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真正震懾全場的,則是從天而降的司無意。 修士界就是這樣子奇異的地方,無需千軍萬馬,只需一個等級上的差異,就能鎮壓全場。 什么結丹修士,在仙人之境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這些人族修士,放別處也算是天之驕子,可在真正的仙人之境大修面前,也是不過是些飛舞的灰塵。 這支隊伍之中,稍稍能和司無意對對招的,也不過是楚凌霜、封不云、任靈芙三人。 這三人初修三花,離半仙之境尚自有些許差距,如今所對卻已然是仙人之境的司無意。無論是各自為戰,還是相互聯合,被拍死也是遲早的事。 所謂修士,在等級壓制跟前,并不存在什么眾志成城,聯手創造奇跡。 故而方南子的笑聲之中,也是不覺充滿了得意和嘲諷。 那樣子的笑聲之中,卻也是令在場修士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此刻這支隊伍損失已然是十分慘重了,楚凌霜、封不云、任靈芙皆各自掛彩,分明難敵。 兩百多位結丹修士,不過一刻鐘,竟已然滅了三分之一。其中玄府修士和萬劍盟,損失得尤其嚴重。特別是萬劍盟,萬劍盟派來十名九品客卿,可是已然滅了大半。 這其中包括方才嘲諷楚婉瀅的趙潤生,如今已然被攔腰斬成了兩塊,兩塊還隔得挺遠。 高寒已然沒了一條胳膊,已然有些神智癲狂之像。 人前風光無限的結丹修士,現在連白菜價都高攀不上,不過是地上隨處可見的碎石,被人隨意踐踏。 無論反派正派,都無瑕在意這些狗帶的小炮灰。 楚婉瀅竟還有幾分運氣的,她若不是被逼入棺中,也許便已然是死去的炮灰之一了。 一個修士一旦能結丹,心境多少也是有些的??伤緹o意那柄黑魔刀,似已然用絕對的實力,劈開了他們的心,讓他們窺見血淋淋的鮮血,產生了一陣子的脆弱和絕望。 許多人內心都生出了畏懼挫敗之意,只覺得說不準毀當真死在這兒。 人族的修士界,畢竟也是和平太久了。甚至最鐵血的玄府天玄修士,平日里也不過是以絕對的實力碾壓,斬殺邪魔。至于威脅到生死的危險,似乎也是沒那么容易遇到。 一時之間,這靠近海邊的風谷,竟似成為了人間地獄。 然后便是棺車碎,塵煙起,現出了百里聶那道身影,以及百里聶那笑吟吟模樣打的招呼。 任靈芙心里嘆了口,心忖莫非當真是世道將亂,故而也是妖孽橫行。 一旦百里聶獲得自由,他之可怕,也是無可想象。 在場修士,皆如此之想,心中不安苦澀之意也是不斷加深。 見到百里聶的瞬間,司無意也不覺身子微凝,旋即眼底透出了漣漣冷意,似也無意再留意別人。甚至,司無意連對玄府修士都失去了興致。 自從司無意現身,他說打就打,也沒逼逼幾句廢話,顯得務實之極。他殺了那么多玄門修士,可在場的人連他說話聲音是什么樣兒都不知曉。 然而此時此刻,司無意如冰山般的容貌終于也是露出了幾分波動。 干啞如磨砂般的笑聲在眾人的耳邊響起了,司無意嗓子似乎壞掉了一樣,十分的沙啞難聽:“百里聶,果然是百里聶,好,好,你居然還活著?!?/br> 他瞳孔深處,似乎有某種矛盾,故而稍稍有些猶豫。當然這樣子些許的矛盾,也是周圍的圍觀群眾不能夠瞧出來的。 別人眼里,就覺得司無意對百里聶特別有感情,此刻這大邪魔對大魔頭情深一片,差點要喜極而泣。 百里聶卻是知曉怎么一回事兒,心知司無意對自己恨意頗深。 他面頰一片風輕云淡,誰也不知曉,他足尖飛快迅速的在地上畫某個陣法。 甚至,百里聶用自己鋒銳的指甲,如此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頭,點點的血跡就這樣兒一點點的滴落。 