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長清詞_第149章
旬長清本就不善飲酒,那杯酒喝得有些猛,加之身子本就不好,現在就感覺腦袋眩暈,雙眼迷離,她看著殿內紛亂的人影,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她剛剛看到了旬翼的離席,也不會因著這些小事就去怪罪他。 殿下那些人還在推杯換盞,呼喝劃拳,伴著歡聲笑語,袁謾被眾人挨個灌酒,今日旬亦素不在,也無人會管束她,她爹袁頃名也去了外面值守。 酒過三巡,她覺得自己神智愈發不清醒,便撐著日含的手站起身,說了幾句客套的話,旬長清吩咐人勿要拘束他們,讓他們自己玩,帶著宮人就先回了千秋殿。 軍中將士本就在皇帝面前有些約束,眼下她走了,文臣也走了幾個,覺得更暢快了些,宴上的酒杯他們盡數搬了過去,開懷暢飲。 明亮的月光透過云層,在地上灑下了一地銀輝。 唐茉追了過去,皇帝并沒有用御輦,想來在等著誰,她趨步過去,見皇帝臉色不太好,這半會的功夫,嘴唇也白了很多,擔憂道:“陛下,要不要去請太醫?” 旬長清停下腳步,抬頭仰望今日被星辰綴滿的蒼穹,腹內有些絞痛,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搖首:“唐卿,時間不早了,朕派人送你回去,朕無事,飲了一杯酒覺得頭暈,讓你笑話了?!?/br> 她微微嘆息,目光穿過了蔥蘢的樹木,落在了亮堂的昭陽殿門口,朦朧的月色下,那里有一人緩緩走來,她轉首看向唐茉,“唐卿,你覺得衛凌詞有把持朝政的野心嗎?” 唐茉恍惚了一瞬間,凝眸嘆道:“沒有,她所做的都是為了陛下,您能有今日也是她的功勞,把持朝政算不上,不過是為了陛下的安全考慮?!?/br> 旬長清覺得腹內絞痛有些加劇,她靠在了日含的身上,面色淡然,“可是王爺就想不明白,非要置她于死地,你說朕該如何選擇,從心還是從權?” 這個話題超出了臣子的本分,唐茉怔忪,“這個問題,臣回答不了?!彼L清的身體整個靠在了日含的身上,心中存著的疑惑愈發深厚,再次問道:“陛下,當真不請太醫嗎?” 唐茉自己沒有察覺自己的話中多了些慌亂,心中驀地生起了一股巨大的陰影。 “那就去請,別驚動旁人,”旬長清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壓著心頭的不安,望向了趕來的衛凌詞,低低道:“阿詞,我感覺心里有些不安?!?/br> 她的手很涼,被衛凌詞握在了手里,二人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知悉,只是明面上不敢提。衛凌詞知道旬長清不愿遮掩了,她也如愿地攬過了旬長清的身子,聲音清冷:“你怎么了,剛剛還好好的,是不是剛剛飲了那杯酒,引起身子不適?” “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旬長清忍了忍咽喉處涌上來的血腥,看向眾人的視線一再模糊,她一再失態地靠在了衛凌詞的懷中,腹內痛楚翻涌,她咬牙沒忍住,鮮血從唇角溢出,嚇得衛凌詞抱著她的身子,往寢宮趕去。 唐茉看著衛凌詞白衣上的鮮血,亦是久久無法回神,不顧朝臣無詔不得出入后宮的規矩,亦趕去了千秋殿。 日含拔腿也追了上去,千秋殿內已經亂作了一團,她茫然地跑進了寢殿。 青木很多年前就見慣了宮內陰險的詭計,可看到小皇帝吐出了血,還是有些害怕,她不同于后宮嬪妃,她的命比太后的命都要寶貴,她命人去寧安殿請太后,自己帶人去宮門口守著,等著太醫。 旬長清腦子有些昏沉,握著衛凌詞的手,喉嚨里的血腥讓她覺得惡心,她躺在榻上,“此事不能聲張……瞞下去……早朝就交給唐茉?!?/br> 衛凌詞沒有心思想著這些,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問題,她看著旬長清沉靜的模樣,唇角蠕動,“你知道酒有問題?” “猜的……還好是我喝了……不然……”旬長清伏在床沿上,吐了幾口血,心中的郁氣似是少了些,她覺得有些釋然,松開了衛凌詞的手,她很疼,已經沒有力氣再與人說話。 衛凌詞望著她痛苦的模樣,攥緊了被她松開的手,往外看了一眼,太醫還沒來,她勸解道:“不會有事的,長清,不會有事的……” 她語塞,滿腹的話不知該說些什么,太醫是被禁衛軍拖過來的。劉院正本就高齡,這番折騰早已體力不支,半跪在榻前,翻了翻眼睛,見榻上的錦被染了層污血,知道事情緊急,伸手探脈,急得胡子翹了翹,“這是中毒的征兆……” “若不是中毒,急著喚你來做什么,”衛凌詞退后幾步,給劉院正騰出了位置,今夜的千秋殿很冷,冷入骨髓,冷入心底,如同邙山后的那個夏季夜晚,冷得讓人說不出話來,她站定后,揮手屏退了眾人。 