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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豺狼當道在線閱讀 - 第86節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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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五章 舅舅

    顧衡回到南城門根兒的磨刀胡同時, 只覺得身累心也累。鄭績的一通插科打諢胡攪蠻纏, 讓他差點忘了鄭家父子原本令人深感棘手的出身。

    ——海匪

    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即墨鄭家跟海匪有什么關聯, 這就說明鄭家父子上岸洗白得很成功。他們不肯出面認下顧瑛,除了不想連累余人之外,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多半也是想盡可能的隱藏自己原本的身份。畢竟若是泄露一星半點的風聲,即墨鄭家滿族之人都逃脫不了殺頭的罪責。

    顧衡把紫檀匣子放在手邊,有些頭疼的想, 自己該怎樣把這個謊話編圓乎了了?

    如今的顧瑛,可比往日在萊州鄉下時精明強干多了。顧衡有時候下值后到榮昌布莊去接她,上至大掌柜董長青, 下至掃地的小伙計,都對其敬服不已。

    顧衡聽說過一件事兒。

    去年秋天的時候顧瑛親自到松江府去收布,聽人說起有一種專門銷往高麗國的三線細布, 品質尤為細密純厚, 是專供高麗皇室的貢品, 很少往外面銷, 就專程帶了銀子過去收購。

    沒想到織布的陳氏性情格外古怪,即使別人把雙倍銀子雙手奉上,把嘴皮子說破,都不肯將她屋中的布匹售賣一匹出來。說早就答應了別人, 又怎么能為私利失信于人?

    左右鄉鄰都嘲笑陳娘子迂腐, 家里差點揭不開鍋了也不愿意將布匹另售他人。寧愿放著大把的銀子不賺, 任憑屋子里的布匹堆在角落里積灰。那放下定錢的四川客商有將近一年沒到松江來了, 也不知是死是活,何苦死扛著昔日定下的契約?

    顧瑛敬其甘守清貧的品性,吩咐底下的伙計悄悄放了二十兩銀子在陳娘子的門口。說世間萬物皆有靈性,陳娘子的布之所以織得好,就是因為她信守忠義……

    出門時,顧瑛看見屋外不遠處有一半大小兒呆呆怔怔地坐在地上玩泥巴,雙腿無力似乎是站不起來。

    一問才知道,這是陳娘子的兒子。從小就有腿痹之癥,找附近的大夫看了個遍,卻依舊沒有好轉。陳娘子之所以沒日沒夜的織布,就是想給這個小兒子攢些到省城去的醫藥費。

    沒想到那個四川客商下了定錢后一去不復返,陳娘子又不肯把手中的布匹轉賣他人。一日一日的往后捱,真是坑苦了這孩子……

    顧瑛從小在顧老太爺張老太太身邊長大,對許多疑難雜癥有自己的一套野路子方法。

    她伸手一探心中就有了三分把握,但一時間也怕別人嫌自己多事兒。就讓人給陳娘子送了幾副藥,說用這個熱熱的煎水泡腳,若孩子知道叫痛了,她再過來給孩子針灸幾回。雖然不能保證一定治好,但總比孩子癱在地上強。

    平川多種木棉花,鄉村以紡織佐耕。許多村莊的紡織能手被稱為頂價姑娘,已婚的則稱為頂價娘子。自從這位陳娘子三線細布的名聲傳出去后,不知多少布商想盡法子想壟斷她的布。

    拿到藥包的陳娘子將信將疑,但畢竟心疼兒子就勉強試了一回。沒想到五六天后,雙腳一直麻痹的兒子竟然呼呼喊痛。

    正在織布的陳娘子又驚又喜,跳起來甩下手中梭子,背著兒子半夜三更敲響了顧瑛暫居的客棧。

    顧家傳承百年的鬼門十三針果然不同凡響,數天十幾遍針下去,陳娘子的小兒子已經能扶著東西顫巍巍的站起來。雖然還不能正常走步,但比起往日只能軟癱在地上已經好上太多。

    陳娘子千恩萬謝,卻絕口不提把布匹轉賣給榮昌布莊。顧瑛也沒有挾恩已報的意思,收了針具囑咐道:“我水平有限只會這幾手針灸,雖然強行打通了孩子的經脈,但還是要找大夫幫著后續調理……”

