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聞爭倒也不避諱聞恕還沒執筷,用竹筷戳了戳那蝦仁,“是么,倒是有心?!?/br> “可不是,不過皇上龍體尊貴,住進付家已是屈尊,哪能同他們再一道用膳呢?!痹摀u搖頭,多嘴說了這么一句后就覺得身后燒得慌。 他扭頭一瞧,皇上不知何時放下棋子,雙眸冷冰冰的瞧著他。 元祿背脊一僵,轉念一想,腸子都悔青了。 “回絕了?”聞恕抿了抿唇問。 元祿磕巴了一下,溫吞吞道:“要不,奴才再去說一聲?” 聞爭聽了一耳朵,忍不住撇過頭去一笑,這元公公啊,能伺候皇兄到如今,還沒被他的喜怒無常給嚇暈過去,也實屬難得。 聞恕慢悠悠的攏了攏衣襟起身,又慢條斯理地折了折袖口,“出去走走?!?/br> 說罷,一桌膳食未動,聞恕留了個背影給聞爭。 身后的人一挑眉,倒也不覺驚詫。 畢竟,從他這位皇兄憑著“眼緣”二字往宮里納了不少貴人,又憑“礙眼”二字處死了不少貴人之后,聞爭已經對他所有舉止見怪不怪了。 只是那付家五姑娘看著小巧可人的,可惜了。 聞恕這出去走走,一走便走到了甲板上。 姜氏一愣,旋即擺上了得體的笑,“吳mama,快添副碗筷?!?/br> 元祿方才分明已經回絕了,可姜氏并未問他怎么又來了的緣由,也算是很有眼里勁兒,誰也沒給誰難堪。 聞恕順著她的話自然坐下,當皇帝當慣了,說出“討擾”二字時,還忍不住眉頭一皺。 他目光掠過正安安靜靜用飯的小姑娘,她身子有些緊繃,狀態像是隨時準備防御。 聞恕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合著他明里暗里幫了她這么多,這丫頭比怕她家老太太還怕他。 云姨娘還是第一回 見他,可看飯桌上的人都沒有要介紹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聲,“這位…便是沈公子吧?” 聞恕偏頭側目,目光停在云姨娘身上約莫只有一轉眼的功夫,可那面無表情,眸色沉沉的模樣,叫云姨娘冷不丁一僵。 姜氏似笑非笑地瞥了云姨娘一眼,云姨娘尷尬惱怒移開目光,也不敢再多嘴。 反而是付姝妍,認出是上回在祖母屋里隱約瞧見一面的人,好奇地多打量了兩眼。 付嚴栢清了清嗓音,“此番赴京,還多虧了沈公子身邊的護衛,才讓此行得以一帆風順,待到了京城,付某必當設宴相謝?!?/br> 聞恕抬眸睨了付嚴栢一眼,“不必?!?/br> 原本闔家歡樂的氣氛叫他往這跟前一坐,忽然變了味道。 無人敢輕易開口,就連原本湯匙碰碗的聲響都不由放輕了許多。 偏生聞恕沒有半點覺得不妥,坐在那兒頻頻飲茶,一口葷素都沒動。 付姝云幾次想開口詢問那個生了病的沈三公子,見飯桌上的氣氛逐漸嚴肅,也堪堪閉了嘴。 這幾人間,屬莊玉蘭最過心細。 她未見過什么沈公子,但剛回府時也聽下人說了一嘴,這會兒見老太太與付嚴栢都對此人敬重有加,難免多抬頭看了兩眼。 這一看,就見男人的目光在付茗頌身上多滯留了一陣。 待到用完膳食,莊玉蘭扶著老太太回房里,并未著急離去,坐在老太太跟前繡了朵梅花,哄她老人家開心了,才狀若無意道: “姨奶奶,今日那沈大人,渾身透著一股矜貴勁兒,倒是少見呢?!?/br> 老太太待她親厚,沒責怪她隨意打聽,反而道:“他身份尊貴,切莫沖撞了?!?/br> 莊玉蘭應了聲是,像是嘮家常似的又說:“那沈公子應當是個良善之人,我聽說前幾日茗兒meimei身子不適,還是他借了大夫過去呢?!?/br> 老太太低低應了聲,嘆道:“茗兒這丫頭……” 莊玉蘭屏氣等老太太說下去,卻見老太太息了聲,她一顆好奇心七上八下的,茗兒這丫頭…如何? 船只悠悠駛往京城,星夜籠罩下的海面泛著光。 臨到京城前一夜,付茗頌卻無端做起了夢。 夢里也不再是生香醉骨的場景,而是潮濕冰冷的天牢。 女子一身牢衣跪地,面前有只手擒住她的下巴,空曠低沉的嗓音都透著涼意,他說:“宋宋,服個軟,不成么?” 付茗頌猛地驚醒,竟發了一身虛汗,右手壓在胸口上,心臟像是要從那里頭蹦出來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點了燈,用力抓了抓胸前的衣襟,才驚魂未定的靠在床頭。 遮月見里頭有光,攏著衣裳上前來,“姑娘,您怎么醒了?” 她又說:“就快抵京了,您再歇會兒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解鎖新夢境~ 恭喜開啟新地圖~ 第16章 午時,巍巍宮墻內,斜靠在塌上的女人一身黑色金絲錦裙,金鳳雕花步搖端端正正簪在發髻上,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高貴大氣。 