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溫筱暖不知道前面幾位大佬在打機鋒, 她出食堂后身旁那些刺目的眼光終于少了。()

    溫筱暖松下心神, 終于可以好好觀摩一年一次的盛大慶典。

    在人山人海的群眾歡呼聲中，溫筱暖踩著有些顫的步伐登上城墻, 城墻上不像后世擺了許多小圓桌, 各國領導們大部分就是站著鼓掌，他們彼此間輕聲交談，似乎也對花兔國這種井然有序的數萬人的大宴會而感到有趣。

    城墻墻邊擺著許多攝影設備，有兩個跟拍上躥下跳的左右搖擺，他們明顯對跟著偉人隊伍一起走的溫筱暖感興趣, 好幾次鏡頭都快戳她臉上了。

    溫筱暖只能盡力偏頭低頭，避免和鏡頭聚焦。但她哪怕再低著腦袋，花兔國上下無數的百姓還是從一張張熟悉的臉中鎖定了絕對年輕又陌生的臉。

    她是誰？

    無數的疑問從民眾的腦海中冒出來。

    她為什么可以站在那？

    好在兔元58年是黑白電視機，鏡頭又只晃了兩三次，不熟悉溫筱暖的人也記不住這張臉。

    但熟悉的人卻宛如被炸了天雷。

    坐在電視機前的徐向陽瞠目結舌, 差點連手中的瓷杯都砸在地上了。徐向陽猛地起身，撈起一件衣服套著就往外面跑。

    徐向陽身后傳來母親焦慮的聲音：“陽陽你作甚呢？國慶慶典都不看了？你不是說今天不用去單位嗎？”

    徐向陽來不及回答從老母親，他徑直跑到八一電影廠的員工宿舍，找到了正在輕輕擦拭二胡樂器的徐祥瑞，他急切道：“你和溫筱暖同志現在是什么關系？”

    “怎么？”

    “處對象了嗎？”

    徐祥瑞擦拭二胡的手一頓，溫潤的眼眸微微睜大：“哥。你怎么會這么想？”

    徐向陽眉頭一皺, 誰樂意讓你叫哥。但想到溫筱暖后他又好脾氣道：“祥瑞啊。你相信哥，哥是不會害你的。既然你和溫同志有結識的緣分, 又有對方的聯絡方式, 那就應該要把握住?！?/br>
    徐祥瑞微垂的眼眸閃過一抹亮光, 低沉道：“其實也就見了一面?！?/br>
    “約不出來？”

    “嗯?！?/br>
    徐向陽忽然狐疑自己會不會壓錯寶，但看到對方俊秀的皮相，難免嫉妒地想到對方的好女性人緣，如果連徐祥瑞都不行，那他身邊更沒有人行了。

    “行吧。你多捯飭一下，再努力聯絡聯絡。如果實在不行，元旦的茶話會我再帶你去?！毙煜蜿柕?。

    “那就謝謝你了。哥?！毙煜槿饻睾偷卣f，同時邀請道，“既然人都來了，要一起看國慶閱兵儀式嗎？”

    徐向陽原想拒絕，但想到說不定要拉攏關系的，又憋氣地坐下，故作友好道：“行。那就一起看吧?！?/br>
    然后徐向陽將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尤其當攝像頭轉向城墻上時，徐向陽的關注度是最高的，似乎還想驗證一下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覺。

    “哥你在找什么？”

    “沒什么?！毙煜蜿柌幌霟o形中給徐祥瑞增加壓力，“看電視吧?！?/br>
    徐祥瑞擦拭二胡的手一頓，輕輕將琴弦一扯，琴身突兀的出現一個小小的暗格，他將沒弄完的細紙條輕輕地捏進去，再彈了下琴弦，暗格又瞬間被合攏回去，宛如從來不曾存在過。

    國慶典禮正在熱熱鬧鬧的進行。

    一排排方陣隊，一列列學員兵，一輛輛坦克車，以及空中飛過的一架架飛機。

    首先檢閱的是不同系統的軍隊方正隊。說實在的，這些方陣隊不管是服裝、身高、裝備，都遠遠比不上溫筱暖在21世紀電視中見到的那樣精良。

    但他們經過戰場鐵血的精悍氣質，雄健的步伐，以及昂揚熱情的信念狀態，使得每一個方正隊都像是蓄勢待發的猛虎，充滿了攝人的壓迫感，似乎只要最前方的司令一聲令下，就能提槍戰斗，給予任何敵人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當方正隊□□到廣場前時，溫筱暖趴在城墻上伸直了脖頸，看呆了。

