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對著這兩雙好奇至極的眼睛,付茗頌抖了抖唇,正要開口時,陳如意好似看不下去了:“人家的家事兒,你們二人再問,可要逾矩了?!?/br> 韓知年吐了吐舌頭,這才沒繼續問下去。 陳如意常年患病,許是這個緣故,叫她整個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毫無攻擊性。 她伸手給茗頌添了杯茶:“生辰的事茗頌meimei也聽說了吧,現在外頭都在傳,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究竟如何想呢,我真怕進宮,皇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聽著都駭人?!?/br> 付茗頌抬頭瞧了她一眼:“我也是如此想的?!?/br> 陳家大姑娘陳思意就坐在陳如意右手邊,聽了付茗頌這話,笑著提壺給韓知年倒茶,一邊還問:“那你是不愿意進宮了?” 此時,韓知年手里正端著滿盞的茶,只見她一邊笑著同陳如意說話一邊起身,那茶盞好似無意間舉到了茗頌左肩上—— 猝不及防的就要傾倒下來。 忽然,韓知年尖叫了一聲,引的在說話的眾人紛紛抬頭去看,只見那冒著熱氣的茶全潑在了韓知年手腕上,嬌嫩的肌膚rou眼可見的燙傷一塊,瞧著都疼。 而她捏著杯盞的手指被一只手往回壓,這才迫使她將本要往外潑的茶水全潑在了自己身上。 咯噔一聲,陳如意手里的空杯落地,因起身太急,她用絹帕捂著唇咳了幾聲:“如意見過六公主?!?/br> 陳如意眼神掃過叫竹門隔開的隔間,不由慌了神,她聽到了多少? 其余幾人皆匆匆起身,瞳孔瞪大的瞧著眼前這一幕。 六公主怎會在這兒? 韓知年已然疼的要暈過去了,癟著嘴哭著,又不敢將手從聞昔手中抽出來。 聞昔面無表情的掃過陳家姐妹二人,那眼神的意思似是看穿了她們的把戲,叫陳家姐妹不由都僵在原地。 陳如意呼吸錯亂:“六公主這是?” 聞昔松了手:“看韓姑娘拿不穩杯盞,本想搭把手,誰料還添亂了,允秋,去叫個大夫來?!?/br> 她說這話時眼里沒半分愧疚的意思,哪里是想搭把手,她分明是故意的! 可雖這六公主非太后嫡出,卻嫁了京衛指揮使薛錄,身份顯貴,誰又敢說她半個字? 一刻鐘后,允秋請來了大夫,韓知年一邊上藥一邊哭,陳如意貼心的在身旁哄著她,頓時場面便有些雜亂。 茗頌聽韓知年的哭聲,忍不住蹙了下眉心,垂眸時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只杯盞上。 聞昔不經意朝她走近了兩步,輕言:“若是潑在你臉上,現下哭的可就是你了?!?/br> 付茗頌一怔,猛地仰臉對上她的目光,趁眾人不注意,她低著聲音偷偷說了句:“謝六公主?!?/br> 這聲六公主,還是聽陳如意喊的,付家姐妹三人,未曾有機會見過她。 正此時,對面的珠簾被揭開,一紅棕常服、面容清俊的男人從里頭出來,對著聞昔微一點頭,轉而出了閣樓。 聞昔側目瞧著付茗頌,話里藏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愉悅:“以后再謝也不遲?!?/br> 付茗頌遲疑一瞬,在她專注的目光下緩緩點了兩下頭。 待聞昔走后,方才站的遠遠的不敢說話的唐秀捂著胸口小聲嘟囔:“什么啊,這六公主與駙馬不在自家府里調情,跑來茶館作甚,嚇死我了?!?/br> 唐秀這句調情倒說的不錯,茶館門前,薛顯清負手站在馬車旁等著自家妻子,見聞昔過來,嘴角抿了抿,并不是很愉快。 “早知換個地方?!彼麛n了攏聞昔的衣裳,又說:“你平日不是多管閑事之人,今日怎么,善心大發?” 聞昔抬頭朝那閣樓的窗子看了一眼:“你懂什么,我幫的是自家人?!?/br> 說罷,她仰頭對薛顯清眨了眨眼:“你不是想將四衛營的差事一并攬下么,我有法子讓皇兄點頭應下?!?/br> — 兩日后,通政司參議韓大人因瞞報四民建言一事,惹圣上大怒,被貶官出京。 陳如意聽了這消息,險些沒暈過去,一下聯想到六公主聞昔。 就連韓知年哭著來府里求助,陳如意都沒敢見她。 許是怕這事兒與六公主有關,擔心被她看出破綻,陳如意這幾日憂心如焚,病情加重,好容易在外走動了兩天,又不得不臥床養病。 陳家見此愈發著急,生怕如意的病會讓付家占了先機。 于是,京城關于付家五姑娘的傳言霎時滿天飛。 親娘趁老爺酒醉爬了床,自幼被府里小娘撫養長大,生的一張魅主惑君的臉,誰知道骨子里是不是同她娘一般骯臟齷齪。 這話如愿以償的,傳進了宮里。 沈太后聽著許姑姑將市井傳聞在耳邊說了一回,只覺得臟的很。 她冷哼一聲:“陳家干的?” 許姑姑點頭:“娘娘慧眼,如意姑娘這些日子病了,在府里臥床歇息,想來,當家做主的也是急了?!?/br> “用這么個下三濫的手段,養出的姑娘又能省心到哪兒去?我要真讓陳家的做主中宮,宮里可還有安生日子過?”沈太后皺眉。 