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可能說的,也就止于八歲了。 于是,說完之后,二人默契頓了頓。 付茗頌輕輕道:“哥哥,你入朝是為了我嗎?” 聞言,宋長訣側目望了聞恕一眼,隨即笑道:“剛開始,是被人誆來的,后來找到你,覺得留下也挺好的?!?/br> 他握緊茶盞,眸中笑意微斂,認真道:“宋宋,你過得好,我才放心?!?/br> 他宋長訣上輩子最后悔的事,便是沒有照看好她。她第一回 喊他哥哥時,他便對爹娘發誓說,一定一定護好她,要她衣食無憂,平安喜樂。 可后來,這兩樣他都沒做到。 老天給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怎能不珍惜? 眼看這兄妹情誼正濃時,“噔”一聲,聞恕將茶盞重重擱下,夾了一筷子春筍給她,“吃菜罷?!?/br> “喔?!备盾瀸⒀蹨I憋了回去。 一個時辰,云層散開,陽光落下,桌面狼藉。 宋長訣裝模作樣起身,秉手道:“微臣謝皇上、皇后款待?!?/br> 說罷,他便要退下,驀然被付茗頌叫住。 只見姑娘從石凳邊摸出個錦盒,推過去給他。 宋長訣遲疑地撥下暗扣,里頭赫然躺著的,是一條羊皮腰帶。 做工精美,兩頭都用金絲壓了邊,還用緞面繡法刺了云紋上去,瞧著端正嚴肅,大方得體。 宋長訣欣然收下,握著錦盒離宮。 而與此同時,聞恕拉住姑娘的手臂,語氣不善道:“你何時做的腰帶?” 付茗頌疑惑地提提眉頭,應道:“前些日子,怎么了?” 怎么了? 男人嘴邊溢出一聲不善的笑意。 合著,他那日踏進昭陽宮,見她挑燈刺繡,原是給宋長訣的? 還真是兄妹情深,甚是感人。 “無甚,回罷?!?/br> 說罷,他便率先抬腳離開,付茗頌匆匆跟上,拽了下他的袖子,又怕叫人瞧見,立即松開。 “皇上,您不是為了一條腰帶同我置氣吧?” 平日里他的步調都是有意配合她的,一旦他不配合,付茗頌追趕起來就吃力了。 忽然,她眼前黑了一瞬,頭一陣刺痛,冷不丁停下,手腕摁在太陽xue處。 素心與遮月扶住她,驚呼道:“娘娘!娘娘是頭疼嗎?” 聞恕一滯,回身看她,卻見她一張小臉發白,疼得額前冒汗。 他攬過她的身子,“哪里疼?” 見此,元祿遣人去喚太醫。 然付茗頌這頭疼是一陣一陣的,刺痛感過后,便又無甚大礙。 她虛虛喘了幾聲氣,抬頭望了眼正盛的日頭,吶吶道:“許是中了暑氣,皇上走慢些罷……” 聞恕頓了頓,若不是她臉色當真白得嚇人,還以為她是故意的。 打不得,罵不得,連生個悶氣,也生不得,可真好。 宋長訣乘馬車離宮,途徑長青街,他便下了馬車步行。 他的古玩鋪子,便開在長青街末。平日里宋長訣顯少來此,大多時候都是掌柜與管家在照料。 這月的生意,略冷清了些。 小廝抱怨道:“大人,這拐角新開了家棺材鋪子,做的是死人的生意,晦氣,連帶著咱們的古玩店也一并晦氣?!?/br> 宋長訣未理會,只順著小廝所指的方向,隨意瞧了一眼。 忽地,他腳步陡然一頓,瞧見一道眼熟的背影,從那拐角處離去,鉆入另一條巷子里。 他皺眉道:“你說那兒新開的什么店?” 小廝摸著腦袋應:“棺材鋪子,總之賣的都是晦氣玩意兒,大人,您瞧咱這一個月的進賬——” “裴家近日,有人出事了?” 小廝一時反應不過來哪個裴家,細細琢磨,恍然大悟道:“大人您說付二姑娘的夫家啊,就一母一子,身體強健著呢?!?/br> “付家呢?”宋長訣瞇了瞇眼。 “付、付家?也沒聽說……倒是老太太前些日子病倒了,不過聽說,無甚大礙。大人,怎么如此問?”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存稿以后,更新十分不穩定……這章給大家發個紅包吧,愛你們~ 第83章 宋長訣在街尾站了半響,眉頭一蹙,轉而進了自己的古玩鋪子。 此時,另一條巷子里,付姝妍摘去面紗,將買到的東西攥在手心里,寬大的袖口垂下,遮得嚴嚴實實。 她往外走幾步,便是另一條繁盛的街,馬車停在街口好一陣了。 青檀見她來,趕忙迎上,道:“夫人,您不是去買糯米糍么?” 