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這時候,一片手掌也是伸過來,輕輕的挨著住了楚婉瀅的手掌。 百里聶伸出的手,是殘廢的右手,手掌縱然貼住了楚婉瀅的手掌,卻并不能將楚婉瀅的手握住。 而他那完整的左手,卻是輕輕的把玩那枚千機戒。 只要自己恢復了修為,希光必定會有法子讓自己暴露,讓他離開魁都。 他的心思,起起伏伏,漫不經心的微笑著。 如若楚婉瀅被強大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滿心滿眼的看著一個邪惡的敵人,那么自己那點兒愚不可及的堅持又能有什么用呢? 還不如做個讓楚婉瀅心心念念的大壞蛋,占據她全部的心神。 若不然,就算委委屈屈留在楚靈主身邊,也是個沒存在感的過氣貨。 他的掌心貼著楚婉瀅的掌心,只不過一瞬,卻也好似過了許久。 久到他下一刻就要將手掌抽出去—— 然而這時,楚婉瀅卻將他手掌握住。 楚靈主側過頭,好似警告般說道:“這個時候,你可不許趁亂逃?!?/br> 她還要將百里聶留在自己身邊,一定要將百里聶留下來。 百里聶心中一顫,一股甜蜜卻也是涌上了他的心尖。 他就知道,楚靈主喜歡的是委委屈屈言聽計從戰五渣的人設,她真變態,見不得自己好。 然而百里聶的唇角,卻也是不可遏制的揚起了一絲笑容,高高興興說了聲好。 楚婉瀅無語凝噎,眼神里警惕之意更濃了。 瞧把孩子高興的,這“孩子”高興壞了,也不知是不是準備搞什么狗事情。 她手握了一下,就這樣子松開了。卻不愿意承認,這么一下子,似乎打岔了內心緊張的心情。 那片屬于魔子的手掌,帶著漆黑的手套,一瞬間握住了珠簾,卻也是輕輕的松開。 他一揮手,一道墨色的身影緩緩向前。 魔人之中,右使寧子虛毫無存在感的站在一邊,不過是個工具人。 此刻上前的,則是魔人中同款十分神秘的左使。 對方緩緩開口:“魔人左使鳳揚,見過諸位?!?/br> 他話兒輕輕開口,伴隨他的言語,卻也是輕輕的揭開斗篷,露出一張魔人常見的陰郁面容,模樣倒也生得挺出色,只不過面頰之上有一道深刻入骨的傷疤,破壞了這樣子的美感。 只不過見到這位魔人左使鳳揚的瞬間,那位剛剛成為妖后的美人鳳伶仙驀然尖叫一聲,面頰流露出恐懼之色。 “阿,阿揚,你,你還活著,你居然還活著?!?/br> 她一步步的退后,扭曲的面頰透出了幾分恐懼,淚水珠子卻也是一顆顆的滴落。 這其中有狗血戲!眾人內心不約而同向著。 “是呀,我自然還活著,還活的如此健康、強大。我的仙仙,你自然盼望我是死了。你和我,許多年前有一位同款的先祖雪無枯,可現在,我們之間神魂聯系也是很淡了。因為我的祖先,去了魔域,和魔人一代代通婚,最后成為魔人。而你,你們一支還是潛伏在妖域。咱們一見,不是一見鐘情?” 饒是這般緊張時刻,大家也不覺瞧上了妖王姬月,妖王帽子有點綠。 這魔子倒也十分有趣,眼見妖王新婚,居然備了這么一件大禮。 姬月面色,不免有些難看??伤藨嵟?,卻也是隱隱透出了幾分恐懼。 他仿佛被命運掐住了咽喉,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這樣子死死的握住,握得喘不過氣來。 