法陣吸納了百里聶的血跡之后,頓時也是忽而閃爍了光華。 司無意顯然也在思索究竟是宰了百里聶,還是拷問一下百里聶尋回這個小偷竊取的財物。 這樣子的考慮,不過片刻,頓時也是有了答案。 司無意已然縱身下掠,要將百里聶轟殺成渣。 百里聶自負聰慧,那么就不必讓百里聶開口,也不能讓他講話。這種自以為是,真當自己十分了不起的賤貨,就該簡單粗暴,以摧枯拉朽之勢干凈利落解決。司無意已下決斷,不應在意那么些個身外物,不給這種人發揮所謂聰明的機會。 力量,總是大于智慧的。所謂以力破巧,便是如此。 只不過,那刀氣將要觸及百里聶時,卻見那地面土破,蹦出一枚宛如液態金屬似的小黑球,堪堪擋在了百里聶面前。 這世上能令司無意驚訝之事原本不多,此刻他卻容色頓變,似瞧見了什么不可思議之物。 當年百里聶跑去魔族當jian細,順走了六梵天主留下的七件法器,將陰山魔人坑得明明白白。 當年的六梵天主既有蓋世之修為,又有玲瓏九竅之靈慧。魔主無疑是個手工小達人,還親自制作了七件法器,各具特色。 而眼前這枚混沌球,便是當年百里聶所盜走的法器之一。 這一件法器,還與魔人一樁傳統活動有關。 魔人資源有限,故而魔人之間競爭也是十分殘酷的。其中一種日常,就是決戰修羅場。 顧名思義,這樁活動便如苗疆養蠱一樣,臺上的大家彼此殘殺,最后獨有一個人時便算贏了。等六梵天主掌控魔門之際,這項活動更成為魔人間的升職考核,淪為魔人常態,因而系統化規范化。 六梵天主還受此活動影響,因而生出做手工的靈感,創建了這枚混沌球。 一旦這枚法器展開,被吸納入的修士,便要彼此戰斗,直到剩下最后一人,方才能夠加以脫身。 而陷入陣中之人,他們所施展功法能量皆會被混沌球吸納,轉而加以加持。簡而言之,一旦困于此陣,內部攻擊是完全沒有用的。這枚法器借力打力,其中修士再強悍,也不過成為困住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若要在外強行破之,便需勝過混沌球中所有修士功力相加的外力加之,方才能夠解之。 從前六梵天主拿這玩意折騰人時,他自可隨意解之。然而對于旁人而言,這卻是締造不死不休的煉獄。 一瞬間,司無意也掠過遠遠躲開的念頭??伤降资切乃紡姾?,絕不會輕易罷休。 他賭,至少在百里聶啟動這顆混沌球前,自己就能將百里聶轟殺成渣,點滴不剩。 此刻百里聶已然被扎了一百零八根鎮魔針,這枚混沌球只需一點點靈力就能啟動,可也許百里聶偏生連這一點點的靈力都沒有。他咬破了自己舌間,眼神卻也是說不出的堅決,一縷鮮血順著百里聶的唇角蜿蜒滴落。 他修心識,心思之巧,心智之堅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故而此刻,伴隨一股子劇痛,百里聶心口那枚鎮魔針終于搖搖一動,有了動靜。一抹微弱的靈力終于浮起在百里聶的手指尖,拂上了那枚混沌球。 百里聶手指拂上去瞬間,他唇角終于浮起了一絲得意又快樂的笑容。 只差那么一點,可終究是百里聶快了一步。 除了啟動混沌球之人,周圍修士以及他們的攻擊瞬間被混沌球吞噬。 借力打力,百里聶自動被彈飛,便要被摒除在外。 這一切的一切,都如百里聶所算計的一樣,眼瞧著他便要陰謀得逞。 然而這個時候,已然一雙手死死的攥緊了他的腰,連帶著跟百里聶一起起飛。 這個人,當然便是楚婉瀅。 百里聶啟動混沌球看似很復雜,可這一切其實也是發生得極快。 從百里聶墜落崖下,到他啟動混沌球,不過是幾句話得功夫。 若換做旁人,也許都沒晃過神來,就已然被百里聶撇在了修羅場。 可楚婉瀅不是旁人,她一直盯著死死的盯著百里聶。 她從棺車里面摔出來時候,固然是摔得七葷八素,可也已然顧不得許多。 