    說完施然走人,比陳娘子還要干脆利落。

    一個月后,那位四川客商的家人終于帶信過來說家逢變故,非常確定不再買布了。陳娘子馬上找到榮昌布莊在松江府的分店,竟是以原價將家里囤積的數百匹三線細布盡數送了過來。

    這批布一入京便受京中貴人追捧,讓榮昌布莊很是賺了一筆。與榮共焉的顧衡幾乎驕傲地想,若是以后當不了官兒,就回家去給這么能干的媳婦兒打下手。

    顧衡還在暢想日后是男主外女主內,還是女主外男主內時,錢師傅過來回稟,說門口來了位神神秘秘的客人。也不進來也不通報姓名,就在自己的轎子上等著,一直到現在都沒走。

    那人帶著的侍衛手上都有功夫,錢師傅不敢驚動已經睡下的張老太太。隔半個時辰就在門口盯一下,也看不出對方到底是什么路數。

    顧衡到門口一看,果然見巷口拐角處有一頂兩人抬的青布小轎,周圍拱衛著幾個眼露精光的侍衛。此時轎夫將轎簾掀起,一個三十幾歲文士模樣的人施然出來,遠遠地拱手為禮,卻是一個字不肯多說。

    顧衡大感奇怪,但見這人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像是體面的官紳。就將人慢慢讓進門檻,客氣笑道:“屋子淺漏,還望先生不要見笑。我家老太太的瞌睡淺,我陪先生在外面的園子里說會兒話吧!”

    這話看似客氣其實極為無理,哪有客人上門不奉茶的道理?

    但來人似乎絲毫不以為意,負手看著門后雕著淺福字的照壁,甚至在綻開新葉的石榴樹下站了一會,這才慢慢地在一張石凳子上坐下。

    院子里暈黃的燈光下,來人一身蔚藍色的長直綴,眉目微垂隱隱帶了一絲武人才有的煞氣。雖然神情稍顯冷淡言辭卻溫柔緩慢,乍一看行止好似走馬章臺的貴介公子。

    他定定的望了過來,將顧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一會兒才閉目嘶啞道:“我是……顧瑛的舅舅郭云深,她的親娘郭云芳是我的雙胞jiejie!”

    顧衡遽然變色,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嗎,一個接一個地上趕著認親!

    遠處有更鼓聲聲,眼前的男人雖然看著顯年輕,但是鬢邊已經隱隱有銀絲。放在桌上的手瘦削有力,生有厚繭的食指上帶了一只有黑璋紋的鹿骨扳指。

    他似乎很不愿意回憶過去,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疼,撫著額慢慢道:“我和jiejie就在同一艘船上,中間只隔著兩個艙門。海匪們持刀上來時,我還看見過她的身影?!髞砦抑粨斓剿l上帶的珠釵,珠子被人踩碎了,釵身旁邊都是血?!?/br>
    郭云深的語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冷靜而漠然,“回到通州后,家里就為jiejie辦了喪事。丁點兒大的墳塋,埋了她兩套衣裳。那時候我在想,若是jiejie僥幸沒死回來看見這幅情景,心里不知道該有多難受?!?/br>
    郭氏一族的老家主顧及名聲,甚至沒有等到真正找到郭云芳的下落,就迫不及待地立起了她的衣冠塚,就是想斷了郭云芳的后路——不管她是活著還是死了。

    郭云深臉上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起伏,顧衡卻深切的體會到了他的切骨之痛——不能活和被放棄,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這是一種對至親身陷絕境卻無能為力的痛恨,就象從前那場大夢當中,身為游魂的他眼睜睜地看著顧瑛自絕于黃楊棺木當中。痛得幾乎麻木,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到最后卻依舊是束手無策。

    郭云深卻忽然笑了一下,在幽暗的燈光下尤其顯得詭異。

    “我今年就滿三十六歲了,卻依舊無妻無子。郭氏這一支的傳承到我這里就斷了,想必我的祖父看到后會氣的把棺材板兒翻過來。他一意維護引以為傲的郭氏宗族,到最后竟然無嫡系承繼香火?!?/br>
    這是一場醞釀十八年的報復 ,少年時的郭云深無能為力,三十六歲的郭云深索性把一切徹底埋葬。骨子里同樣視法度為無物的顧衡深為理解,且并不覺得有什么錯。

    已屆不惑之年的男人眼里浮起一絲玩味之色,負手看著小院兒植種的石榴樹?;蚴莿冮_或是縱裂的枝干虬勁,再等一段時日密葉間就會吐露出火紅的花蕊,在夜色茫茫散發出一股略帶苦澀味的芳香。

    “我想象過無數回,我jiejie或許會被好人搭救,像一個平常的女人那樣嫁人生兒育女。她若是想回來,家里人不要她也不打緊,我一定會掙很多銀子好好地養著她。沒了清白名聲又怎么樣,那又不是她一個人的過錯……”

    郭云深轉過身來,衣角在夜風中滑過一個銳利的角度。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想要再去探究過往。你們顧家既然養活了我jiejie留下的孩子,那就是我的恩人。余下的郭家人……想必不愿意認這個孩子,不妨把顧瑛記在我的名下,我這輩子反正是無牽無掛!”

