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馬典史老臉一紅,裝作沒有聽清他的諷刺,“我和錢館主年歲雖相差頗大,但是說話時很有幾分投機。每個月都要找個一兩天聚在一起喝回酒,所以對他家的事算得上熟悉。那丫頭一怒之下殺了人,匆忙逃走時把兇器藏在了房脊的隱秘處。是我貼身收好,最后送到鐵匠鋪子親手毀掉的?!?/br> 顧衡饒有興味地問道:“想來馬典史和錢館主一家,必定有不為外人所知的淵源……” “我本是崆峒派出身,技成之后又心有不足重新拜在嵩山一派。江湖上向來忌諱一人投兩個門派,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的真正師承。錢江早年是嵩山的大弟子,因為出山甚早我們連面都沒有見過。 直到他搬到萊州城開了武館,才知道有我這么個同門小師弟的存在。他性子老實忠厚怕惹人議論,特地囑咐我不要向外人揭破這層關系。沒想到……” “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有駱友金這個癩蛤~蟆主動貼上來,以致后來扯出這么多事端。只是錢家太太聽了你的勸殞滅于縣衙門口,錢館主要是出來的話,你這個小師弟恐怕討不了半點好?!?/br> 顧衡幸災樂禍地道。 馬典史仰臉長嘆一聲,“自古攔轎喊冤是戲臺上糊弄人的,民告官哪里那般容易。不能告不愿告不敢告,若是不出兩條人命,這些當官的就像和稀泥一樣把事情遮掩掉了。我這個大師兄要么悄無聲息地在縣衙地牢里死去,要么就會被列入明年秋后斬的名單里?!?/br> 顧衡眼里終于浮起幾絲欣賞,“你為著這一點師兄師弟的情誼,明知不可為而為,倒還有幾分真擔當?!?/br> 馬典史苦笑一聲,“錢家太太本來就身患重病,附近的大夫都說她過不了這個冬。本來我們都已經相商好了,在師兄沒有出來之前,錢小虎就由我找人悄悄照顧。沒想到她最終還是托付了你家老太太??磥硭K究還是不相信我,才臨時改變了決定?!?/br> 顧衡撇嘴道:“一個縣令的便宜大舅子就將她家攪得家破人亡,你覺得她還會相信官府中的人嗎,哪怕你是她丈夫的師弟?” 屋子外面悶熱,馬典史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振作精神,“我但求問心無愧而已,等我師兄出來我再好生向他賠罪。這樁樁件件快得讓人措手不及,錢小虎好歹還留在你家,錢月梅卻是到現在都沒有蹤影?!?/br> 顧衡大剌剌地道:“我雖然沒有和這位姑娘朝過面,但以她的心性手段絕不是個老實安分的,日后必定有大造化,你不妨今日和我賭賭看?!?/br> 馬典史慨然嘆了口氣,“現下只能借你吉言惟愿如此了,要不然這一妻一女都沒了,我真的不好向師兄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勾搭上人生路上第一個同盟軍! 第二十四章 老槐 茶盞中的茶水已經沖淡了, 馬典史來時如火燒油一般的急迫也緩和許多。 顧衡細細思量一番后道:“若依我的看法,咱們不妨分兩步走。錢館主身上背的嫌隙不大,到現在為止官府都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證據, 這一時半會兒并沒有性命之憂!” 他慢慢放下手中茶盞,仔細斟酌事情的發展方向,“陳縣令即便給他捏造一個通海匪的罪名, 最后呈到刑部去的案卷也會存疑。這屆刑部的堂官還算正直,說不定被當場打回來的情形也未嘗沒有?!?/br> 馬典史一怔,還來不及說話就被顧衡截斷, “你莫心急, 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輕重緩急。其實只要將陳縣令扳倒了, 再來洗脫錢館主身上的罪名就容易許多?!?