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_分節閱讀_35
小小跟張沖正走進來,見祈霖摔了茶杯,都嚇一跳!小小默不吭聲拿掃把將瓷片子掃走,張沖一時也不好說,直到外邊送進晚飯,見祈霖一點食欲也沒有,方低聲勸道:“那大王這么寵著你,你要真不想讓他過去,你就跟他撒個嬌,我瞧著他也會留下來陪你。他畢竟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怎么可能沒有妻妾兒女?你要是在乎這個,更是苦了自己了!要我說,只要他對你好,就不要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祈霖啞口無言,伸筷子想去夾菜,又停住,道:“你說得對,他不可能沒有妻妾兒女,可是我……”忽然扒了一口白米飯到嘴里,將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張沖跟了他這么久,很清楚他的性子,有事喜歡悶在肚子里,而且一旦倔上來,九頭牛也拉不回頭,只好閉嘴不勸。 誰知耶律洪礎這一去,就沒見再返回來。祈霖坐在燈下發著呆,小小跟張沖見他不睡,也都只好在一旁陪著他。祈霖瞅著小小,心里明白耶律洪欣之所以沒有派人來接,只怕也是顧著跟這邊屋里的姬妾相會去了。便站起身來,道:“小小,你今兒陪我一起睡吧!”小小十分歡喜,忙答應一聲,點著一只燈先進到里間,祈霖又向張沖道:“已經很晚了,你也趕緊去睡吧!” 張沖答應一聲,等他進到里屋,方吹滅了外間的燈,返身出去,輕輕將門掩上。延虎跺了跺腳,道:“可算睡了,今兒天好冷,咱們也趕緊捂到被窩里邊去?!北闵焓謥砝瓘垱_,張沖臉上一熱,道:“總要洗個腳再睡吧?”延虎道:“那我去給你打水!”丟開張沖的手,邁開大步去了。 原來延虎跟他大哥延熊本是耶律洪礎貼身侍衛,但從前只在耶律洪礎出門之時,才會隨護左右,在王府內院并無兩人住處。后來在上京,雖然奉大王之命跟隨保護祈霖,但祈霖三天兩頭鬧一場,期間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被貶去了廚房,所以延虎想著必定不會長久,每天伺候祈霖睡下,便出到前院歇息,從未想過搬進內院住。 但此時眼見祈霖越來越受寵愛,只怕三兩年之間根基都會十分牢靠,再加上跟張沖越來越親密,幾乎到了寸步都不想分開的地步。那臨松軒內原有幾間專供貼身小廝居住的小房間,祈霖既然搬了進來,原先伺候耶律洪礎的幾個心腹小廝反而調去了別地兒。所以一進臨松軒,延虎就跟張沖商量好了,兩個人此后就合居一屋。 于是打了水洗了腳,延虎先已自管家處領來了被褥等物,選鮮亮干凈的給了張沖,他自己鋪了稍舊的一床。各自上了床,延虎道:“以前我大哥活著的時候,我們兄弟倆總是一個屋子住,后來……他一去,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心里都覺得空空蕩蕩。不過現在有了你,我又能睡得踏踏實實了!” 張沖聽著他說,心里一陣酸酸甜甜,耳聽他微微的鼾聲漸漸響起,心中一樣的歡喜滿足,踏踏實實,很快也進入夢鄉。 那邊祈霖跟小小卻一時無眠。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幾句話,祈霖忽道:“小小,你心里……難不難受?”小小奇道:“難受什么?”祈霖道:“你那個三王爺,這會兒八成也跟他的什么嬌妻美妾在一起,你心里……就沒什么想法?”小小紅了臉,停了一停方道:“少爺,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本來就是奴才命,只要他對我好一點,偶爾能夠想著我,我也就知足了!