說罷,她又問:“那付家的五丫頭如何了?” “在府中呢,外頭流言蜚語,怕是鬧的心慌?!痹S姑姑又說:“陳家拿此事做文章,如今五姑娘的身份最叫人詬病,若是皇上當真有此意,只怕…” 只怕,丟的也是皇家的臉面。 “皇上此計,已令和光大師將話放了出去,滿朝皆知,事已成定局,哀家總不能還攔著?!鄙蛱竽罅四竺夹?。 何況,皇帝那個性子,她也得能攔得住。 既是攔不住,她也只能鋪路了。 — 四月十七,沈太后宣了姜氏進宮。 兩面山河手繪屏風團起一個小隔間,里頭只太后、許姑姑與姜氏三人。 姜氏平日里是個十分端的住的人,可面對太后,終歸是差了些火候。 沈太后見她局促,笑道:“哀家未曾生過女兒,見你府上的丫頭個個精致又伶俐,可是羨慕不來啊?!?/br> 姜氏惶恐:“得娘娘垂青,是那三個丫頭的福分?!?/br> 沈太后又笑:“是你教的好,姝云有你這樣的母親,想來定是被教養的很好?!辈坏冉显倩卦?,沈太后又言:“可惜茗頌丫頭也是個極好的苗子,沒能記在你名下,倒是叫小娘撿了個大便宜?!?/br> 話落,姜氏原本上揚的嘴角一僵,連帶著神色都迷糊起來,她又生硬的笑了笑:“娘娘有所不知,五丫頭如今養在她祖母膝下,并非是小娘?!?/br> 太后不語,意味深長的笑笑,又道:“宮里新進了幾匹料子,顏色過于艷麗,放在我這永福宮糟蹋了,不若下回讓茗頌丫頭進宮來,叫宮中繡娘給她量身衣裳?!?/br> 姜氏又是一僵,心下惶惶,又驚又喜:“臣婦替五丫頭謝過娘娘?!?/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其實我覺得茗頌在聞家人這兒是團寵== 第27章 壽安堂,門窗大開,帶著初夏氣息的暖風從四面的窗子吹了進來。 老太太端起面前的陶紅瓷盞抿了一口新進的碧螺春,衰老的眼眸輕抬,目光落在窗外的涼亭下。 付茗頌你身鵝黃色襖裙,襯得身材纖瘦高挑,莊玉蘭與付姝云嘮著什么趣事兒,她也只靜靜的笑著。 這么一眼,還頗有些歲月靜好、光陰慢慢的意思。 老太太擱下茶盞:“你真心想將五丫頭記在自己名下?” 姜氏叫老太太看的心底有些發虛:“兒媳想著,五丫頭畢竟非云小娘所出,按理說,記在主母名下也合情理?!?/br> 如今局勢逐漸明朗,沈太后就差挑破那層窗戶紙說話了,姜氏也不是個傻的。 付家若能出一個皇后,雖然不是她的女兒,姜氏心中也有些悵然,但到底五丫頭若是真當了皇后,往后云兒嫁的定也不會差的。 這樣的便宜,正如沈太后所言,不能叫云小娘撿去。 老太太哼笑一聲,倒也沒說不可,只是問了句:“太后娘娘召你去,說了甚?” 姜氏撿了重點說:“都是夸五丫頭的好,我瞧著娘娘對五丫頭還頗有些好感?!?/br> 老太太垂了眸子,沉默片刻:“若是一開始你就肯將這丫頭記在你名下,說不準她如今,也是個大方性子,罷了,依你所言吧?!?/br> 姜氏嘴角揚起:“兒媳定會像待云兒那般善待五丫頭,絕不叫她受委屈?!?/br> 兩日后的四月十九正是好日子,族譜上姜氏名下,添上了付茗頌的名字。 姜氏沒強求茗頌同她一院住,是以茗頌依舊留在老太太身側。 好似除了族譜上那一筆,也并未有何別的變化。 但就是添了這一筆,付家的五丫頭就從庶女成了嫡女。 姜氏對她的好又有目共睹,這偌大宅院,倒也沒人敢輕慢她。 而上回沈太后召姜氏進宮的消息傳出去后,這京中的風向陡然一變,付家一夜間門庭若市,那雕花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云姨娘悶了一肚子氣,一連幾日,變將洗春苑的杯盞砸了個徹底。 好一個姜氏,她倒是會撿便宜!五丫頭她養了十五年,如今眼看她有機會飛上枝頭,憑什么姜氏說要就要走了?十五年前她怎不裝一回大方? 眼瞧姜氏與付茗頌你來我往、母女情深的模樣,云姨娘終于是坐不住,紅著眼到老太太跟前訴了一番苦。 “母親,我養了茗兒十多年啊,夫人這回說要走就要走了,茗兒又不是物件,我、我也舍不得啊…” 云姨娘捏著帕子捂嘴哭,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可惜老太太不是付嚴栢。 老太太叫她哭的腦仁疼,沉著臉道:“行了,你待茗兒究竟如何,還要老婆子我一字一句替你回憶?記在姜氏名下,她好歹是個嫡女,在你名下,只會叫人笑話?!?/br> 云姨娘一口牙險些咬碎,這死老太婆說起話來還是半分情面都不講! “可是母親,我養茗兒那么些年,耗費的精力,吃的苦,我瞧見她便想起她生母,你說我、我這十五年也不好過呀!”云姨娘又哭道。 可這句話仿佛踩到老太太痛處,布滿紋路的眼尾皺起:“你有何不好過的?裝著裝著,你還當真了?” 云姨娘一怔,哭都忘了哭。 “我瞧你這日子是過糊涂了,你以為你把五丫頭奪回去,便能沾她的光了?妾室便是妾室,五丫頭若真能替付家光宗耀祖,那她也必須得是嫡女!”老太太一氣不喘的呵完這句話。 云姨娘已然是嚇懵了,本以為多少能得老太太可憐,誰料老太太會因此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