    稍后是民兵方正隊，他們也裝備著全新的沖鋒槍，雖然少了一些血與火的硝煙起息，但同樣英姿颯爽地走了過來。溫筱暖還聽到旁邊一位老領導感慨，現在日子真的是好過了啊，就連給民兵隊的武器都比十年前的正規軍要好了不止兩個檔次。

    然后是首次亮相的女兵方正隊，她們的出場瞬間引爆整個廣場的熱情，無數人伸出手大聲地揮舞歡呼，似乎在為姑娘們叫好。

    姑娘們也完全沒有辜負她們的美意，一個個神采飛揚，吼出來的聲音雖清脆但也鏗鏘有力。

    再往后面就是工人和農民的方正隊，不同于兔元58年赤身上陣，工人們跟著前后左右四臺高大的攪拌車、牽引車、渣土車和推土車自信滿滿地走上前來。

    每一臺車都唰得蹭亮的，體積又格外的龐大，亮亮的鐵皮把司機包裹得一點都看不見。這四臺造型迥異的車一登場就引起群眾們的熱議。

    尤其群眾中有識貨的人，高聲道：“這可是國家為俺們工人設計的高檔工具車??！你看最前面那臺，那個叫做攪拌車。水泥你們知道吧，以前我們要一鏟子一鏟子的搞，砌個大墻七八個水泥攤都不夠用捏?，F在好了，這攪拌車轟隆隆地一動，那水泥細膩得哦，比老子婆娘和面還要好看！”緊接著，又將其余三臺功能車的厲害說了一遍。

    一傳十十傳百，等到四臺功能車來到大廣場的時候，民眾們對高科技充滿了期待，爆發出極其熱烈的鼓掌聲。

    巴巴德王太子對這四臺機器很感興趣，便對董大長老說：“貴國的全民皆兵真是了不起。貴國的重工業也很厲害啊。請問這四臺車是貴國生產的嗎？可以出口嗎？”

    董大長老笑著敷衍道：“這是群眾偉大的力量。暫時是不會出口的?！?/br>
    站在不遠處的毛熊國領導聽到這話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以花兔國目前的工業體系怎么可能生產出這么厲害的機械，多半不是偷渡梅鷹國，就是從漢斯貓民主國搞來后改成這花里胡哨的樣子，董大長老真是太要面子。

    國慶大典的最后階段就是群眾大游行了。

    那真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踩著歡快的節拍，隊伍雖然不夠整齊但也算井然有序，凡是路過城墻的方正隊，每當董大長老和萊理政揮手的時候都會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

    溫筱暖趴在城墻看了兩個多小時，雖然看得沒有電視轉播清楚，但一點都不累，反而興致勃勃。一直到蒙詩詩過來找她，帶她下去時，溫筱暖都意猶未盡，腦海中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還在旋轉跳躍。

    蒙詩詩見溫筱暖在發呆，終于忍不住開始說上進的話了：“首長。我就想問問有沒有什么適合我的事干??？”

    溫筱暖一愣，看向她：“你想干什么？”

    蒙詩詩沒想到溫筱暖會把皮球踢回來，一下子就懵了，她有點慌張地說：“那個，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在大學里是學俄語、英文和日語的。首長您看我能做點什么？”

    溫筱暖眼前一亮：“你還是個語言系的小天才啊。你怎么不進外交部呢？”

    蒙詩詩一頓，苦笑道：“我之前是準備進外交部從翻譯官做起的。然后……”她偷偷瞥了溫筱暖一眼，就被她的上司給送到溫筱暖這里來了。

    溫筱暖也想到了什么，頓時被對方的眼神瞅得不好意思，她沉吟片刻：“說真的。對于你們的職業規劃我是沒什么經驗的。這樣吧，你說說你喜歡什么，有什么愛好，想清楚之后告訴我，我再看看能幫你安排做什么事?！?/br>
    蒙詩詩一臉茫然，說道：“可是首長我是您的秘書。我只能為您做事啊?！彼膼酆镁退阏f到天上去，若是和溫筱暖不搭嘎也用不上啊。

    溫筱暖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只要不是當宇航員上天，不是天降當官。其他任何行業我應該還是能涉獵一二的?！?/br>
    蒙詩詩目瞪口呆。她是知道溫筱暖為人到底有多低調多謙遜的，每次出差回來都待在家里工作，她的衣服褲子也很少換新，整得都不像個小姑娘反而有一股子老人家的生活做派。這樣謙遜的人說出這么大口氣的話，不，指不定不是大話，而是謙虛的話??！

    思及此，蒙詩詩肅然起敬，她遲疑道：“首長。我要說愛好什么的還真沒有，平時就喜歡畫畫然后踩縫紉機做點衣服。您看我能做啥？”