/br> 頓了頓, 這才說出自己從未示于人前的籌劃, “錢月梅順來的那本賬冊, 我已經研究出來上面的暗語, 并且仿照上面的字跡又造了一本更顯見易懂的新帳冊出來……” 馬典史倒吸一口涼氣, 終于勃然變色。 今夜的談話使他自然相信顧衡的手段, 這般年紀這般深謀遠慮,看溫文爾雅實質卻是陰狠薄涼。想來那本新帳冊上面的內容必定是觸目驚心, 卻又處處有根有據絕無作假。 他隱生忌憚之時, 將來時的輕視之意又收斂幾分。 待再細細揣摩這般言語中的意思后,就不由有些躊躇不定,“……你是讓我拿著這本賬冊到省城去舉告,只是這樣一來我免不了要受些苦頭, 最后只怕官職不保。我當了十幾年的典史,倒著實有些舍不得。不過能將陳縣令這等欺世盜名的惡官拿下,我也覺得劃算!” 要說顧衡剛才看向馬典史時的目光是“你還算一個可造之材”,現在就是“你完全就是個蠢材”。 他沒好氣地點撥這個蠢材,“你在縣衙里多年,手下難道就沒有一個機靈干練之人?讓他拿著這本賬冊和舉告信,到省城里以萊州縣主簿汪世德的名義出首。就說實在看不慣陳縣令罔顧人命貪贓枉法,愿以一己之力肅清萊州官場的風氣,且愿做好新任縣令的副手?!?/br> 馬典史也是一個老江湖,聞言心中狂跳,立時就明白其間種種好處,也不管夜深人靜哈哈大笑道:“你那位舅舅想當萊州縣丞都想瘋了,這本賬冊若真是落到他的手里,說不得他真會如此做的?!?/br> 旋又壓低了嗓子道:“他往日時常在別人面前念叨你任性妄為不服父母管教,長大之后遲早是個為害鄉里的禍害。那時我還奇怪,哪有當舅舅的如此說話,這哪里是自謙分明是仇人?!?/br> 馬典史嘖嘖感嘆,“唉,他怕是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栽在你這個親外甥的手里?!?/br> 顧衡絲毫不以為忤,反而用手指敲擊著桌子笑道:“那位汪太太倚仗著這位兄長,在顧家作威作福了將近三十年,對我不類親子反似仇眥。你說若是這座靠山倒了,汪太太背著人放在外面的印子錢不知還收得回來不?” 馬典史見他毫無芥蒂地稱呼自己的生母為汪太太,心頭也是感同身受般一嘆。聽說七月十五陰年陰月生的孩子從小就心性獨斷刻薄寡恩,只是不知他跟汪太太這場母子孽緣,誰是誰的因,誰是誰的果? 兩人又細細相商了半天,見無甚遺漏了才相互作別。馬典史如同來時披上斗篷騎上快馬,眨眼間就消失在暗夜中不見了身影。 不知何時天上的細雨已經停了,顧衡負手站在院子中看著天際邊的一彎下弦月。這段時日他晦光韜略只在家中讀書,卻一刻不敢放松外面的消息。直到馬典史親自上門造訪,他才放下懸了許久的心。 在那場大夢當中,汪世德最后官運亨通,竟真的以秀才之身謀得萊州縣丞之位。 從此之后汪太太仗著兄長的yin威在顧家更是說一不二,甚至膽大妄為到在秋闈之前做出那般駭人聽聞之事。使得顧衡心灰意冷之下斷了進學之路,從此沉浸在憤恨妒俗玩弄人心的手段當中不可自拔。 這座老宅子的房數不多,卻有極大的院子。一棵枝干遒勁的老槐樹也不知活了多少年,遮天蔽日子長著,在地上留下或深或淺的影子。 按照風水來說,百姓院前院后不能種有槐樹,因為別人常說槐者木之鬼也。民間有門前植槐為祿,門內植槐為鬼的說法。但顧家老太爺深研醫道,根本就不信這些風水之說。修建宅子的時候專門從別處移來一株已經成型的老槐,每年四五月開花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香氣。 顧老太爺故去后,顧衡對這些命數之類的話語更是嗤之以鼻,便由著這棵老槐肆意生長。此時正值槐樹花開時節,串串蝶形白花綴滿枝條,散發出醉人的素雅清香。只可惜顧瑛沒在家里,要不然明日一早就可以吃槐花餅了。 馬典史派去的人想來極為得力,半個月之后就有人過來清查萊州私設的鹽廠。 大大小小一眾官吏無不是見多識廣之人,卻還是被眼前情形震驚。 鹽廠地處一座隱秘山崖之下,背靠青山面朝大海,進進出出都有當地精干打手把守。