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苯袷捕⒅蓓斴p嗯。

    “那他哥哥……叫什么？”韓驟心里又是緊張又是高興，今墅安這是要講家族歷史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從金樹那里入手，但總歸他好奇已久了，能聽就行。不過另一方，他又害怕聽到什么沉重的情節，他咬了下嘴唇，“我只是好奇，哥哥……如果不是重點，不說也沒關系?！?/br>
    “金照祥?！苯袷矝]有回避，他側過頭來，一只眼睛被胳膊擋住了，另一只陷在陰影里，深得看不到情緒，“金照祥比金樹大三歲，生的時候正好趕上大清朝滅亡，國人迷亂之際，所以祖父就以‘照前路以祥安’為寓意為他取名?！?/br>
    今墅安說完就轉過頭去繼續了。

    “樹雖然生在亂世，卻與普通男孩一樣活潑頑皮，自小就喜歡捉弄兄姊，好在他心思聰穎，智力過人，所以家中還是很看好他，請了不少名師來全方面輔導他?！?/br>
    “戰時生意難做，戰時生意也好做，金家勢大，在樹漸漸長大的歲月中非但沒有沒落，反倒愈發壯大?！?/br>
    “早在1896年，清廷就開始公派學者赴日留學，后來更是鼓勵自費留學，那段留學熱持續了很久，家中不錯的少爺小姐都要去國外鍍個金，有錢的去歐美，條件次些的去日本。樹早早的就在工科與繪畫方面展露天分，所以十六歲那年，他的老師就推薦他去美國就讀康奈爾的建筑系?！?/br>
    “樹的大學生活過得很瀟灑，你知道，小少爺兜里揣著鈔票，長得不錯，年紀又小，終于脫離家中的管束，自然是天高任鳥，肆意過活?！?/br>
    今墅安瞇起眼淺淺的笑了下，眼睛完全沉溺在某段時空中，他的笑聲輕飄飄散在空氣里，仿佛是一段輕松愉悅的前奏。

    “樹的家族很傳統，他們與洋人做生意，卻拒絕讓洋式生活傳到家里。北方本身不像廣州上海，這邊的洋式會所本身就不多，加上家里管得緊，使得樹到了國外后一度沉迷異國生活?！?/br>
    “他參加了校皮劃艇隊，有段時間常與學校中的花花公子混在一塊，去名品店里定制西裝，在舞池中交會漂亮的男孩女孩，與他們喝紅酒、吃西餐。他享受著用刀叉將帶著血絲的牛rou細細割開，再放進嘴里的感覺，那種裝模作樣的滋味讓他覺得新鮮，也覺得自己與國人不同，什么人間疾苦，早被遺忘腦后?！?/br>
    “1935年臨夏，樹在畢業酒會上認識了喬治費因斯，一個來自英國的金發少年，那也是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取向，他喜歡男人?！?/br>
    今墅安眉頭微微皺起，語氣雖然還是清淡的，卻不再輕松。身邊的呼吸已經綿長了，他偏頭，看見睡眼朦朧的韓驟，他還在強打著精神聽他說話。

    韓驟是真的挺想聽今墅安把故事講完的，但他也是真的很困，今墅安的聲音太讓人心安了，而故事的前綴綿長又無趣，他的心不知不覺就凝了。

    他耷拉著眼，瞳孔毫無對焦的“哼”了一聲，思緒混沌中將一條腿搭在了今墅安身上，半趴著含糊說：“天亮了么？幾點了？”

    “三點了，還早?！苯袷矊⒄碓陬^下的手拿起來，在韓驟亂毛毛的后腦勺上輕輕摸了下，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

    “樹回國之后一直記掛著費因斯，但因為時局一直不穩，他的幾次書信都石沉大海。很快，樹決定再度留學，這次他去了英國?！?/br>
    “遺憾的是，費因斯在那四年中一直沒有出現，不過好在新的環境讓樹將那份短淺的感情暫且遺忘，他那時候已經二十一歲了，性子比少時沉了不少，雖然仍舊保持著少爺的做派，心卻沒有從前浮躁了，他開始醉心學術?！?/br>
    “1937年7月，世界再次彌漫起煙火的味道，次年，在倫敦實習的樹收到了來自家中的訃聞，他兄長金照祥死于硝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