    顧衡忽然有些心動。

    想了半晌最后還是搖頭,“瑛姑……是個極其敏感的女子,往日她有很多事情都喜歡悶在心里不愿意對我說,這兩年才慢慢變得好些。我不愿意在她面前捏造您的身份,有時候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遮掩?!?/br>
    郭云深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拒絕,呆怔了一會兒才道:“我遠遠看過她,和我jiejie年輕時長得很像。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頰上也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你們……畢竟是同姓,日后在朝堂上少不得有人會拿這點攻訐于你!”

    顧衡微笑道:“這件事有御史捅了出來,前些日子已經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

    郭云深又是一怔,將人細細打量幾眼后笑道:“你很好,行事謹慎且無一點張狂之色,比我年輕的時候要強。那時候我什么都不懂,像個生毛頭一樣時時想跟人干仗。其實這世間的事,哪有這么簡單?”

    中年男子云淡風輕般笑了起來,眼角洐生出好看的褶皺。

    顧衡忽然發現,他們郭家人都有一對很特別的杏眼。不笑的時候如杏仁兒一般,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上挑,仿佛時時透露著一股子爛漫多情。

    顧瑛的眼睛也有這么一點意思,但她稟性方正眸色清明,別人第一眼望到只會覺得這個女孩子生的俊秀大氣,從而忽略了其他。

    許是把最沉重的過往說了出來,郭云深斜斜往后一靠,蔚藍色的長直綴如流水一般傾瀉在地上。男人豐儀出眾有種偉岸氣度,神色間卻仿佛是疲累至極,腰肋處露出一塊似金似玉的扁長銘牌,上面似乎刻著繁復的山水紋路。

    良久他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仰望碧空道:“你既然下定了決心,那日后就要好好護著顧瑛周全。我……知道你們以往的很多事,你做的還算不錯!”

    顧衡眼皮兒一跳,不知為什么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敬畏之心。

    應該是這個人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鮮少有人對子嗣不在意,但他就敢讓郭氏從此斷絕。一步一步的強大,用了整整二十年終于讓自己站在巔峰,從此再不能被人隨意左右。

    淡淡的上弦月升了起來,照得小小的院落如籠煙。

    郭云深站了起來,單手解下腰間銘牌放在小幾上,“我如今住在木樨胡同,你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拿這個去找我。我這個當舅舅的,總想為你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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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親人差不多都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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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章 新宅

    第二天一大早顧衡就在張老太太面前稟明, 說日后準備把家安排在巾帽胡同的新宅子里。

    這處三進的新宅子比磨刀胡同的宅子自然寬敞許多, 屋宇也歸置得整齊。雖算不算是重檐復廊雕梁畫棟, 也是大方得體,就是住一輩子也盡夠了!

    特別是有兩處極整齊極寬敞的院子, 植種了高大的香樟樹。后院空隙處又按照舊例移種了一架藤蘿,那老樁子竟然有碗口粗,掛滿了正當季的紫藤花。挨山墻處擱了丈高的竹籬笆,密密匝匝的開滿了或粉或紅的薔薇骨朵。

    張老太太看著這一片層層疊疊熱鬧的姹紫嫣紅, 眉心反倒皺得老高。

    左右打量了一番,慢慢邁著步子道:“我知道你如今的主意大,有什么事兒也不愛跟我說了??赡青嵖兊降资鞘裁慈? 怎么會送瑛姑這么大一份兒禮?老話說無事獻殷勤,只怕不是什么好路數?!?/br>
    顧衡來時就已經想好了說辭,伸手慢慢撫平了祖母衣服上的折痕, “如果我料得不錯的話, 鄭績的爹, 也許就是瑛姑的親爹……”

    張老太太臉色大變, 扶著桌沿坐下來咬牙道:“……十幾年不見蹤影,斷了指望后這些人倒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瑛姑的親爹,難不成真的是……殺千刀的海匪,就因為干了這個行當當初才搶了瑛姑的親娘, 后來又生了瑛姑不成?”

