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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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重軻并不看重祭祀,但祭祀又是件大事,馬虎不得。交給姬稷,他就不用為此事煩惱了。 姬稷并不想接下這件差事。 他從小就討厭這種繁瑣無用的虛禮,每年初一的祭祀大禮,是他一年中最討厭的事。 從早拜到晚,飯都不給吃。煩死了。 姬稷打算婉拒時,姬重軻說:“啾啾,朕想過了,新城遷民的事,還是按照你說的來辦,先遷兩萬人,之后每年遞增,季衡所提遷十萬人的事,暫且擱下。新城的律法,也由你來定,并不一定非要按照現在的殷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br> 姬重軻說完,瞇眼問:“今年祭祀大禮的事能否托給啾啾?” 姬稷:“好的,王父,祭祀的事就交給兒子吧?!?/br> 祭祀大禮只一天,但為了這一天的事,太祝和太卜已經忙了兩個月,忙得腳不沾地。 姬稷耐著性子聽完他們的稟事,眉頭深深蹙起。 他們忙得那也配叫事? 瞎忙。 姬稷派人將姬阿黃叫來。這種煩心事,總得找個人分擔。 自上次誤報刺殺一事后,姬阿黃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本來只是罰了一個月禁閉,結果姬阿黃半夜在家喝酒消愁,不慎跌進水缸,差點淹死。 然后他的禁閉就由一個月改成三個月了。不但不能出門,而且還不能喝酒。姬重軻派人將府里所有的酒都搜走了。 禁閉前幾日已經解除,但姬阿黃不敢擅自出門。 他沒有正當理由出去?,F在又不用打仗,他沒地方去。王父也沒召他,王宮也去不了。 只能上街游玩??伤F在最不敢做的事,就是上街游玩。 萬一王父知道他去外面野了,一個不高興,又罰他禁閉怎么辦? 姬阿黃天天坐在墻根腳下,聽行人在路邊玩樂嬉笑的聲音,而他只能摟著他的姬妾們,眼巴巴地望著天空,想象此刻墻那邊的世界有多美妙有多快樂。 姬稷派人來時,姬阿黃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終于……終于能夠出門了。 大室內,太祝太卜們正要請姬稷決斷到底先祭哪位神明,忽地一陣風刮進屋,一個魁梧大漢跳進來。 “殿下!”魁偉大漢驚天地泣鬼神地喊道,直撲正前方的太子殿下。 眾人慌神,“護駕!護駕!” 太子殿下面無表情,淡定從容,喚了句:“三哥?!?/br> 眾人定晴一看。 這個不修邊幅,下巴長滿胡茬的男人,真的是三王子! 姬稷掃了眼姬阿黃,頗為頭疼:“三哥,孤并未急催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匆忙?!?/br> 姬阿黃臉上笑開花:“可我急著出門,一刻都等不及?!?/br> 說完,他激動上前想要握住姬稷的手。 王子之尊,不能吻腳,但親個手還是可以的。 姬稷及時將手藏進袖里,藏得嚴嚴實實。 姬阿黃撲了個空,癟癟嘴,挨著姬稷腳邊的席子就要坐下。 姬稷抽走軟席,問:“來之前洗過澡了嗎?” 姬阿黃面紅耳赤,小聲:“昨天剛洗過?!?/br> 姬稷;“坐遠點?!?/br> 姬阿黃嘟嚷:“誰沒事冬日里天天洗???” “不坐遠點就回去?!?/br> 姬阿黃不敢再說一句廢話,老實地坐到角落里,低頭嚴肅道:“茹茹聽憑殿下吩咐?!?/br> 姬阿黃在人前自稱小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眾人雖已習以為常,但每次聽到,還是會起雞皮疙瘩。 無論是誰,聽到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自稱茹茹,都會驚訝。乳名是別人拿來喚的,怎能自己叫自己的乳名呢? 