我知道……少爺跟我不一樣,畢竟少爺是這樣的身份,別說……是個男人,就算是個姑娘家,也絕不能……好像跟人做妾一樣!” 祈霖一聽,陡然間心里又酸又苦,又有些欣慰與感懷!畢竟小小自幼跟著他,明白他的性情心思,不似張沖只顧勸解,卻不會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他摟著小小小小的身體,很久,才苦笑道:“還是……你最體貼我,可惜你不是女人,要不然,我一定會娶了你!”小小愈發臉上發熱,伏在他懷里嘻嘻只笑。祈霖忽一轉念,又問道:“小小,你是不是……真的從小就喜歡男人?”小小“啊”的一聲,半天方期期艾艾道:“少爺,怎么今兒……忽然問起這個?”祈霖笑道:“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不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小小結結巴巴的老半天,方道:“我不知道……喜沒喜歡,我只知道……跟少爺在一起,我心里……會很踏實,什么都……不害怕,就算……為少爺死了,我都愿意!” 祈霖心里一陣感動,摟著他的手緊了一緊,一時無話。小小有些不自在,轉頭一想,忽而嘻的一笑,道:“少爺,我不知道……有沒喜歡過你,可是我知道,咱們那個……表少爺武俊懷,他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祈霖心中一驚,脫口道:“你怎么也知道這個?” 原來小小雖是他的貼身書童,但當初在武家吃酒,武俊懷酒后向他示愛,當時小小卻沒在跟前。之后他從武家跑出來,自覺著這件事十分羞恥,從沒跟任何人包括小小提起過,所以聽小小突然一說,難免大吃一驚! 小小忙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呀,只要跟你在一起,表少爺兩只眼珠就圍著你轉,以前……我以為他跟你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應該對你好,不過現在,我才明白,他恐怕是……喜歡上少爺了!” 祈霖回想跟表哥這么些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瞬間心里流過無數的溫馨,也充滿無限的苦澀與懊悔!表哥對他情深意重,他卻對表哥狠心絕情,倘若是換到現在,即便仍然不能接受表哥的愛,最起碼,他不會表現得那么冷漠,那么決絕。 就像小小一樣,他也弄不清楚到底對表哥是一種什么感情,他喜歡跟表哥在一起,也喜歡讓表哥摟著他睡,但是跟表哥在一起的那種感覺,絕不相同于跟耶律洪礎在一起!當耶律洪礎摟著他的時候,他會心驚rou跳,會蠢蠢欲動!但是跟表哥在一起,他只會感覺溫暖,只會感覺安心。 但無論對表哥是一種什么感情,他起碼可以跟小小一樣,告訴表哥知道,為了表哥,讓他死了都行。 然而一切無可挽回!他已經傷透了表哥的心,而且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辦法彌補,甚至于,連跟表哥再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那個惡魔,即便寵著他,即便遷就他——也許正因為寵著他,正因為遷就他,反而不會放他走。 這一點他很篤定。因為他是漢人,而惡魔是遼人,如果放他走,同樣的,也不會再有相見之期。 想到惡魔,他心中更是既恨且怕。然而已經不再是放不放他走的問題。他恨的,是惡魔霸了他的身子,現在卻將他撂在一邊,躺在了嬌妻美妾的懷里;他怕的,是惡魔身為大遼重臣,無論有多么寵著他,都不可能為了他連國事都不顧!終有一天,他最愛的兩個人,會在戰場上直面血拼。 ☆、第四十章 (2938字) 第二天一大早,耶律洪礎從王妃那兒剛一起來,隨便洗了一洗,就往臨松軒過來。小小才剛起來,正要服侍祈霖穿衣起床,看見大王走進來,忙退了出去。 祈霖本來已經坐起來,看見他來,復又躺下,一聲不吭用被子往頭上一蒙。耶律洪礎皺皺眉,知他心里不高興,自己心里也就不舒坦,暗想這一路回來對這小牛犢子太好了些,慣得他一點不會體諒自己,索性冷落他幾天,等他自己轉過這個彎再說。 于是返身出來,徑往前邊處理公事去了。祈霖聽他離開,愈發心中憋得難受,當著小小張沖,卻不好說出來。 當天吃過中午飯,果然延虎領了四個侍衛進來,說是大王說的,這四人以后專門負責把守門戶,不讓其他院里的人隨便出入。另外院里的契丹雜役,也都換了漢人小廝。這些漢人無論是新買進來,還是從其他院里調過來,本來都任人欺凌,命如紙薄,一下子進到臨松軒,直如是掉進了福窩里。自然人人對同為漢人的林少爺畢恭畢敬俯首帖耳,連帶的小小張沖說句話,也都惟命是從。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耶律洪礎才又進來臨松軒,祈霖正就著院里那兩株大松樹描畫一幅勁松圖,聽見小廝報說大王來了,他只顧畫自己的,一眼也不看他。 耶律洪礎有些無趣,勉強忍了一忍,走至他身后將他貼身摟住,道:“又在畫畫?什么時候也畫一幅我的肖像圖?”祈霖揚手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淡淡道:“不會畫,也不愿畫!”便扔了畫筆,徑直走到門外去了。 丟下耶律洪礎一個人在屋里,按捺不住一股火氣直往外竄。生平何曾有人敢對他這么冷落了?就想伸手把這小牛犢子直接抱進臥房,還像從前那樣用強的,試了一試,又想:“他對我已經動了真情,我若用強的,前邊做的那些功夫都廢了。我想著他,他必定也想著我,但我畢竟還有妻妾在,倒不如暫時忍上一忍,看看到底誰先忍不下去!” 于是鐵青著臉復又出了臨松軒,之后更是一連數日,再也不向臨松軒踏進一步。祈霖每天晚上讓小小陪著他睡,跟小小談談說說,不想其他。但是小小畢竟還有一個耶律洪欣,有一晚耶律洪欣派了人過來接小小回去服侍一夜,祈霖一個人躺在床上,就一夜輾轉難眠。 到了第二天,張沖見他熬成了一個烏眼圈,忍不住就勸他道:“前天那大王過來,我瞧著竟是來跟你說好話的,你倒好,把他一個人撇在屋里,這也就是你,換個人誰敢這樣?他那樣兇惡的一個性子,居然忍住了沒動怒,也算是很難得了!要我說,下次他再來,千萬別這樣拗著了。他來了,你拗著,他走了,你又想,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祈霖默默無言,顧自從架子上拿下一本書來看,張沖明知他聽不進去,只好不說。 又過幾日,終究是耶律洪礎按捺不住,這天心情郁悶,多喝了兩盅,又趁著酒意進來臨松軒。小小正陪著祈霖說話,見他進來,趕緊起身出去。耶律洪礎往椅子上一坐,乜斜著眼道:“過來!” 祈霖本不想搭理,因見他喝了酒,只怕他借酒發作起來,終于還是走到近前,任由他拉到腿上坐著。 耶律洪礎用手玩弄著他的頭發,道:“多少天了,你氣夠了吧?”祈霖只覺酒氣熏人,皺了眉扭頭躲避。耶律洪礎擰緊眉頭,用手捏住他下巴扭了過來,道:“你到底是氣我跟你爹打仗,還是在吃娘們兒的醋?你終究是個男娃兒,難道你還想我為了你連妻妾都不顧?” 祈霖抿住嘴唇,過了一會兒方道:“你說的不錯,我是男娃兒,我沒想過你為了我連妻妾都不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生這個氣!可是你既然知道我是男娃兒,既然……你已經有了那么多的妻妾,為什么……不干脆放了我?你放了我,對你好,對我也好!你再去跟我爹打仗,你不用顧忌什么,我也不用……!” 他把“揪心揪肺”四個字咽了回去。