付姝妍捋了捋鬢角的碎發,輕輕答道:“哦,賣完了,直接去付宅罷?!?/br> 青檀猶疑應下,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她家姑娘近日奇奇怪怪,心心念念都是老太太,就說今日罷,連給老太太買糯米糍,都要自個兒親自去。 不知情的,還當她祖孫二人情誼有多么深厚。 可青檀知道,并非如此啊,姑娘對老太太,哪里有情誼可言? 她搖了搖頭,莫非是出嫁后,當真想家了? 不多久,付姝妍叩了付宅的門,又去探望老太太。 三月二十,正是春風拂面的好日子。 原在二月便該辦的踏青宴,因那半月的禁足,徹徹底底耽擱了,是以,付茗頌便邀了幾個待嫁閨中的姑娘進宮賞花。 說是賞花,可秦氏也在呢。 誰還不知道這名為賞花,實則卻給沈世子挑妻妾,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鮮嫩活潑,就盼能叫秦氏一眼相中。 一時間,她這個皇后成了陪坐,倒被忽略了。 素心遞上一盞茶,笑道:“這些姑娘,慣是沉不住氣的,奴婢瞧著沈夫人,一個都瞧不上?!?/br> 她聞了聞陶瓷茶蓋上的香味兒,揚眉瞧了素心一眼,“你又知道了?!?/br> 素心笑笑,不敢多言。 但她目光掠過面前人的肩頸,還是忍不住道:“娘娘瘦了,您近日胃口不成,還是要叫御廚再改改膳食才行?!?/br> 付茗頌敷衍地應了應,她何止胃口不成,她還成日犯困,這大好的天氣,草長鶯飛,蟲鳴鳥叫,她偏是乏力得很。 她捂唇將一個呵欠憋了回去,一瞥眼,便瞧見荷池那頭,一道鵝黃身影悶悶不樂。 “遮月,去將四姑娘請過來?!?/br> 宮里賞花,邀的是未出閣的女子,也是為了秦氏選媳,然付姝云定不在這人選里,她請付姝云進宮,還的,是姜氏的面子。 可她這成日活潑的四jiejie,今兒倒像霜打的茄子。 遮月幾步過去,俯身在付姝云耳邊低語幾句話,她扭頭看過來,隨即與身邊幾個小姐妹道了別,握著團扇走來 恭恭敬敬請了安,端端正正坐在玫瑰椅上。 付茗頌揮手屏退了宮女,兩面屏風一遮,外頭誰也瞧不見,付姝云的脊背這才稍稍放松些。 付茗頌嘴角輕揚,笑問道:“四jiejie因何悶悶不樂?” 付姝云頓了頓,如今這身份懸殊,話也不是能應說盡說的,她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口吻抱怨道:“祖母盡折騰我,上回想我嫁進魏家,后來作罷,現下,又相中了龔家二郎?!?/br> “諫義大夫龔文軒家?” “對,是這家,五妹——皇后娘娘也聽過?” 付茗頌側頭碰了碰珍珠耳飾,宮宴上她與龔夫人說過兩句話,除此之外也沒有旁的了。 “龔家門第清白,諫義大夫的品級比父親還高,四jiejie因何不愿?”說罷,付茗頌困意一掃而光,眉頭挑起,壓低聲音問:“jiejie莫不是,還惦記著恒王?” “呲——”一聲響,付姝云蹭的從椅上彈起來,凳角與青石板劃出一道磨耳的聲響。 她瞪圓了眼睛,忙又坐下,揮手道:“不是,不是不是,你可別瞎說,要是叫人聽去了怎么是好?在俞州時我不知他是恒王,見他相貌迤邐,一時糊涂,現下我可不敢胡想了?!?/br> “喔?!备盾烅怂谎?,似是在問:那你因何看不上龔家? 付姝云脊背徹底垮了,嘆氣道:“我不是看不上龔家,我還怕他們家看不上我呢……同皇后明說了罷,我是見不得祖母那精打細算的模樣?!?/br> 她頓了一瞬,抿唇望向付茗頌,道:“我可算知曉你當日的苦楚了?!?/br> 叫人精打細算,榨干吸血。 真真膈應人。 付茗頌嘴角輕提,就要抿唇笑起來,忽然手一抖,扇柄從手心滑落,“啪嗒”一聲掉在石板上。 她低低倒抽了一口氣,指關節抵上太陽xue。 付姝云叫她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你——遮月!” 遮月候在臺階下,聽此慌亂的叫聲,渾身一凜,忙推開屏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