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的大腦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紛亂的思緒，過去與現在，美好與丑陋，仿佛只有將大腦填充完全，他才不會感覺到緊張與無措。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布魯斯了。

    而當他推開臥室的門，看到躺在床上，眼眸微闔的布魯斯那一刻，克拉克的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蝙蝠俠也會老嗎？

    霜白的顏色爬在他的鬢角，鋼藍色的眼眸變得渾濁，如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枯萎，曾經那張讓哥譚男女為之瘋狂的布魯西寶貝英俊的容顏充滿著衰敗的氣息。

    但他的嘴角卻輕輕翹起，仿佛死亡并非可怖，而是他即將趕赴的一場約會。

    原來，蝙蝠俠也會死嗎？

    克拉克整個人處于莫大的荒謬之中，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幾乎以為眼前這一切是魔法弄出來的詭計。

    蝙蝠俠怎么可能會老，布魯斯怎么可能會……會死？

    無數次的戰斗過后，哪怕鋼鐵之軀也需要休息，但蝙蝠俠永遠是最后站立的那一個。戰后的事務，每一件都需要他的經手。哪怕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為了遏制他的戰斗力而將布魯斯的脊柱打斷，但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他卻好好地出現在反抗軍的最前方，仿佛曾經超人帶給他的傷害不值一提。

    蝙蝠俠才是那個有著不死之軀的存在。

    克拉克踉蹌著跪倒在布魯斯的床前，怔怔地看著即將死去的人。

    在這一刻，克拉克才意識到，褪去蝙蝠俠的制服，布魯斯·韋恩只是一個人類，只是一個為了戰斗而大肆透支自己最終即將迎來死亡的人類。

    氪星的科技，魔法的力量，所有的辦法他都試過了，但布魯斯的生命依舊如他指縫間的細沙，無可挽回地流逝。

    他只將布魯斯的生命挽留了三天。

    第一天，他在布魯斯的耳邊賭咒發誓，如果布魯斯死去，他就讓哥譚覆滅，讓地球陪葬。他所珍視的一切，他都會一并毀掉。

    第二天，他開始許諾。只要布魯斯活下來，他不會再試圖統治世界，他可以做回曾經的超人，他可以變回曾經的光明之子，只要布魯斯能夠活下來。他愿意讓布魯斯監督自己，那些見鬼的玩意兒，他愿意讓布魯斯扣在他的身上。

    第三天，他握著布魯斯干枯的手，對著瀕死的人吐露最大的秘密。

    他愛他，一直愛他。

    如鹿，渴慕溪水。

    最可笑的是，當他即將失去他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一點。

    布魯斯最后被他葬在了韋恩莊園里，就在他父母墓碑的旁邊，就在他的養子和阿爾弗雷德的旁邊。

    看著那一排墓碑，克拉克恍然憶起，這么多年的抗爭中，他究竟付出了什么，布魯斯付出了什么。

    克拉克沒有試圖攫取世界的統治權，也沒有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他甚至沒有留在哥譚。

    他來到了遙遠的北極，他坐在孤獨堡壘之中，手中握著黑色的蝙蝠鏢。

    他忽然意識到，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