聽說太子殿下的小名叫啾啾,不知道他是否也曾像三王子這般,曾在人前自稱乳名? 姬阿黃剛坐下,太祝太卜們迫不及待繼續剛才說到的事。 “先祭女媧,還是先祭盤古?” 女媧曾是所有大夏人的信仰,天下所有人本是大夏人,但幾百年過去,除帝臺外,大夏人早已變成殷人楚人齊人魯人趙人魏人。 姬稷沒想過讓天下人重新變成大夏人,他想讓天下人都成為殷人。 夏王朝曾經萬眾歸一的輝煌,將由他們殷王室來光復。 姬稷點了點羊皮卷,做出決斷:“同時祭,不分先后?!?/br> 眾人為難,同時祭? 行得通嗎? 姬稷:“就這么辦,無需再議?!?/br> 他的強勢令眾人不敢有疑,他們齊聲應下:“喏?!?/br> 姬稷在大室待了半天,將商議細節的事交給姬阿黃,他踱步往前去,打算透透氣。走出大門,看到星奴在宮道邊來回徘徊,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招招手,宮人們讓出道。 星奴奔過去,呈上一卷竹簡:“趙姬讓奴送來的?!?/br> 今日無需交刻字功課,姬稷下意識問:“出什么事了嗎?” 星奴:“據奴所知,并未出什么事?!?/br> “那她作甚給孤……”姬稷想起,他上午給她遞過信,說了不回建章宮的事。 這卷竹簡,定是她的回信。 姬稷握著竹簡,忽然不想拆開。 她還用上了火漆封緘,這般鄭重,定是寫了許多情意綿綿之語。 姬稷緊握竹簡,重新回到了大室。 室內人聲鼎沸,他也不覺得吵了。 他時不時垂眸看看那卷竹簡,心緩緩漾開漣漪。靜靜的,不動聲色,不曾露出半點跡象讓人察覺。 他的手撫著竹簡,仿佛是在撫著他的趙姬。這份甜蜜的牽掛,只有他一個人知曉。 姬阿黃無意中窺見姬稷發呆的神情,心中納悶:啾啾這是怎么了,被吵傻啦? 姬阿黃嘀咕一句,盤古庇佑。 平時大家要是鬧哄哄地說事,早被訓了。啾啾要是暴躁起來,可比他躁多了。 他躁起來最多揍人一頓,啾啾躁起來,那是要人全家性命的。 想到這,姬阿黃不自覺放低音量,對著口水唾沫橫飛的太祝太卜們低吼:“你們別嚷嚷,一個一個來,輕點聲!” 夜幕逐漸籠罩大地。 云澤臺南藤樓,趙枝枝正懶洋洋趴在一樓大室的竹席上,庭院里,奴隨們舉著火把照亮,阿元正興奮地向她展示秋千。 秋千是阿元扎的,她好些天沒回南藤樓,一回來就看到庭院里新扎的秋千。 今天太子不回建章宮,她一個人待在建章宮沒意思,決定回南藤樓一直待著,等太子回來,她再過去。 劉宮使:“現在要用夜食嗎?” 趙枝枝搖搖頭。 她還不餓,她習慣和太子一起用夜食了。 趙枝枝的思緒從新秋千重新轉移到太子身上。 她今天給太子寫的那封回信,好像回得太簡單了。 她應該多寫幾句的。 趙枝枝沒有做過回信這種事。就算之前給太子寫信,不知道太子的身份,每日刻字讓他知曉她一切安好,那也是她主動寫信,然后太子回她。 太子教她習字,但他沒教過她該如何給人回信。 趙枝枝暗自苦惱了一陣,想著想著,又被庭院里阿元的笑聲吸引過去。 她自然而然將她的苦惱從腦中趕走。 算了,不想太子了。 反正過幾天就能見到他。 至于那卷回信。 雖然簡潔,但至少不用擔心出錯。畢竟,太子以前如何回的她,她就如何回的太子。依葫蘆畫瓢,絕對不會出錯。 阿元坐在秋千上飛到半空,笑道:“貴女來呀,來呀!” 趙枝枝提裙小跑過去:“來了,來了?!?/br> 風很大,趙枝枝玩得很開心。從頭到尾裹成粽子,沒受一點寒風。 新秋千很結實很漂亮,獸皮制成的繩索握在掌心,既不粗糙,也不滑溜,剛好能讓人牢牢攥住,晃起來的時候,手不會被磨疼。 趙枝枝玩了一整晚,未曾著涼,反而出了一身汗。 夜里倒頭睡下,睡得格外香。 她這邊睡下了,太子那邊卻還忙著。 為了能夠早些回云澤臺,姬稷一刻不停督著人將祭祀各項事宜定下。太祝太卜們大多是老頭子,忙到半夜實在撐不住,求姬稷放他們去歇息。 整間大室,就只姬稷和姬阿黃最精神。 第一天解禁,姬阿黃渾身充滿干勁。 “殿下,放他們去歇息吧,我可以繼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