棺車裂開之后,展露在楚婉瀅面前的是一個修羅世界,天上飛的地上躺的都是尸首。而且這些尸首,還死得千奇百怪,簡直是死狀大賞。這些當然是從前的楚婉瀅從來沒有見過的,也許她應該面色蒼白,干嘔幾下,表示自己的震撼。 可她無瑕去震撼,沒資格展露一個和平年代穿過來的軟弱。 這天上飛的,是許久未曾出現的仙人之境魔修。 這地上躺的,自然也有無妄城和北離島弟子。 她的親大哥,賞識她的任靈芙,都受著傷,有著生命的危險。 如此種種,皆讓楚婉瀅有資格恍惚一下精神,分薄一下注意力。 可是,楚婉瀅沒有—— 她只將注意力放在了百里聶身上,她沒時間去震驚、軟弱。因為在修士界,片刻恍惚就是萬劫不復。因為從花眠被砍成幾塊開始,她這個發誓要好好活下去的女人已然清楚自己在什么樣地方。 馬車里時候,楚婉瀅已然清晰知曉百里聶價值。 其實一開始,她也準備以百里聶為質,如果司無意還想要那七件法器的話。 可百里聶顯然又說謊了,這廝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嘴里面也是掏不出一句實話。 也不知百里聶還干過什么反人類的勾當,可是司無意根本不想救他,連法器也不想要了,只想拍死百里聶。 而楚婉瀅也只來得及在百里聶搞事時候死死的抱住了了他,她狠狠的咬著百里聶的rou,而那鎖神鞭也順應主人的心意將楚婉瀅和百里聶死死的捆綁。 咚的一下,兩人齊齊的摔到了地上。楚婉瀅早晨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絲已然是凌亂不堪,說不盡狼狽。 太陽猶自明潤,明晃晃的照在了兩人的身上。楚婉瀅聽到了百里聶低低的笑聲:“楚靈主,沒想到一番相識,你竟然已然這般喜歡我,你重得要死,將我可都壓壞了?!?/br> 他嘴里說著親親熱熱的話,可也不過是演戲而已。說到底,楚婉瀅對他而言也是并沒有任何價值,也不過是本來要被扔棄在絞rou機里一員而已。 百里聶摔得遍體鱗傷,可不知怎么了,他那張俊美而動人的臉仍然是沒有被損壞,仍然是極具價值。 鎖神鞭靈巧松開,可是旋即纏繞上了百里聶的脖子。 楚婉瀅狠狠將他壓制,膝壓其胸。她披頭散發,渾身塵埃,目露兇光,漂亮臉蛋染上了一層憤怒的紅暈。她就像一只兇狠的母豹子,惱恨的瞧著百里聶。 百里聶臉上笑瞇瞇,心里卻漠然的想:真狼狽啊。 狼狽得,一點兒也不像之前那個為他奉果凈手的優雅女子。 百里聶笑容越發可愛了,可是世上的人,不就是如此嗎?所謂的優雅,其實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虛偽東西。 一個人越是優雅,也許就越是虛偽。 而他那張基本沒受損的漂亮的臉,也讓楚婉瀅看得十分不順眼,一伸手連打了他七八個耳光。而這一連串行云流云的耳光,可是沒有絲毫的留情,百里聶也是被她抽打得面頰通紅高高腫起。 就連楚玉薇,楚婉瀅也只打了她一下,百里聶顯然應該得到高逼格的待遇。 百里聶脖子已然被鎖神鞭狠狠纏繞住,這么一副樣兒,使得他幾乎也是喘不過氣來了。 更使得百里聶,一時也無法說話。 只不過饒是如此,百里聶也是能以別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他目光往一側往去,示意楚婉瀅側側臉。 楚婉瀅眼珠子余光輕掃,驀然也是一怔,瞬間目瞪口呆。 大半個風谷,已然被一個漆黑的大罩子如此的籠罩,將人魔雙方皆鎖入其中。 百里聶所期待的屠宰場,也是正式功成。 此時此刻,混沌球里各位修士面色皆是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