近百個鹽工衣衫襤褸神情木然,手上身上除了被鹽漬漂染的灰白死皮,還有被棍棒狠擊后的舊傷痕。 待事情了結之后,馬典史專門抽了個空過來述說當日的情形。 “我曾經聽人說起過里面的情形,卻沒想到如此慘烈。鹽工多半是遠處騙來的山民,每日天沒亮就開始上工,三餐都是看得見清水的稀粥。若是生病了也不給醫給藥,死后就在附近隨便挖個坑淺淺掩埋?!?/br> 顧衡暗自皺了下眉頭,“陳縣令臨走時怕是也沒想到這件事會這么快被人翻出來,實在是貪婪心太過。若是趁駱友金死時收手,你們只怕還找不到這么顯眼的證據?!?/br> 馬典史額頭上的汗水沒干,臉上猶有余悸,“這簡直跟無本生意一樣,粗粗一合計每年怕有上十萬兩的銀子,誰會舍得撒手?更何況上百個鹽工,這個時候一齊放出去無異于往自己脖子上架把刀。他們只有死撐著,看誰先熬不住?!?/br> 他停了一下,小心看過來一眼道:“到了最后上面的來史還當眾嘉獎你那位好舅舅,說他沒有和陳縣令沆瀣一氣同流合污,是萊州一干屬官當中的清流。這話一說出來,每個人看過去的眼神都含有深意,琢磨過味來的汪世德當時就險些嚇尿了?!?/br> 顧衡看不得他瞻前顧尾的樣子,“放心吧,我不會出爾反爾,汪世德越是慘我越是高興。官場中便是這樣,逢高踩低是家常便飯,但是卻頗為忌諱被同僚告發?!?/br> 他嘿嘿一笑,滿眼的幸災樂禍,“這樣看來他的縣丞之位也多半泡湯,反正絕沒有以前的好日子過。除他之外屬你的官職最高,你收斂些脾氣小心經營,方縣令日后必定會倚重你?!?/br> 馬典史興奮得滿面紅光,“這副屎盆子牢牢地扣在了汪世德的頭上,即便他生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對了,我派去的那個人說,那封舉告信不但是汪世德的筆跡,還蓋有汪世德的私章,所以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身份,你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顧衡眼中生出陰瑿,是如何辦到這些雞鳴狗盜之事,完全是被逼的! 在那場大夢里,顧衡被母親汪氏的一碗補藥害得人事不知。費盡整整一年的心力做出來秋闈備選的十篇錦繡文章,全被所謂的舅舅汪世德拿出去做了現成的人情。 當年萊州縣開天辟地總共中了五個舉人,其中就有汪世德兩位富商至交的兒子,上榜時所做的文章和顧衡所寫一字不差。 所以落汪世德的井,下汪世德的石,顧衡心頭不會生半點愧疚。反而老神在在地道:“任誰被害了一次兩次三次,都會學一兩樣保命的本事。汪世德的筆跡算什么,若是我愿意連你的筆跡都能仿得一模一樣!” 馬典史嘴巴張了合合了張,知道自己戳到了顧衡的痛處,想來顧家還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這人爹不疼娘不愛地長大,沒有走到歧路上已經是老天保佑,靠著自己考上了秀才。明年興許還要去考舉人,比許多人家的孩子已經出息太多。 這樣一想,馬典史看顧衡的眼光便自帶了兩分憐憫,“你這一箭雙雕之計使得甚好,汪世德成了秋后的螞蚱,只怕陳縣令剛一到京城也會被貶斥。他費盡心思謀得的那些財物,只怕轉眼就會被充公?!?/br> 他幸災樂禍之時也有些心有余悸,“駱友金幸好早已死了,要不然也免不了一個殺頭的罪,仗著陳縣令的權勢竟成了鹽廠的土皇帝,打罵撲殺簡直是常事。 縣衙雖然貼出告示,讓那些傷亡鹽工的家屬過來領撫恤銀子??伤赖柠}工實在是太多,縣衙里的仵作在那處懸崖下總共起獲了三十幾具尸骨,這還沒有算那些扔在海里的……” 院里的老槐又生了一茬新花,早起的顧瑛搭著梯子在摘取,錢小虎拿著一個碩大的竹篩子站在地上接著。小孩子忘性大,時時被顧瑛指使著干這干那,臉上很快有了歡快的笑容。 