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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醫院?!背跗吣切€掛在嘴邊,眼淚卻失控地滴落。 她忽然十分委屈地哭起來:“……我想林爹了,我等了好久,你們怎么總是不回來?” “我明天就聯系他?!泵匣疵骱尥噶诉@種許諾的橋段。 就好像什么都為時過晚,才會有這注定無法實現的諾言出現。 孟初七自己都不知道她原來有這么多眼淚。 而哭泣仿佛緩解了生理的疼痛,她單手拉著燕灰,聲音忽高忽低:“燕哥哥,你別走,我討厭那個姓蘇的,你不要走,燕哥哥……你說的我都懂,我以為我懂……” 燕灰雙手握著她,“初七,我在這里,我哪兒也不去?!?/br> 孟淮明眼見燕灰的臉色變得和孟初七無異。 初七空出的手拽著孟淮明的袖子,她也許想用頭發遮住糊滿眼淚的臉,亦或是那真的就是一個幼鳥尋求保護的姿態。 她顫著哭腔:“叔,我真的不想去醫院?!彼ε箩t院,那是從七歲起就一個人去看病的初七,內心深埋的恐懼。 孟淮明轉身,燕灰立即從他口袋里取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同時拿出孟淮明的手機,高聲問:“120還是你的醫生?!” 他報了個女性的名字,燕灰就當即在通訊錄中找到并撥通,對方接線很快,燕灰簡單明了地說明這邊的情況。 得到對方的回應后,他掛掉電話,走近已經平躺下來的初七,蹲下來與她平視。 他抬手撫著姑娘濕漉的發鬢,“初七,沒什么好怕的,你和我說,還有哪里不舒服?” 燕灰的思維已經滑向了最可怕的結果,他甚至無法預料如果那種事再一次發生在他身邊,他會不會又失控到要去殺人。 他不能容忍他最親的兩個姑娘遭受世上最殘酷的對待,而她們本身并無過錯。 孟淮明已準備好藥箱和熱水,聽見燕灰的發問,也看見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流出細紅的血線。 孟淮明現在非常理解燕灰。 要是初七說出那個答案,自己就可能會先把燕灰綁在家里,然后一個人把敢傷害他家女孩的人找出來,碎尸萬段。 不切身經歷,沒有人能體會到這種無力感。 那是眼睜睜看著親人受到傷害卻無能為力的恨,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狂徒付出代價的賭命。 “沒有……其他都是擦傷?!?/br> 初七神情痛楚,卻還是說了一長串話:“……他們沒拿我怎么樣,就是在外面待久了,喝多了西北風,這個就特別疼?!?/br> 燕然以前也因為宮寒,每月必定要痛上一回,嚴重時一整天都爬不起來,都是燕灰在照顧。 孟淮明機械盲目地聽從燕灰的指揮,灌熱水袋,沖泡紅糖。 初七抓著燕灰不松手,燕灰幾乎跪坐在床底鋪開的地毯上。 孟淮明經過半開的房門時,只覺眼前的畫面里,他猶如斂著翅膀的蝴蝶。 明明一捏就碎,卻還固執的想要為花骨朵遮擋住一片風雨。 初七斷斷續續打著哭嗝。 燕灰用棉簽沾著生理鹽水將她臉上的砂礫和血塊擦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話,想要讓她能疼痛中分心。 臨時買來的沖泡紅糖散著甜中夾辣的氣味。 初七喝完就眼皮打架,精神的疲倦和身體的痛感是雙重的煎熬。 她好像突然變成了很小很小的孩子,在噩夢后驚醒,害怕著空蕩的夜晚。 于是她要纏著能夠信賴的長輩說一個故事。 “森林鄉,可以嗎?”少女蜷縮著身體,軟乎乎地問,挨過一陣激痛。 孟淮明調整著室內溫度,窗外傳來車輛呼嘯而過的風聲。 初七疲倦的聲音猶如老婦,而軀殼里的質地已經無法被看清。 “絨絨離開摘星天臺后,他去了哪里……” 這就是這套童書的斷點,連作者本人都已放棄的結局,卻在這寒涼攀附的夜晚重新被提起。 燕灰想了想,輕聲說:“好……他還在路上啊,摘星臺的星星給他指明了方向,她們說,向東邊走吧,在太陽升起的地方,你會看見兩棵相互依偎的樹……” “輕盈的孩子,記得放輕、再放輕一些你的腳步,它們是喜歡安寧的兩棵樹,只愛聽彼此唱的那一支歌。你聽完那兩支歌,它們巨大的葉子就會為你遮下涼爽,你還能嘗到到清甜的果子?!?/br> “絨絨得陪他們等待太陽從西方的旸谷回到這里,這不會太久……到那時,你就能向他們提問。請問,森林鄉在哪里?……” 孟淮明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他的私人醫生匆匆趕來,得知病人已經睡下,再仔細問過癥狀后,疑心只是普通的痛經。 孟淮明讓他留宿,明早直接給初七檢查。 許久后,燕灰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他帶上門,樣子不比初七好上多少。 他幾乎是整個人脫力般往下滑坐在沙發里,也不知是腿麻還是體力不支。 他半合著眼:“初七睡著了,如果晚上有狀況,我讓她打電話給我?!?/br> “她也許不會聽話?!?/br> 孟淮明此時才從緊張中泅渡上岸。 像是經歷了一場溺水者橫游大江的博弈,渾身無處不大聲叫囂著疲倦和后怕。 燕灰往手掌中哈氣,“我和她說,如果鈴聲一夜不響,明天就有一個新故事,如果她愿意讓鈴聲響,那么明天就會有新故事和一捧藍色妖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