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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過于倉皇的動作,那些冰冰涼涼的水珠子終于順著臉頰流淌。 穿行過眼窩和鼻側,匯聚在唇齒間。 孟淮明嘗到了咸澀的味道。 那一丁點的苦澀竟被無限放大。 這個吻絲毫不溫存綿長,也無一絲一毫外顯的愛意,更多的是麻木疼痛,完全不甜蜜,卻是太過痛苦了。 孟淮明放開燕灰已經紅腫破皮的唇,稍向后仰了身體,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開燈,僅有的光源也就是大開著的窗簾外都市夜景制造出的空中光城。 燕灰滿臉都是水,眼睫被糊得濕漉粘膩。 孟淮明心中居然小小地訝異了一下,原來他嘗到的苦咸并不是雪。 明明提出協議的是他,自詡斷舍離困難,優柔寡斷的還是他,為什么到頭來,難過的也依然是他。 孟淮明想要去開燈,燕灰一把攥住他的手,好像他要去拉什么致命武器的□□一樣。 他哆哆嗦嗦的用手臂繞過孟淮明的脖子,踮了腳,綿密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那副不管不顧的神情,好像所有的猶豫和包袱都只是一片一吹就飛起來的羽毛。 這一次彼此都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這居然是這場近似博弈的親吻里唯一的一口甜。 臥室的門被“咣當”撞開,砸在墻上又重重的反彈回來,同樣遭受如此不公正待遇的還有那張雙人床的床墊,極其配合地凹出適宜做任何事的弧度。 他早就想這么做了。 孟淮明心底爬上一個低沉如同蒙在皮鼓里的聲音,你早就想這樣,什么相敬如賓,什么雞零狗碎,哪里比得過這蟄伏的瘋狂。 如果一瓢水滋長著怒火,那它就是助燃的絕佳好物。 一起洶涌燃燒的還有痛楚、混亂、秘密,以及嫉妒。 燕灰的眼淚像是失了控,孟淮明甚至來不及想明白他為什么哭。 哭的沒半點聲響的青年也許是一名好作家、好兄長、好老師,但他不能成為一名好的對象。 那一刻孟淮明清醒地認識到,他卸掉的偽裝背后,是顆怎么猜都猜不透的心。 錯一步,差一步,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機會。 布置周全地用溫柔筑起一堵又一堵高強,他是出色的演員,也許有人在他的偽裝下過完一輩子都不會察覺,因為他愿意,就連退讓都不被發現,這種能演一生的戲碼才是絕殺。 可一旦城墻中的人想要跳出去,他也不會阻止,只是輕輕地笑一聲,說上一字“好”。 在這之后,就是有去無回,再也沒有門能為他打開,任由他撞破了南墻再砸破了北墻,燕灰的地界也不許次日再犯。 他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怨,孟淮明極度惡劣的一面甚至認為,是不是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當真,才能這樣輕易地放手。 月亮會在乎爬梯的猴子嗎? ——月亮只會高高掛在天上。 偶爾還會用云彩遮蔽住面頰,好像就能多情善感,如人間賦予它的意向那樣豐富。 事實上不過為了擋住那張冷漠寡情的臉而已。 孟淮明板著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在他掌側能感覺到沉重的搏動。 不知是誰的心跳脈搏。 燕灰喉頭劇顫,又說不出話,孟淮明就厲聲問他:“你為什么回來?” 燕灰艱難地睜開眼,反問他:“你呢?為什么回頭?” 孟淮明如遭重擊。 燕灰熟練地撩撥著他,這和他清冷的外表太不符合,總覺得有什么在他靈魂深處永無止息地焚燒,那些灰燼揚不干凈。 這場炙烤也不能停止,孟淮明被他那句疑問問得如從頭到腳被潑了涼水,但體內又分明感受到燕灰傳達而來的熱度。 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讓他終于感同身受,他發現燕灰不僅哭,他還非常的害怕。 那種恐懼不是純粹的害怕傷害或是痛苦,更像是身體的一種反射。 他接觸到他的嘴唇時,就張開了這張畏懼的羅網,把他死死地收攏。 孟淮明機械的從這個蓄勢待發的動作里退出,在急促的guntang里走進浴室。 襯衫都來不及脫,打開花灑,涼水密密似是蚊蟲的蟄咬。 孟淮明就在這奇異的苦楚中,后知后覺地感到了后怕。 如果這一步走下去了,就再也沒有回頭。 他和趙豪再無差別。 燕灰想為他們這場關系,為他們彼此找到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而不是不清不楚地糊涂下去。 可他的方法太爛,也根本沒有給孟淮明選擇的余地。 要不是他在發問中警醒,就中了燕灰的圈套。 他明明都害怕成那種樣子,身體凌駕于意志要反抗排斥,卻還是拙劣地用技巧模仿著渴求期待。 他迫切的想要結束混沌狀態,那些繁雜錯亂的心思讓他選擇最為直接了當的一種。 孟淮明在想明白之后,意識到燕灰從來就沒有做過他們復合的設想。 他們最好的關系也就是白日的工作伙伴,或是夜里的床伴。 所以燕灰是極好的情人,也是非常難搞的情人。 習于排布感情的燕灰還是照舊掌控著主動權,只是更換了一種看似被動的方式。 他想要什么,卻又不動聲色,用順其自然掩蓋住的,是他自己都走不出的魔障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