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待她離去后,那小僧人仰頭問:“師父,這鞋何時在寺里供了一個月?不是昨兒集市上才買的么?” 和光嗤他一聲,并未多做解釋。 第67章 從和光大師手中接過繡鞋,付茗頌一路走一路打量。 和光的名號響亮,坊間都傳,此人額間有一只凡人瞧不見的天眼,能通曉天意。 可依她第一眼瞧見和光,便不大相信。 何況她也清楚,和光在朝堂說的話,也都是皇帝授意的,一個僧人,怎能隨意撒謊呢…… “娘娘,這鞋有何名堂?”遮月探頭瞧了一眼。 付茗頌搖頭,這雙繡鞋普通到,連鞋面上的繡花的線頭都沒剪干凈,任她上瞧下瞧,也瞧不出什么福澤來。 驀地,她腳步停在潮濕的石階上,抬眼正好見國公夫人秦氏從永福宮的方向往宮外走,腳步輕快,背影看著都精神抖擻。 素心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附在她耳后道:“昨日夜里,長央侯府哭喪了?!?/br> 付茗頌一怔,細柳似的長眉下意識挑了一下一下,“大姑娘沒了?” 素心頷首,隨即抿唇道:“雖說是喪事,可這侯府大姑娘拖了沈世子這么些年,明知大姑娘身子不行,過不了門,侯府愣是不肯取締親事,如今人沒了,沈夫人總算能為世子爺打算了?!?/br> 聽起來不大厚道,卻不難理解。 沈其衡如今也二十出頭的年紀,莫說妻,連個妾都未曾有,早成了沈夫人一樁心病。 付茗頌了然地點了點頭,差人將繡鞋放回昭陽宮,便抬腳往永福宮去。 今日該去永福宮陪太后用膳。 宮中的規矩都是人定的,沈太后不喜每日有人來請早安,便改成了一月中特定的日子,其中每月初與月末,她得盡兒媳的本分,陪沈太后用一頓午膳。 也算得上是婆媳間維持關系的一種手段。 只今日,她來時竟難得見聞恕也在,他平日可是不會有這個閑情逸致陪沈太后用膳的。 卯時她醒時,這人已經不在了,這會兒猝不及防見著…… 付茗頌耳后一熱,想起昨晚他在耳旁說的都那句—— “你再敢糟踐一次,試試?” 沈太后抬手喚她:“快過來?!?/br> 她忙回過神,抬腳過去,輕喚了聲母后。 宮女布菜后,三人落座。 熱氣騰騰的膳食,圍坐在圓桌旁,這幅畫面,頗有種一家團聚的溫馨感。 聞恕執起湯勺,給沈太后添了碗熱湯,“喝湯暖胃,母后一到冬日便畏寒,多喝些?!?/br> 沈太后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哼笑,她這個兒子,若沒點事兒,斷然不會做這種殷勤事。 付茗頌一聲不吭,低頭給沈太后添了兩筷子竹筍。 她是最善于捕捉細節的人,第一回 同沈太后用膳時,便發覺她喜愛這道菜。 后來沈太后又無意提了一句,過膩。 付茗頌當即吩咐御廚改了菜譜,如今這道竹筍清清爽爽,再無膩味。 不得不說,兒子算不得好,兒媳卻真得她心。 她抬了下眼,“皇帝不用盯著哀家瞧,有事說罷?!?/br> 聞言,付茗頌也朝他看過去。 聞恕稍稍一頓,放下銀筷道:“東蕪起兵,北疆開戰,兒臣思來想去,既貴為天子,理應為百姓祈福,欽天監道十二月初六乃祈福的好日子,屆時,兒臣想攜皇后一并去承恩寺,此行兩日?!?/br> 他說話時,瞥了付茗頌一眼。 付茗頌睜大眼睛看他,祈福? 沈太后下意識蹙了蹙眉,皇帝為戰事祈福是常事,可他去便去,帶上皇后去作甚? 天寒地凍,怪折騰…… 她轉而看向乖坐在一旁,一言未置的人,輕聲道:“皇后可愿意去?” 驀地,付茗頌垂放在腿上的手被捉住,她冷不丁顫了一下,感覺到男人粗糙的指腹揉著手心…… 她咬著唇,朝沈太后點了兩下頭。 聞恕彎唇,道:“有勞母后看顧后宮?!?/br> — 一頓午膳過后,沈太后拉著她說了會兒話,便回了內室小憩。 