戴著墨綠暗紋護甲的手捧起參湯,緩緩抿了一口:“皇上今日可要抵京了?” 許姑姑接過那飲了一半的參茶,又遞上干凈的帕子:“回娘娘,是該到了,國舅爺差人在宮外候著,這么些日子,怕是攢了一堆折子要皇上過目?!?/br> 沈太后舒眉一笑,想起什么嘴角又驀地放平:“他若是能分些心在后宮上,我這會兒早能抱上孫兒了?!?/br> 這話,許姑姑就不便多言了。 皇上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當年他勤于納妃,太后還以為龍嗣有望,誰知一晃幾年,連個皮毛都瞧不見。 這事兒,早成了太后的心病。 外頭有太監挑了簾子,低頭匆匆上前:“稟娘娘,皇上回了宮,這會兒與國舅爺在御書房議事呢?!?/br> 太后搖頭一嘆,就知會如此。 有這般勤于政務的皇帝兒子,她也不知該喜該憂。 —— 聞恕尋訪俞州一事,除了沈國公,并未有別的朝臣知曉。 因而他這一去一回,竟是悄無聲息,半點風聲都沒透露。 不過周大人端了俞州一鍋貪官污吏倒是鬧的沸沸揚揚。 但叫人更驚奇的,還是皇上下旨提拔俞州長史付嚴栢一事。 本調任個長史也不算什么大事,關鍵就關鍵在,這付家老太太,可是當年因貪污被貶的工部侍郎之女。 那時這事鬧的全京城都沸沸揚揚,如今上了年歲的官員,都大多還對此事有些印像。 不過到底,也是過去了。 如今的是付家,而非莊家。 此番安置付家府邸的,還是內務府頗得臉的王公公。 付嚴栢或許不知,這王公公在宮里也是紅人一個,付嚴栢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府邸,若非有人特意吩咐了,壓根犯不著他親自跑一趟。 王公公在宮里當差十來年,早成了人精,雖不知這付家里頭有什么門道,但總之有門道就對了。 他盡職盡責的領著付嚴栢在新府邸繞了一圈,還樂呵呵的囑咐了好一陣,又道了三兩句恭喜。 付嚴栢待這公公嘮好嗑后,才試探的問:“此次調任京城實乃皇上隆恩,不知皇上可有召付某進宮謝恩?” 王公公笑笑:“皇上近日忙著與國舅爺等一干大臣商議政務,怕是要在御書房困上幾日了?!?/br> 付嚴栢點點頭,理解道:“是,皇上政務繁忙,應該的,應該的?!?/br> 送走王公公后,姜氏便著手分配院落。 這從五品官員的宅子不算大,格局與俞州付家倒是相差無異,姜氏按著從前那樣,很快就分好了院子,又叫人重新寫了匾額,連院名兒都與從前大多一致。 廢了大半日,才總算是安頓下來。 姜氏盡兒媳的本分,攙著老太太繞著新院子的角角落落走了個來回,婆媳二人話家常,付茗頌與莊玉蘭在后頭跟著,也不好插嘴。 見老太太與姜氏已經在前頭的亭子里坐下,莊玉蘭似是有些無趣,找她解悶道:“茗兒meimei往后就是與我住同一屋檐下了,我心下是真歡喜,總算能有個姐妹同我做個伴了?!?/br> 付茗頌抿嘴笑笑,往老太太那頭看了一眼:“祖母最疼蘭jiejie,往后我若哪里做的不對,還望jiejie提點?!?/br> 莊玉蘭搖頭,又說了些客套話才問:“也不知上回與我們同行的沈公子是哪家的,剛一抵京就不見了人影?!?/br> 付茗頌一頓,喏喏道:“祖母不許小輩多問?!?/br> 莊玉蘭一噎,只好將其余話都一并咽下去。 不一會兒,姜氏離開,她二人才上前,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太起身。 —— 待付嚴栢回到屋里,姜氏正愁眉苦臉的對著名冊為難。 付嚴栢褪了外袍掛在梨木架子上:“怎么,母親喚你過去說了甚?” 姜氏抬頭:“說是待你上朝幾日后,與朝臣熟悉熟悉再設喬遷宴?!?/br> 付嚴栢不以為然:“喬遷宴自是要辦的?!?/br> “可母親要請國公府的來,你、你說,你這從五品小官,如何請的動國公府,還非要巴巴遞上請帖,豈不是叫人看笑話?!苯厦碱^擰起。 國公府那是什么人家,當今太后的娘家,哪兒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能請的動的? 老太太平日里最有分寸,怎么今兒撞邪似的竟要請國公府的來。 付嚴栢剛要彎腰坐下,聞言動作一滯,須臾后落座:“照母親的吩咐做吧,如此也好,若是來了,說明他對五丫頭是真有情意,若是被回絕了,日后也能不耽誤五丫頭說親?!?/br> 姜氏懵了,合上冊子打量他:“老爺這話…我怎么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