鳳伶仙卻臉白如紙,喉嚨發出了咯咯的嗓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婉瀅心里也覺得十分奇怪,這位新任的妖后本也不是省油的燈,手腕十分了得。如今為什么鳳伶仙卻一句話都沒有,竟不知曉辯駁幾句。 和魔人左使有私情,那可是一樁大事,是需要一定劃清界限的。 然而鳳伶仙卻好似腦子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只不過人妖兩族,大家居然都呆呆而立,任由這場狗血戲上演。 這其中也不乏心智堅毅的人族大修,可是就算是已然踏足半仙之境,他們最大的勇氣就是保持戰意不想逃走。至于主動進攻,仿佛也是不可能。 故而一時間,現場竟淪為狗血劇現場。 風揚驀然咯咯笑起來,他嗓音好似瓦片摩擦,卻也是沙啞難聽,十分的刺耳。 他一雙眸子,卻是閃爍點點火光,十分駭人,言語卻是出奇輕柔:“你還記得,你跟我,曾經是何等的相親相愛。你花言巧語,從我手中騙到雪無枯當年修行的枯云心法。你將毒酒倒在我杯中,要我去死。因為我再怎么厲害,也不過是陰山魔人。你對我下毒也還罷了,我那般愛你,總是會原諒你的??赡悴辉?,對我族人下手。我們魔人一脈,只存九人,最小的小憐才九歲。你將他們,一個個的毒死。哦,你還在我面頰之上,這樣子劃了一刀。這條刀疤,我可是一直留著?!?/br> 鳳揚冉冉一笑,卻也使得他面頰傷疤格外的猙獰。 他應當也是半仙之境,故而其實可以除去面頰上的這道傷疤的??绅埵侨绱?,風揚便將這道傷疤好像紀念品一樣留下來,當做自己一樁紀念品。 鳳伶仙說不出話,嗓子好似堵住了一樣。 “然后你一轉眼,就拿起枯云心法,跑去妖王獻媚,成為堂堂妖后。那也比在陰山吃吐舒服多了,你真聰明,當真是機智之極。就連你自己,耳根出現藍痣,也是開始練這枯云心法了吧。你怎么不說一說,當年雪無枯怎么樣踏足仙人之境了?” 他將大家的胃口吊起來,也立刻便說道:“哈,說起來,也不值一提。這個世間,本有吞魂增強神魂之法,其中魔人使得特別多,因而被視為異端。雪無枯的枯云心法,也不過是這其中一樁,可能更優秀一些。想要踏足仙人之境靠什么?靠的,自然便是人命!是許許多多的人命!” 楚凌霜厲聲:“你休要信口雌黃,挑撥離間!” 魔人如此言語,無非是挑動人族和妖族的仇恨。言下之意,便是說雪無枯當年殺了不少人族修士,吞噬魂魄,增強神魂,最后成為了妖族強者,一代宗師。 可這,畢竟是不可追的舊事,也說不清楚。 魔人不可信! 姬月更顫抖厲聲:“魔人不可信!” 鳳揚卻驀然爆發一連串笑聲,眼中兇芒閃爍,充滿了譏諷之意:“人族修士?你們想得差了。那時候妖族羸弱,他哪里有那個本事殺許多人族修士而不被發現。他動的,是當時的妖修。殺了一個,兩個,失蹤得多了,便推鍋給人族。后來,他成為妖族大英雄,多風光啊??伤赖靡苍?,也不知曉,是不是因為雙手染滿了同族鮮血,因而內心有愧。我最最慶幸,便是已然沒多少妖人魂氣。而鳳伶仙,卻難怪如此卑劣!” 此時此刻,上演的是正道偽君子,魔人真性情的劇本。 可一瞬間,楚婉瀅微微恍惚,下意識覺得,這件事情未必便是假的。魔人兇殘,這把柄卻不見得是假。 在場的妖族卻頓時激動起來,乃至于不顧人生安全,紛紛對魔人進行辱罵。 因為雪無枯對于妖族而言,是宛如神明一般存在,是許多人的信仰。 