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趙忠全?!彼D過頭,不再看任何人,“把黃忠睿給朕壓到刑處司,不用管死活,給朕好好審!” 黃忠睿被關押一事,連夜就傳到了安善堂。 正苦熬著不肯睡去的溫遠洲站在窗前,看進眼中一片黑暗。 太早了。 太元帝發現自己身子不對的時間太早了。 溫遠洲雖沒有機會給太元帝診脈,可綜合他的臥床、不能生育,也能大致推算出太元帝系體虛而寒。 他親手給太元帝改了方子,讓那坊間邪方的陽性更烈,照理說,現在的太元帝應該因著體內寒氣驅散,而短暫地身子大好才對。 至于他受苦的日子,應該在后頭才對。 那皇帝怎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便覺得大大不適,以至直接發落了黃忠睿呢? 溫遠洲蹙眉。 計劃又出了差錯,一切都在逐漸偏離他的掌控。 難道是上天都在于他作對嗎? * 次日清晨,慎王李佑鴻洗漱過后,剛要更換朝服,外邊便通傳王妃來了。 他動作一頓,抬起眼皮,示意元士出去打點。 不多時,何挽便走到了屏風之后。 只見李佑鴻青絲高束,身著純白色里衣,嘴角噙笑,朝她微微俯首,“王妃,你來了?!?/br> 何挽的眼睛不自覺瞥向李佑鴻的手腕,揚了揚自己纖細的手,“我是來給王爺換紗布的?!?/br> 李佑鴻側身,手臂指向床榻,“有勞?!?/br> 兩人一齊坐到床榻之上,何挽與李佑鴻對視半響。 李佑鴻只顧著無辜地眨眼,纖長的睫毛一次又一次掃過他明亮的眼珠,卻絲毫沒有其他動作。 最后何挽只好自己牽過他的手腕,把那一層層紗布扯到了眼前。 慢慢拆開,李佑鴻慘不忍睹的手腕逐漸暴露,何挽眉頭緊皺,語氣不免焦急,“我怎么看著,它比昨日更紅了?” 李佑鴻閉口不答,心中想,它沾了我一整夜的陽氣,自然是更紅了。 何挽苦惱更甚,“我瞧著,昨天纏的那些紗布都已經遮不住了?!?/br> 李佑鴻:“是。我讓元士再拿一些去罷?!?/br> “總遮著也不是辦法?!焙瓮靽@了一口氣,“王爺,你就沒有辦法讓它消失么?” 王妃說完這句話,兩人間靜默了片刻。 李佑鴻長長地嗯了一聲,才:“......有是有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調整了一下劇情,只來得及更這么多啦。 明天盡量雙更補上。 愛大家~ 第39章 肆拾 肆拾 束發 李佑鴻尚未說完, 何挽便猛地明白過來。 他手腕上的東西,無論再怎么奇異, 歸根結底不就是守宮砂么? 想要守宮砂消失的方法,不就是那么一個,她又何苦問。 李佑鴻神色很是認真地看著何挽,道:“這個辦法就是......” 何挽早已經后悔問了他, 一點也不想聽他的回答, 剛要開口打斷,便聽李佑鴻道:“把我手腕上的守宮砂連著rou一齊割下來?!?/br> “......”何挽一時無言以對,靜默片刻, 一邊把紗布重新纏了回去, 一邊道:“王爺說笑了。這么做實在不妥?!?/br> 李佑鴻眨了眨眼睛,對何挽的話非常認同, “是不妥,割rou那么疼, 本王也不舍得?!?/br> 他的“不舍得”三個字說得慢而輕,莫名帶上了些許的意味深長,何挽的心沒來由地顫了一下。 李佑鴻被何挽握著的那只手翻轉向上, 輕輕拍了拍何挽的手背, “王妃無需擔心,我和你的守宮砂,都有辦法解決?!?/br> 說完這句,他沒忍住笑了一下,狹長的眼睛彎起, 瀲滟泛光,“我剛才說笑罷了,瞧你的樣子,怎么當真了似的?!?/br> “你不會是害怕我也要把你的守宮砂割掉罷?” 何挽:“......我沒有?!?/br> 李佑鴻起身,拿起床榻上的外衫,抖得平整后,才穿到了身上,手習慣性地摸上自己束起的發,手腕靈巧地一動,便將頭發盤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做完這一切,他并沒有意識到甚么不對,半側過身,對何挽道:“今日要上朝,我便先出府了?!?/br> 何挽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過,點了點頭,嗯了聲。 直目送慎王翩翩離去,她才起身,走出屏風,沖著正在擦桌子的元士招了招手。 