    蒙詩詩問完，卻發現溫筱暖忽然呆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什么東西一樣出神。

    蒙詩詩頓時不敢做聲，只敢守著，大約過了十分鐘后溫筱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把這個事給忘了呢。謝謝你??！”她扭身緊緊地握住蒙詩詩的手上下搖了搖。

    蒙詩詩一臉懵逼，然而讓她更懵逼的是溫筱暖緊接下來的話。

    “蒙同志，我過幾天再給你安排任務啊?，F在我有事要找萊理政匯報一下。你先去忙別的吧！”

    蒙詩詩看著溫筱暖匆匆離去的背影，納悶地嘀咕：“我剛剛說了什么了不起的話嗎？”

    她并沒有說什么了不起的話，只是突然打開了溫筱暖的腦回路。

    溫筱暖一路小跑向著陳逸云的辦公室前進，沒想到正好與回來的陳逸云和萊理政打了一個照面。

    陳逸云眼睛瞇了瞇，萊理政側著頭沒有看見溫筱暖，而是語氣很重的說：“老陳??！現在這個關頭不好開口子。你們都說國營以后會爛底子，公私合營能動性不夠，徹底私營又放不開手腳，什么樣的東西讓他們合營，什么樣的東西讓私企自己做，這都要好好考慮啊。尤其是私營可以做哪些項目一定要慎之又慎。尤其重要的國有資產不能落在私人手里，要不然隊伍就不好帶了?！?/br>
    說到這，萊理政余光忽然瞧到了溫筱暖同志，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小溫同志這么主動的過來了，是不是又要帶來什么好消息啊?！?/br>
    溫筱暖腳步一頓，剛剛聽了萊理政的話，她還真不知道是不是帶來好消息。

    萊理政見溫筱暖遲疑，又笑道：“來。陪我們一起吃個飯。剛剛在城墻上吹那么久的風應該是累了?！?/br>
    “好?！睖伢闩黄ü勺诓妥郎系瘸燥?，她一咬牙，還是決定把之前的話給說出來。

    “萊理政，陳佬。我剛剛一拍腦子有一個靈光一閃的想法，當然就是一個不成熟的思路。和老百姓們做生意有關的。啊，就是公私合營這方面的事有關的，我想要講一講?！睖伢闩_口。

    萊理政微愣，他發現小溫同志變得越來越敢開口了。這是好事啊，不管她講得對還是講得不對，起碼她愿意設身處地來提意見，這代表她對兔元58年的花兔國的認可度越來越高，只要有這么一點，哪怕她說的再怎么理想主義，大家都愿意聽。

    陳逸云又瞇了瞇眼睛：“小溫同志啊。公私合營與私有化是個大題目。你真的不要想一想再說?！?/br>
    溫筱暖一聽又有些怯了，萊理政忙道：“哎。老陳你這家伙就是喜歡太認真。你就當是小輩和我們嘮嗑幾句怎么了。難不成和你說話都得打報告寫成完整的文件嗎？”

    陳逸云一呆，失笑地捏了捏鼻梁：“啊。是我一下沒反應過來。畢竟小溫同志之前起草的幾份文件不錯?！?/br>
    溫筱暖想起之前憋出來的文件就想苦笑，她要是之前知道陳佬有那么龜毛，絕對不會在寫文件的時候顯擺一些未來知識。好嘛，導致陳佬對那些知識信息感興趣，溫筱暖不得不苦哈哈地下載幾十份知網的論文，一邊看一邊對比數據寫，苦得一比。

    “小溫同志。你說吧，我們都聽著呢?！比R理政很溫和地開口道。

    溫筱暖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萊理政。其實我覺得國有企業、公私合營和私有化是不要分裂去看。這么說吧，之前我們聊過一次這個話題，當時我也愁啊，因為說起這個時我想到的都是一些高大尚的玩意，比如鋼鐵、汽車、輪船、飛機、紡織業等等輕重工業。每一樣都關系著民生民計，都拿在手里吧好像怕壞在國企，放下去吧，又怕被無良商販控制物價，或者勒住國家的脖頸，到時候吃虧的還是我們花兔國的老百姓?！?/br>
    萊理政和陳佬連連點頭，這也是他們關心的點。他們結合未來的一些資料，知道將物資都把控在國家手里并不是很好。但難道把控在私人手上就好了嘛？勾結外國人，竊取國有資產的無良商人在21世紀也不少見。

