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眾人一顫,大氣不敢喘一口。 內室里,付茗頌正揪著眉頭,將湯藥一飲而盡。 見他來,也只一臉無辜的望著他:“沒食梨花,一點都沒?!?/br> 男人眉頭緊蹙,握著她的后頸讓她抬起頭:“朕瞧瞧?!?/br> 這疹子愈發紅了,現下還好,夜里只怕她要睡不下了。 — 翌日,元祿雙手倒插于袖口,倚在御書房門外唉聲嘆氣,一夜過去,頗顯倦態。 恰逢宋長訣隨工部大臣前來面圣,有氣無力的道了聲:“宋大人?!?/br> 宋長訣對這宮里人是無甚好感的,敷衍的應了聲,便又撇過頭,安安靜靜在門外等著宣見。 就見臺階下一個小太監匆匆而至,那嗓音聽著像是要哭了,“元公公,奴才們可真問不出旁的了,連十二司都細細查問過去,真就沒搜到梨花?!?/br> 元祿亦是腦袋疼,“皇后娘娘那日,真就沒去過旁的地方了?” “真就沒了,昭陽宮至御書房,就途徑那么條宮道,會不會,皇上弄錯了?” 話落,小太監腦門便挨了元祿一巴掌:“胡說八道什么,皇上怎有錯?” 忽然,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站在角落的少年抬了抬眉:“皇后娘娘,碰不得梨花?” 元祿一頓,轉過身瞧他。 宋長訣淡淡道:“宮里不是有么,我還聞見過?!?/br> 元祿如遇救星,忙上前幾步道:“宋大人在何處聞見過?” 這宮里,不該有啊。 宋長訣懶得同他說,只往宮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他自小對梨花香味兒很是敏感,雖不知緣由,但總不會聞錯的。 哪怕是混在百花中,他也不會聞錯。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狗鼻子 第46章 宋長訣說罷,御書房的門便被從里頭拉開,太監道了句:“宋大人,進吧?!?/br> 宋長訣斂眸,頷了頷首。 在踏進御書房時下意識往后瞧了一眼,就見元祿帶著一行人風風火火的在宮道兩側的花叢中探頭探腦。 他收回目光,轉身望向前不久才見過的人。 然而,元祿的鼻子是沒有宋長訣靈敏的,他就是對著那一簇簇顏色各異的花嗅上半個時辰,也聞不出梨花的味兒。 他負手在這條道上來來回回,瞇著眼從這花團錦簇中,試圖找到哪怕一小朵梨花也是成的。 可別說梨花,就是片花瓣兒都找不見。 太監們躬著身子,頂著日頭口干舌燥的:“宋大人,會不會弄錯了?這里頭少說十多種花,哪怕真摻進梨花,尋常人也聞不出???” 元祿一抹腦門的汗,遲疑的往方才宋長訣的方向看了眼。 說的也是,宋長訣那小子,不會還記恨著那事,忽悠他的? 正欲收手時,元祿余光一瞥,瞧見暗藍色袖口沾了一片白,不疑有他的伸手拍去。 才拍了兩下,他驀然停住。 他捻了捻衣袖,將指腹放置鼻下仔細一嗅,轉身在花叢上胡亂抹了一把,細膩的白色粉末將暗藍色的袖口蹭白,若不是衣裳色暗,幾乎是瞧不出的。 — 酉時,日頭落下,彩霞鋪滿半片天,從小軒窗上投落下一地橘紅。 兩面屏風圍繞在梳妝臺兩側,搭出一處緊閉的空間。 瓶瓶罐罐占滿半個臺面,遮月握著棕紅藥瓶,用指腹沾了些,輕輕抹在她破皮的后頸。 她抿抿唇,話里還帶著細微的哭腔:“娘娘別再用手撓了,若是留疤了可怎么是好?” 上回在俞州時便將遮月嚇的不清,她這一身細皮嫩rou的,驀然生出疹子,實在駭人。 付茗頌埋頭在臂彎里,一日過去,病殃殃的。 她有氣無力的反手在背上指了指:“這處也涂些藥?!?/br> 寢衣后擺被掀開,冰冰涼涼的觸感在背上漫開,她方才緩緩嘆了口氣。 聞恕盯著被抓出血絲的地方,眉間一緊,給遮月打了個退下的手勢。 遮月猶豫的頓了頓,想從鏡中知會付茗頌一聲,可那人趴在妝臺上,眼皮都未抬一下。 末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落下:“誰讓你伸手撓了?” 付茗頌一怔,猛地直起腰,猝不及防的從鏡中看到男人的身影。 她嘴角輕輕抿起,極少極少露出這樣委屈的神情。 疼痛她還忍得,可癢便真的,真的忍不得。 