    顧衡苦笑, “我和鄭績合伙開布莊時, 就派人到即墨仔細打聽過, 鄭父在鄉間的名聲甚好。鋪路修橋周濟鄉鄰,撫恤孤寡從不落于人后。名下的田莊商鋪無數,就連海上河上的漕船就有好幾十條?!?/br>
    頓了頓,“多半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金盆洗手,至今周圍無人知道他們的惡事?;蚴侵?,卻選擇裝聾作啞。以郭家人的說法,當年的那件事多半是真的……”

    張老太太一呆,“既然這樣,為何不把瑛姑接回去?”旋即反應過來,“是怕有人識得瑛姑真正的身份,立刻聯想到他們的身上,最起碼現在的郭家人就恨他們入骨,平白壞了一個年輕女孩的清白名聲?!?/br>
    顧衡打開桌上的竹篾八棱食盒,把里頭的一碟片兒糕,一籠蘿卜絲餅,一匣棗泥餡兒的酥餅推過來笑道:“這是瑛姑早上派人送過來的,說這兩天鋪子里的生意不忙,就趕早做了些點心讓您嘗嘗……”

    棗泥餡的酥餅又香又脆,讓人甜到了心底。

    張老太太就輕嘆一口氣道,“……不管這鄭家還是郭家,和你的那對不著調的爹娘一樣,骨子里都是些自私自利不省心的人。以后你和瑛姑在一起,只管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休理他人說三道四?!?/br>
    顧衡原本也是這樣的打算。

    他側身把紫檀匣子裝好的房契推過來道:“……您就跟瑛姑說這是我在別處賺的銀子,因為有些來路不清不好走明賬。就讓鄭績以送賀禮的方式記在她的名下,到時候通通寫在她的嫁妝單子,府衙處都要備一份案的。瑛姑最信您,鐵定不會再有疑問……”

    張老太太頷首,“這樣最好!”

    顧衡也是松了一口氣,心想讓你們這些人個個縮頭露尾,那我就把你們的好處通通抹去,讓瑛姑從此只記得我一個人的好。你們一個個顧慮重重不敢出面相認,那就讓她日后當我一個人的手心寶就成了。

    顧瑛正在榮昌布莊忙活,聽說張老太太過來了,忙把手頭的事兒交給大掌柜董長青。親自出來把人接進去,沖了一盞未加白綿糖的八寶果仁茶,笑問道:“……早上還在刮涼風呢,怎么這會有空過來?”

    老太太是個閑不住的人,自從與回春堂的呂大夫結交后,三天兩頭地過去幫忙義診。用她的話說,即便幫不上大的忙,能為人端個茶遞個水也是好的。

    沖著這份不摻假的熱心,老太太很受周遭的人的尊敬,所以顧瑛才會這么問。

    老太太一抬眼,見這姑娘淡掃峨眉,鬂邊別了一只珍珠鑲銀的珠花,清新典雅端莊沉靜。不過半個月未見,氣度好像又沉穩了些。就拍著她的手笑道:“你哥哥心里頭擔心,又礙于那些條條款款不好意思過來,就叫我過來看看?!?/br>
    在顧瑛想來,兩個人的條件有限,把婚事簡簡單單cao辦了,接下來正好忙自己手上的一大攤子事兒。就大大方方地答道,“顧九叔和顧九嬸幫了我不少忙,嫁妝也辦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見她辦事有條有理,更是滿心生歡喜。

    就從紫檀匣子里取出房契道:“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衡哥新置了一處宅子。這兩天才緊趕著辦好,在衙門里上了檔子后,又緊趕著讓我給你送來,到時候你的嫁妝就往那邊送,新家也安排在那里……”

    新娘子的嫁妝,比如大型的家具要提前比尺寸,正式成親這一天就浩浩蕩蕩的跟著花轎抬往男方的家里。磨刀胡同的宅子狹小,所以顧瑛的嫁妝里,床鋪箱柜案桌都是有數的。

    所以聽到老太太的話后,顧瑛就是一楞,怎么從來沒有聽到哥哥念叨過這事兒,且這房契好像是自己剛剛退回去的……

    張老太太心想果然讓顧衡料準了,就笑著解釋道:“你哥哥跟著鄭績悄悄做了一筆生意,因為風險有些大就沒跟你說,本錢是在我這里拿的。沒想到一來一往賺了好幾倍,就干脆買了巾帽胡同的宅子……”

    對于哥哥的手段顧瑛自然是信服的,況且祖母都首肯了,想必這個風險也過去了,自然沒有繼續刨根問底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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