劉院正探著脈搏,額角上嚇出了層層薄汗,兀自道:“這是慢性毒,本不會及時發作,可是陛下身子虛弱,抵抗不住藥性,才早早發作了?!?/br> 衛凌詞心中也了然,旬翼若敢下猛烈的藥,就會被人發覺,慢性藥而言,過了很多日,她才發作,到時候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殿內寂靜,無人敢打擾太醫診脈。 唐茉被擋在了殿外,臉色陰沉,聽到中毒二字,聰明如她,自然猜測出大致經過,她看到太后入殿后,轉身即走,卻被人從身后死死攔住,“師父,冷靜點,你去找王爺只會讓事情更麻煩的,他會將解藥送過來的,小陛下死不了?!?/br> “日含,松手,大庭廣眾,成何體統?!碧栖岳溲猿庳熈艘痪?,回身望著燈光如日的寢殿,選擇站在外面等候。 日含見她不走了,才道:“我幫您去殿內看看,急不得,急不得?!?/br> 她剛轉身就撞到了從殿內跑出來的青木,兩個撞得倒在地上,青木疼得叫喚一聲,見是日含,便將手中太后的令牌傳給她,“日含,你跑得快,去找袁統領,太后懿旨,著他去擒拿平南王,送入天牢?!?/br> 日含被撞得腦門疼,未反應過來,令牌就已經塞到她的手上了,她回身看著唐茉,喃喃道:“師父,我該去嗎?” 她的語氣接近于哭泣,唐茉輕輕嗯了一聲,似是平息了心中的火氣,她望向殿內,殊不知旬長清的個性竟然這般固執,明知酒有毒,偏要飲,如此旬翼弒君之罪便是定了,平南王府都保不住了。 殿內最惱怒的便是太后了,她聞及殿內的血腥味就忍不住反胃,床榻上的旬長清很安靜,靜到似聞不到她細弱的呼吸聲,衛凌詞從不隱瞞她任何事,此事亦不會,她聽了事情經過,也覺得此事荒唐,當即命人去拿了旬翼。 不同于旁人的是,太后唯一親子就是死在了劇毒之下,她記得自己趕去皇子府時,旬亦殊的尸體都已經涼了,她除了放聲大哭,別無選擇,她明知兇手是誰,而無能為力,反而日日與邵韻虛與委蛇。 再次面對鴆毒一事,她唯一想到便是拿下兇手,不管對方是何人,她不想當初痛苦的事情再重來一遍。 衛凌詞瞧著旬長清安靜的容顏,吞下了求情的話,旬翼之心,已到瘋狂的地步,無人能夠壓制得了。 天下很多種毒,太醫院里的太醫雖說都是飽讀醫書、經驗豐富的,可遇到不知名的□□還是束手無策,只能開些藥來慢慢化解,做不到一次解毒。 此時,吵鬧的昭陽殿已經安靜下來,旬亦白看著那些醉醺醺的將士被人扶著往外走,他才緩緩起身,準備回府。 在宮門口,看到了集結的禁衛軍,他好奇便走了過去,領軍的是袁頃名,他不懂今夜是如此熱鬧的日子,怎地興師動眾地調用禁衛軍。 上前問了兩句,可惜無人應答。他也有些酒醉,就不再多問,上了自家馬車。 他的馬車再是尊貴,也不敢阻攔禁衛軍的路,那些刀劍都不是兒戲,他在街道拐角處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回府去。 馬車剛在府門外停下,就見管家于寅沖了過來,拉扯著他的手,面色慌張,不符他平時沉靜的模樣,“世子,袁統領帶走了王爺,您進宮去看看,到底因為什么事?!?/br> 微微酒醉的人立馬醒過神,咽了咽喉嚨里的口水,立馬想到方才禁衛軍集結之事,他來不及坐馬車,牽過府門前的馬就往宮里走去,他相信旬長清不會將他父親怎樣,但保不齊其他人沒有這種心思。 千秋殿燈火通明,一息都過得很漫長,燭火燒的啪啪,宮人守在外面。 劉院正帶著一干太醫退出了皇帝的寢殿,衛凌詞接過了宮人手中的藥,慢慢給旬長清喂了進去,跳躍的火光里,她睡得很安靜,比之以往喋喋不休,讓人感到很不適應。 她察覺到殿內靜靜等了很久的唐茉,有些詫異,唐茉對旬長清好像太過關心了,不過眼下,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 一副藥喂下去,如石牛入海,毫無反應,唐茉近前看了一眼,也主動拿起小皇帝的手腕,探過她的脈搏,沉聲道:“我去找旬翼,你守著她?!?/br> “唐大人,若旬翼交出解藥,他便真的是弒君之人,如果皇帝駕崩,他可是最好的新帝人選,孰輕孰重,他比你更清楚?!?/br> 唐茉回身看著她,“陛下有個好歹,就憑你城外駐扎的十幾萬人馬,旬翼也不敢輕舉妄動,你沒有野心是不假,但陛下就此駕崩,你的性格,足會血洗帝京,這點我能想到,旬翼或許想不到,但我會提醒他。今時不同往日,平南王府盛極而衰,他苦苦挽救也沒有用的?!?/br> 衛凌詞坐在榻前,靜靜看著唐茉消失的方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唐茉很了解旬翼! 這份了解,足以超過旬翼身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