而且,太醫開的藥她也老實喝了,這疹子不見好,反而愈來愈紅了。 聞恕亦是發覺了,抬手扯了扯她的衣領,果然是又生出一片紅疹,昨兒還沒有。 付茗頌仰起頭看他,眼里還包著兩彎要落不落的淚。 她小聲道:“癢,還疼?!?/br> 可這能如何是好?他倒是愿意替她受著,但也沒有別的法子。 每每遇上這疹子,饒是聞恕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叫她忍著。 忽然,遮月去而復返,在屏風外道:“皇上,元公公在外求見,說是有事要稟?!?/br> 聞恕側目應了聲,在她腦袋上揉了揉,低呵了聲“不許撓”,這才抬腳出去。 元祿忙迎上,一手擋住嘴邊,低聲耳語了兩句,就見男人狹長的眼眸微覷,抬眼望向寢殿窗外的盆栽。 “去吧?!?/br> 元祿領了命,這才退下。 不多久,這昭陽宮寢殿外的一片盆栽,瞬間被搬了個空。 陣仗過大,不出半個時辰,昭陽宮的動靜便傳進了各宮中。 姚文麗瞪直了眼,手心壓著桌案起身:“怎、怎么可能?” 不過幾包花粉而已,粉末她還瞧過,那般細膩,不仔細瞧根本是瞧不出的。 元祿怎可能會發現? 宮女亦是嚇哭了:“娘娘,這可如何是好?若是真叫皇上查出,可說了,按謀害皇后之罪處置??!” “你嚷嚷什么!”姚文麗怒喝,隨即穩了穩心神,才道,“不會的,她昭陽宮出的事兒,與我有何干?” 姚文麗說罷,底氣不足的坐了回去。 她緊咬下唇,本只是想叫昭陽宮那位生幾日疹子,伺候不了皇上罷了,并未想謀害皇后,這樣大的罪名,她如何擔的住……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殿外的宮女跌跌撞撞跑來,氣喘吁吁道:“娘娘,元、元公公帶人來,說是請娘娘走一趟?!?/br> 咯噔一聲—— 姚文麗愣了神,心下緊繃的那條弦,猝不及防的斷了。 — 此時,日頭已經徹底落下山了。 喧鬧聲繁雜的街市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車輪碾過凸起的石板,不禁顛了一下。 宋長訣身形一晃,手中的竹簡落地,他不耐煩的蹙了蹙眉,冷不丁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等等?!?/br> 他揭開車簾,目光落在馬車斜后方的攤子上,只見那攤前寫著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梨花餅。 馬夫遞了兩個銅板,從商販手中接過,轉手便到了宋長訣手中。 車輪轆轆,駛往宅院。 宋長訣捧著紙袋瞧了半響,直到這餅冷了都未動一口。 不知為何,他竟想到宮中那碰不得梨花的皇后娘娘。 碰了梨花,她會如何? 夜里,宋長訣喝下安神藥,就著薄被睡下。 然今夜,這藥效像是全然沒了作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夢境襲來—— 棗樹下,小男孩拿著只小鏟子,費力將樹墩旁的土松開,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樹墩旁坐著的小丫頭,晃著兩只小腿在乘涼:“哥哥,你要不要宋宋幫你呀?” 男孩咬牙道:“不用?!?/br>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土終于松開,他將去年爹娘埋下的梨花酒給挖了出來。 “宋宋,拿碗?!?/br> “好?!毙⊙绢^應了聲,顛著腦袋上的羊角辮跑進屋里,又噔噔噔的捧著兩個不大的瓷碗回來。 聞著這酒味兒,宋宋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她還從來沒有碰過酒呢。 男孩抬頭看了她一眼,猶豫道:“就喝一點兒,你嘗一口就好,否則要被爹娘發現,我可是要挨鞭子的?!?/br> 宋宋連連點頭,腦袋就快探進酒瓶子里了:“好,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