淡清香的氣息,很是好聞。 她眼瞧著那方軟墊子,指尖摩挲,用心非常。 “諳諳喜歡!”她腮幫子鼓鼓,軟聲道。 “你喜歡便好,可要換上這個新的?” 他特意尋來的這個軟墊子,瞧著就不她身下的那兩放墊子好上許多。 樂諳卻是不愿的。 這嶄新的物件兒,得先放著,藏起來。 “不要,先放著。崔姨,幫諳諳把它放起來罷?!睒分O歪頭沖著崔姨一語。 崔姨笑應著,“好,小殿下。老奴給您好好的放起來,哪日小殿下想了,再拿出來?!?/br> 這安排合極了小丫頭心意,樂諳立馬便眼帶了笑意連連的點了頭。 作者有話:病毒性腸炎迫害了我,先停更幾天,等我出院。 2019.10.3 第16章 不沉 紅磷花這處的景致,在五界之中都屬是獨一份的。因是先帝留下的東西,妖王宮的眾人亦是十分悉心照料著。 妖界族類數不勝數,多數化形的妖類的壽數都在前面千年以上甚是萬年。紅磷花此物,是近千年前,先帝胥商為了討妻子開心,去天界求來的。紅磷與彼岸同生于黃泉兩岸,將它移去天界栽種的,是上一任的天界月老,白湛蠡。 紅磷花的來路波折,先帝原先不知,只當是妻子齊嬋思鄉情切,是故費了心思去取了來。不料到了往后,還因著這花大吵了一架。 前事到了這里,過了六百年之久,后人說起都是笑談,是帝后恩愛的見證了。 最能生情之刻,當是觸景之時。扶修推著樂諳出去,拐了一道宮巷,便步入了那處滿是紅磷的地方。紅磷花之于扶修,算得上是父母遺物,亦是不可同一般的花草放在一處說的。 這宮里、朝堂,明里風平浪靜,實際暗里的人心啊,不知有么自危。妖王都,處處土地皆是他的,卻無一處不是詭譎難辨的。站在這番土地上,他須得小心謹慎步步都深思熟慮才是。 如此,難以不累。 似他這個年紀的繼位妖帝,資歷這事,原就是一大難關。 行路之難,多的是人哀之嘆之憐之惜之。 不可與之同類。 推著她入宮巷慢行,風微大,魯嬤嬤上前替她裹了一層厚狐毛毯。魯嬤嬤雖對她心有不喜,卻也還是個守規矩的人。樂諳在宮中有何預謀,她盯著點總能發覺,倒也沒必要在此等小事上多做為難。 小娃娃著了風寒,確是于她身子骨不好還是遮上一遮的好。 樂諳接過了那方厚狐毛毯,咧嘴一笑:“多謝嬤嬤?!?/br> 魯嬤嬤心中嗤了笑,干枯的手擺弄好了毯子,緊著時間抽出手來。 這小丫頭,還是個嘴甜的不得了的。也不知是不是她那尚jiejie教的。這□□人的心思,怎的就全花在她這丫頭身上了...... “你們都下去罷,朕與她就在這走走,不必跟著了?!狈鲂拮允乔瞥隽诵┦裁吹?,不過,他可不喜去琢磨底下人的歪心思。若是人人都需他細細揣摩,那他這一輩子,怕是也不必做別的事情了。 魯嬤嬤躬身道:“是,陛下。您若有吩咐再喚老奴就是?!?/br> “嗯?!?/br> ...... 宮巷一時的無人,除去偶爾響起的幾聲鳥啼,再無別的聲響。靜靜謐謐的,余下二人在一地待著。 樂諳隱著的小心思,這下子總算是能說同他問問。 “陛下,你是身上不舒服么?”臉色這樣的差。 她還在響秋殿時,陛下自外頭進來,她心思全在那方極好看的軟墊子上,瞧了眼他的臉也沒覺著有何不對。待出了殿門,魯嬤嬤一眾人隨了出來,幾位宮婢走在一塊七嘴八舌便開始私語。 樂諳活的日子不長,也無甚所長,就是這耳朵敏銳的不像樣子。上一回,隔了厚厚一層殿墻,還是將下面人說道她的那些子話聽了去。 這次也是,后頭的私語竊竊,她在前頭的輪椅上聽了個全套。 那幾位說,陛下不知是在何處受了傷,傷了身體。 這不,還宣了宮醫閣的醫官去千機殿看診。 這可是幾百年不曾有過的事兒了,自然稀罕。暗地里說上幾句,也是平常的。 樂諳知曉宮醫閣是什么地方。 看來陛下是同她一樣,身子不大好了。 扶修垂下眸子瞧她。小丫頭眼睜的極圓,抬高了下巴正盯著自己看。眼中是那迷惑不解的憨氣模樣。 怕是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同她說了什么。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卻沒有想到這樣快就傳到了響秋殿,傳到了她耳中。 “朕無事,你管好自己便可了,莫要多聽別人嚼舌根子?!?/br> 樂諳卻是即刻甩著搖了頭,“陛下不能避著諳諳的問題,不然也算作同諳諳扯謊?!薄”菹履菚r說過自己不能同他扯謊,為視公平,他也不能對自己扯謊才是。 “朕......朕沒扯謊?!?/br> “你的本事倒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還知道用朕的話來噎朕,當真學以致用?!狈鲂迚毫松?,聲音啞聲啞氣,平白多出一股子淡漠來。 說完便再不理她,兀自推了她的輪椅朝前慢行。 整一宮巷的艷紅,迷了樂諳滿眼。那花叢的樣子,是極魅惑的風韻女子,亦是雪山之巔的那份子孤傲凌然,萬般顏色到了此處也該是遜色無光的。聞著的溫和氣息夾著花香與土氣,香甜與清新混夾一處,又似一甜美的鄉間女子,粉黛未施,言語無憂,甜味酣然令人神往。 樂諳轉了身子,趴在前處細細得看。 好美,好紅的花。 早前她便有在過路之時,瞥見這花的萬般風華,心下就起了想要摘下一朵的心思??上?,那位幸微jiejie曾與她說,外間的這花陛下格外珍視,闔宮的人都須好生照料,摘不得的。 她也有問過,為何。幸微只是緘口搖頭,同她說,此時說來話長且在宮里是說不得的。 如今,她很想知曉這花中藏著的故事。 再看了眼自家陛下的眸子,當真是一貫的冷冷清清波瀾難驚的。長睫覆蓋之下,黑色的瞳仁都似快泛藍光般的冷然。這樣的陛下,是不好親近的。 “有什么想問的,就問罷,不必遮掩?!狈鲂揄游⑥D,余光處可看著她了,就道。 忽如其來的言語,嚇了樂諳一遭。她隨即扁了扁了嘴,不再搭話。 扶修此話,倒是真想同她說上些什么秘辛。她還這般年幼,心智都未全,哪能過早的知曉那些傷懷又凄苦的故事。他們之間,有他先懂得那些人情冷暖,往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早知的人此痛何瓊,晚懂的人多些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