長廊下,冷風吹得她小臉冰涼。 她仰頭問:“皇上何時決定的要去承恩寺祈福?” 聞恕伸手將她衣領攏了攏,“昨夜?!?/br> 聞言,付茗頌杏眸睜大,“那欽天監是何時算的日子?” 男人睨了她一眼,唇角微揚,一聲輕笑落下,那意思仿佛在說:你也信。 他低聲道:“十二月初六,城西有場廟會,聽聞昔說過,應是很熱鬧?!?/br> 話落,他就見那姑娘的櫻唇一寸一寸張開,約莫能塞下一棵梅果。 付茗頌話里是一百二十分的不可置信,“皇上,要帶臣妾逛廟會?” 上一回逛廟會,尚還在俞州時,且那回廟會給她的印像實在不好。 誤食了梨花,還發了疹子。 可自打進宮后,她很自覺的知道,宮外的那些熱鬧是再與她無關了,是以十分驚訝。 夜里,她仍舊不敢相信,翻身道:“皇上,真是帶臣妾去逛廟會嗎?” 這話,她今夜問了不下三回。 她的雀躍形于色,聞恕捏了捏她的腰,“你要實在不愿意睡,做點別的?” 幾乎是同時,寢殿內安安靜靜,付茗頌小聲的翻了回去,再沒出聲兒。 聞恕從后攬著她,望著她小巧的耳垂瞧了半響,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帶她出宮從來不是突然的決定,那回在桌案上看到的《南屏游記》,他便知道,付茗頌雖然在付家后宅長大,性子靜的像一灘死水,可她骨子里是喜愛熱鬧的。 正如她喜愛那只嘰嘰喳喳會說話的鸚鵡。 他期待著什么時候,這人能在自己面前蹦兩下就好了。 十二月初六,云層團繞,微光乍泄。 三輛馬車駛過街市,最前一輛坐著三兩侍衛,最后一輛則是宮女,中間這輛馬車,自然坐著兩個主子。 駛過長青街時,付茗頌掀開簾子多瞧了幾眼。 這次與上次秋獵出行不同,這回她與聞恕皆褪下了龍袍鳳服,她便敢大膽地往車外看了。 車水馬龍的聲音,叫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一個時辰,至承恩寺。 雖說目的是逛廟會,但該做的面子還得做,從住持手中接過香燭,按規矩上香,一套流程下來,天也稍暗了。 下山時,她見馬車上帶來的換洗衣物,不由問:“皇上,這些不搬到禪房去?” “嗯,今夜宿客棧,近些?!?/br> “哦?!?/br> 她語調里已染上了幾分歡喜,似是從未有過這種經歷。 嘴角肆意揚起,又在聞恕看過來時,微微收斂了一些。 — 冬日黑夜漸長,是以才酉時,天便層層暗了下來。 城西建有城隍廟,一路上行人不絕,吆喝不斷,嘈雜,又熱鬧。 不過,聞恕當真十分適應不了這種環境,還未走幾步,那眉頭便揪了起來,嘴角也抿得緊緊的。 惹的過往路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城隍街很長,兩旁商鋪亦是數不勝數,可行至一半,聞恕也發現了,身邊這個人,沒有一次停下來要買東西。 他方才分明看到,面譜、風箏、糖葫蘆、糖人這些姑娘駐足的攤子,她就不想要? 驀地,男人腳步停滯。 付茗頌一頓,側身仰頭,眉梢一揚,“怎么了?” “你沒有想要的?”他皺眉問。 付茗頌叫他問的一愣,就怔愣的這會兒功夫,聞恕已抬眸朝元祿吩咐道:“你去,將這所有小攤上的物件、吃食,各買一份?!?/br> 眼見元祿領著吩咐就要走,她連忙擺手,“不,不用,不用的?!?/br> 她抬頭道:“那怎么拿得下?” 此次出行,一共就兩個宮女,兩個侍衛,兩個暗衛,再加一個元祿。 十四只手,再翻個倍,也無法拿下所有東西。 聞恕抬了抬眉頭,嘈雜的人群中,他下意識低下頭說話,驀然縮短距離。 他道:“那你自己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