    “后來我又想了一下，覺得這事不對??！除了重工業，我們的目光可以放在輕工業嘛。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現在嫁娶四大件的收音機、自行車、縫紉機和手表。就拿最受婦女喜歡的縫紉機舉例子，這是涉及國計民生的好東西，我們為了穩住物價就用國企來生產縫紉機，那么生產縫紉機的零件廠我們是不是可以讓公私合營的公司去做呢?？p紉機生產完以后是不是可以交給私人企業去銷售呢？我們只要把控好終端價，一旦老板亂抬價就不供貨。物價應該也不會上漲吧?！?/br>
    溫筱暖說到這，又想到一個更好的例子，開口道，“還有我那個建業公司目前搞得紡織行業也是。其實按照我的全自動化生產線，一個月就能生產出市面上半年的產量。產能能夠決定成本，就能夠決定最終定價，我們不是要控制價格不讓老百姓吃虧么。那么我們將決定產能關鍵的機械設備把控在手上。也就是讓國有企業負責生產全自動或者半自動的紡紗車，公私合營的企業負責向全國銷售布匹。私人老板負責將布匹制作成成衣再賣到消費者手中。就好像土地是承包出租給個體的農民的，但是土地公有制的性質并沒有改變。根沒有被動搖，所以不會倒退回“土地主”時代?！?/br>
    說到這里，萊理政忽然遞了一個杯子給溫筱暖，溫筱暖口渴的不行，下意識接過就喝了一口然后誠惶誠恐地想站起來，又被萊理政一巴掌給按了回去。

    “哈哈哈……說得很不錯啊?！比R理政眼中帶笑地看著溫筱暖，雖然還只是一點不成熟的設想，但萊理政已經領會了對方想要說的意思。

    公司企業可不代表必須是負責生產，它可以是加工，可以是組裝，可以是零部件，也可以是銷售方。只要掌控住最關鍵核心的部分，那就既可以控制住相對浮動的價格，又可以讓民眾們生活富裕起來。

    陳逸云皺了皺眉，道：“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整個國家政府包括最小的地級縣市都必須承擔發展經濟的要務。整個國家都變成商人為主？”

    溫筱暖遲疑了一下，她敏銳地察覺到陳逸云不喜歡這樣，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說：“在兔元80年，花兔國按照新標準挑選各級政府官員，讓他們通過低稅、廉價勞動力和便宜土地等政策吸引外部投資，為當地商業大開綠燈。政府承擔了開拓經濟的要務，也以政府的公信力讓民眾們愿意緊隨其后，跟著一起開小微企業，在工業園區里發光發熱，從而保障原材料供給、建立分銷網絡。同時，政府通過提供低息貸款、提供商業信息、組織工業園和貿易展覽等舉動，形成一個健康的經濟生態鏈，這不就是很多資本國家的龍頭企業會做的事么。

    正因為政府的龍頭企業家精神，才讓我國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令人矚目的經濟發展速度。老百姓的日子都變好起來。所以，政府多承擔一點有什么不好嗎？難道您還愿意讓私人去承擔這項重任嗎？”

    陳逸云微蹙起眉頭，卻沒有急著反駁。

    萊理政輕輕地鼓了鼓掌，表揚道：“我看小溫同志待在外交部還是屈才了。要去管一管經濟才是好事啊?！?/br>
    溫筱暖知道自己是“紙上談兵”派，她也分不出萊理政到底是說笑，還是認真的，忙起身拒絕：“萊理政。您就當我是一簇不起眼的小火花。我時不時自我擦亮一下，若是能點燃你們的思路那最好，若是不能我也沒心理壓力。但千萬別高看我，我實力不允許?！?/br>
    萊理政又笑了，意味深長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br>
    溫筱暖尷尬了，裝作沒有聽懂的意思低頭喝茶。

    陳逸云忽然開口道：“正好你說起了四大件。小溫同志，現在老百姓的口糧問題暫時是解決了，吃穿吃穿，現在就是穿和用了。21世紀那邊的錢還夠不夠？能不能采買一些四大件的生產線設備過來？”

    溫筱暖剛想打包票，但仔細一想，21世紀都用手機，相機都演變成高端品牌才能生存了，也不知道國內相機廠還有幾個，同理縫紉機那玩意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想來想去也就手表和自行車好弄一點了。

    她點頭道：“我回去就幫忙找去?！?/br>
    陳逸云點點頭。

    溫筱暖忽然又想起來道：“對啦。萊理政和陳佬，《我夢中的理想國》的設計稿已經都篩選出來了，大約有4000份的樣子。我放在房里了，等會運給誰？”

    陳逸云沉吟片刻道：“給529的同志們吧。他們最近才整編完一批21世紀的工具、民生的圖書，對21世紀應該有一定的了解。讓他們先篩選一遍?！?/br>
    “好嘞?！?/br>
    萊理政掛心地問道：“說起做生意。小溫同志，那個廣告牌最近有什么動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