耶律洪礎明白他的意思,瞇起眼睛瞅著他,道:“我不可能放了你!不過……你要我不打也可以,只要……你能勸得你爹……投奔大遼,我可保他裂土封王!”祈霖猛抽了一口氣,慢慢回過頭來盯住他臉,很久,才一字一字道:“你果然……還是想要利用我!但我告訴你,我爹忠君報國,就算一死,就算……你拿我的命作威脅,他也絕對不可能投身敵國!”耶律洪礎道:“我沒想過拿你威脅你爹,但是如果你爹不肯投降,那你就最好不聞不問,裝聾作??!” 祈霖瞪著他靜靜地一會兒,起身想要走開,卻被他抱住了不丟!耶律洪礎再忍一忍,又道:“我跟你說了,你乖一點,我會很寵你。既然你不愿去勸你爹,那就乖乖的呆在屋里,不要去想這些煩心之事!”祈霖冷笑一聲,道:“那是我爹,你不會想我……真的好像個女人一樣,嫁雞隨雞,從此連我爹娘也不認了吧?”耶律洪礎盯著他臉,道:“除非你能勸服你爹降順大遼,否則的話,這一輩子,我不可能再讓你跟你爹娘相認!”祈霖道:“那么,你寵不寵我,我一點也不稀罕!我是祈家子孫,如果……你敢在戰場上傷了我爹一根汗毛,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 耶律洪礎氣往上涌,“嘿嘿嘿嘿”一陣冷笑,道:“很好!看來在你心里,還真是只有你爹娘了!可是你要怎么不原諒我?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到床上去試一試?”祈霖咬牙道:“你再強迫我,我阻止不了你,我會……咬斷我的舌頭!”耶律洪礎冷笑道:“嚇唬我嗎?那我告訴你,咬斷舌頭不一定會死,我不介意多一個啞巴男妾!”祈霖道:“那就試試看!” 忽地張大嘴伸長了舌頭,上下牙齒重重向著舌面上咬了下去。耶律洪礎大吃一驚,急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但祈霖用足了力氣,饒是他出手如電,舌頭側面仍然被咬破了一點,血液混合著唾液,迅速從他被耶律洪礎捏開的嘴角逸了出來,襯著他冰冷的眼光、以及因痛楚而微微痙攣的臉頰,竟顯出一種殘酷的美感。 耶律洪礎又驚又怒,恨不得伸手將這倔強到悍不畏死的小牛犢子一把掐死!他兇狠的盯著祈霖,很久,才將祈霖從腿上推下去,冷森森的點一點頭,道:“很好,咱們就來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你狠,還是我狠!” 站起身來想要走出去,心里一股氣實在是無處發泄,忽然一伸手,“嘩啦”一聲,將手邊的一張桌子掀翻在地。 守在外邊的張沖小小嚇了一跳,等到耶律洪礎走出院子,趕緊進來扶起桌子,又收拾滿地的茶壺茶杯瓷片。小小端來一杯清水讓祈霖漱口,幸好只是咬破了一點表皮,漱了幾口,也就止住了血。張沖有心勸說祈霖兩句,明知說了他也聽不進去,又忍住。 這一晚雖有小小陪伴,祈霖仍是噩夢不斷。到第二天,想起耶律洪礎臨走冷森森的眼光冷森森的話,仍是讓他不顫而栗,一整天都在揣測那惡魔究竟會想出什么惡毒的主意來逼他低頭。 誰知這一天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是到了晚上,延虎進來說大王今天出去打草谷去了。祈霖素知遼兵經常都會干這些勾當,實際上宋軍為了報復,偶爾也會出來搶劫虐殺邊關口的契丹人。只苦了兩邊的百姓,終日膽顫心驚,過了今天,也不知還有沒有明天。 再等到了第二天,祈霖剛一起床,延虎忽然進來說道:“大王叫人過來,讓林少爺去練兵場觀看射箭!”祈霖稍一遲疑,延虎生怕他不肯去,又加一句:“大王說一定要少爺去!” 祈霖這兩日忐忑難安,也想看看那惡魔到底玩的什么把戲,便點了一點頭,道:“那好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