元士忙放心手中的活計,跑到何挽身邊,“王妃,有甚么吩咐?” 何挽嘴唇微抿,問:“王爺的頭發,每天都是誰給他束的?” 元士大咧咧道:“王爺自己束??!” “王爺給自己束頭,還能日日束得如此整潔,端正......”何挽哼笑了一聲,“真是不容易啊?!?/br> 元士很是為自己的主子驕傲,道:“那是自然了!這是王爺打小練起來的功夫,甭說是看不見,就是只用一只手,都能把頭發束得整整齊齊!” 他說完這句,察覺到王妃的臉色好像不大對勁,疑惑道:“王妃,怎、怎么了?” “無妨?!焙瓮齑沽舜寡劬?,“等你們家王爺回來了,你幫我告訴他,就說我很羨慕他如此高超的束頭技巧?!?/br> 元士:“???” 他還沒有明白過來這是怎么回事,便見王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府正殿。 * 黃忠睿是個軟骨頭,被送去刑處司不過一夜,便受不住,將皇后招了出來。 下了早朝后,太元帝便直奔鳳棲殿。 自從幾日前,皇后被趙忠全帶回自己宮中,這偌大的鳳棲殿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禁宮。 宮外的侍衛多了一倍,原本宮中的宮女、太監都不準再出去,統統被囚禁在一個廂房之中。 皇后宮中的新人多,都不知道這是出了甚么事,好在沒有人對他們用刑,好吃好喝供著,又不用做活計,他們也沒有甚么怨言。 只是今日,一個老嬤嬤無緣無故瘋了,打翻了滿桌的好菜,張牙舞爪地念叨著,“有毒!這菜有毒!” “皇后也逃不掉了!就像別宮的娘娘一樣,都要被處死了!我們也要死了!” 她邊說邊哭,在殿中四處亂跑,最后侍衛們把她拖出了鳳棲殿,也不知會把她送到哪里。 而皇后坐在窗外,默默地看著那個唄粗暴地拖走的老宮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她正出神間,便聽到殿門外有人通傳皇帝來了。 厚重的門被打開,再被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皇后轉過頭,看向走進門來的太元帝。 太元帝毫不客氣,走上去,狠狠扇了皇后一巴掌。 皇后直接被扇下了床榻,嘴角頃刻間便見了紅。 “你給朕喂的是甚么藥!”太元帝氣得渾身發抖,“你就這么巴不得朕不得好死嗎?” 這已經是太元帝第二次打她了。 她與他過了大半輩子,他一直是護著她的。就算太元帝為人狠辣些,可皇后覺得,他至少是愛自己的。 可如今,皇后違背了太元帝的意愿,損害了他的利益,便接連遭到他的毒打,才終于明白過來。 太元帝根本不愛她。 他只愛他自己。 皇后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跡,并不打算再否認。 這些天的幽禁、太元帝對她和慎王的懷疑已教她心如死灰。 她已經沒有甚么好在乎的了! “讓你不得好死又如何?若不是我,你連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聽到她出言忤逆,太元帝幾乎發了瘋,把皇后狠狠抓起,又重重地扔回去,“誰給你的膽子這么跟朕說話!” “你竟然也想害朕!”他掐住皇后的脖子,眼球幾乎從眼眶中瞪出來,“你知不知道朕為你付出了多少!” “說!你是從哪里得來那個邪門的方子的!” 皇后咳嗽著,臉因為被掐著脖子而逐漸漲紅了起來。 她像瘋傻了一般,癡笑了幾聲。 “陛下……如果你見到了給我方子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一定會被氣瘋的……” * 刑部。 李佑鴻正坐在自己廳堂中,一只手住在桌面上,懶懶地撐著下巴,目光投向自己的另一只手腕。那上面層層疊疊地纏著紗布,好像帶了一個笨拙的手環,怎么看都是丑的。 但李佑鴻的目光分明是溫柔的。 含情脈脈地盯著自己的手腕,看在旁人眼里,實在是有些癡傻。 溫遠洲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慎王這樣一副蠢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