楚婉瀅想,可正因為如此,信仰才需要崩潰??! 所謂殺人誅心,有的人就是要毀去妖族的英雄。 雪無枯已然隕落許久了,卻仍然是需要徹徹底底的抹黑。 這是勢力層面上的輿論抹殺! 她已然將目光落在了鳳伶仙身上,百里聶說她耳根后已然出現藍痣,分明已然練過枯云心法。 若是如此,鳳伶仙已然是殺人吞魂了。 這種,是可以驗證出來的。 不,也許事情還會更糟糕。 楚婉瀅已然將目光從鳳伶仙身上移開,落到了妖王姬月身上。 姬月娶鳳伶仙,不就是為了這套功法嗎? 他,是殺了人族,還是妖族?無論哪一樣,今日有些東西,則必定會崩潰摧毀。 果然鳳揚已然揚聲言語:“當年舊事不可追,可如今妖王妖后,已然屠殺同族,并不怎么干凈了吧。何不請魁都任靈芙一驗,身上可有殺人取丹吞魂的的青色殺氣?” 當年任靈芙在玄府之中,就以此斷定,楚玉薇曾經沾染賀蘭青的妖丹。 任靈芙面色變幻,天人交戰。她是個正義感十分強的人,可是如今,難道要因為正義感成為魔人手中的刀?這般想著,任靈芙內心之中卻也不覺忽而流轉一抹悲涼。 然而這個時候任靈芙卻也忽而身軀一僵。 一根手指,與任靈芙遙遙相對,使得她動彈不得。那位魔子,竟有如此的力量? 然而旁人,卻也是并不知曉她的失控。 一旁姬月更如發狂一般,厲聲:“住口,魔人不可信,不可信!” 楚婉瀅反應過來,驀然脆生生說道:“cao縱傀儡之偶!” 她想起許多年前,希光手指尖把玩的那枚傀儡之心。 故技重施,金光閃爍,那枚金蓮轉動之際,華光流彩十分奪目。 只見任靈芙一朵金蓮照拂之下,妖王身軀之上泛起了青赤二氣! 妖修為青,人修為赤,他皆曾屠人吞魂,以增實力! 畢竟他想要變強,想得都快要發瘋了! 一時間,眾人也是一片愕然。 而此時此刻,魔子那優雅而沉悅的嗓音卻也是如此的響起:“我早便說過,對人族并無惡意,對妖族也并無惡意。不過是,想要解決手下一樁私人恩怨。還請,各位體諒。他只要殺了妖王妖后,便再無其他?!?/br> 然后鳳揚向前走了一步,眾人面如死灰。 楚婉瀅一顆心不斷往下沉,魔子消去的,是屬于修士最強大的戰意和熱血。 他看似和平,卻實是太過于工于心計了。 方才眾人遭遇生命威脅,在死亡威脅之下,卻也猶自愿意跟妖族聯手,寧死不屈。 可是,可是現在呢? 信息量太大了,一時也消化不完。 如楚凌霜這般高潔君子,自然也是過不去心里那關,他畢竟嫉惡如仇。 至于一些本來顧全大局的修士,這些人道德感也許會薄弱一些,可本來就更加惜命。一旦沒有大家一起拼命的氛圍,他們也是為是否為一個妖王犧牲,猶豫不決起來。 楚婉瀅張張口,她本以為自己會說些什么,可偏偏什么也說不出來。 她以為自己是個不要臉的人,可是沒想到自己的道德感總歸還是有些的。 難道為了大局,煽動大家維護一個為了變強不擇手段的卑鄙屠夫?難道要她清正干凈的兄長,為了這樣子的人流血犧牲甚至可能喪命? 她再聰明,可是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她,終究也是說不出話。 這世上便是有人,能讓陰謀明明白白,卻也是無法破局。 這樣的手段,楚婉瀅嗅到了熟悉的味兒。 鳳揚已然抽出了自己的刀,刀身一片瑰麗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