不一會兒功夫,灶間便傳來了香甜的氣息,顧衡念叨了好幾天的槐花餅終于端上了桌。 顧瑛隔著窗子看見了他,歡快地揚起笑臉道:“哥哥怎么起這么晚?快些過來嘗嘗,今年生的槐花又大又甜,蒸出的槐花餅連綿白糖都不用放。你快點多吃些,要不然我蒸出來的都讓錢小虎搶光了?!?/br> 年輕女孩臉上因為忙碌生了好看的紅暈,一身豆綠寬襟衣裙讓她象枝頭上新生的嫩芽。 顧衡略略倦怠地想,就讓我做這院中的老槐樹吧,即便讓很多人忌諱,可還是有人真心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題目應該叫做“構陷——” 第二十五章 樹倒 和顧家老宅的一片和樂不同, 此時的汪宅一片愁云慘霧。 額頭上搭了一根冰毛巾的汪世德臉色灰敗地躺在床上,一閉眼就看見別人隱含嘲諷地望著自己。背上冷汗一重一重地淌下,在大夏天里生生冷得發抖。順風順水了二十年, 眼看人生即將到達巔峰卻像石頭一樣滾落下來。 那日省城的上官要徹查萊州的私鹽時,說實話他雖然大吃一驚卻并不如何感到憂慮。 據他所知附近的幾個縣城都有密而不報的鹽廠,這基本上是公開的秘密。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只要將朝廷的稅賦繳訖清楚,又有幾個當官兒的吃飽了撐的愿意瞎管閑事? 更何況陳縣令臨走時給他交了底,新任方縣令的來頭更大, 只要他本持初心當好副手, 說不得日后還可以飛黃騰達。那時候他心頭火辣辣地燙, 做夢都夢見自己因為政務勤勉得到了皇帝的誥令。 汪世德不是沒有想過收手, 可是白花花的海鹽轉眼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任誰也舍不得這注偏財。衙門里發的那點俸祿只夠喝一頓花酒, 能抵些什么事兒? 靠著鹽廠歷年分紅他置了田地擴建了房屋, 還把兩個兒子都送到了省城有名的大儒處去讀書。人只要把良心稍稍擺在一邊, 那財和利就會滾滾而來。 駱友金死后, 汪世德心生惶恐的同時又暗自慶幸,今后可以多分一份銀兩。他恩威并施地安撫住那些地痞混混, 還在尋思怎么把這頭收入完完整整體體面面地交給新任的方縣令。 這世上任誰都不會嫌銀子多, 看在這等大禮的份上,升任自己為萊州縣丞還不是方縣令的一句話嘛! 到底是哪一環出了差錯? 門外輕輕閃進了一個人,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還不等汪世德說話就急急附耳過來, “打聽清楚了,我省城里的一位同鄉正巧那日當差。說咱們萊州縣衙里有個人過去送公文,特意呈上去一本有關鹽廠的賬冊和一封舉告信。當值的書吏們個個都說那是您的親筆……” 賬冊和舉告信? 汪世德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一時顧不得細想那本失竊的賬冊怎么又出現了,心急火燎地掀開被子大罵道:“那些人難道是瞎子嗎?即便我的字認不得,舉告信上落沒落我的私章總要看一眼吧?” 心腹就滿面晦澀地答道:“他們真不是瞎子,不但核對了筆跡還核對了私章,跟您往日寫的文書一模一樣,連語氣遣詞都一樣。那些人不知其間深淺,根本不敢隱瞞。稟報上去后,濟南府衙門幾天之內就派下人來徹查?!?/br> 汪世德兩邊的太陽xue鼓鼓直跳,高高顴骨上枯黃皮膚立時變得通紅。 “這些人肯定以為我想當縣丞想瘋了,想貪天之功,大著膽子轉頭就把陳縣令賣了。又怕我瘋起來會胡亂攀咬人,這才想將事情止于我,止于陳縣令。到底是誰有這么縝密的心思,連我和那些人的后續反應都猜到了?” 心腹就建議道:“別人就算了,新任方縣令那里定要交待清楚。您就說是有人冒充您的筆跡寫了那封舉告信,就連那本所謂的賬冊也是刻意偽造的,您對此事毫不知情,是有人誣陷您想毀了您的清白名聲?!?/br> 汪世德落魂失魄地喃喃道:“事情演變到現在,我說的話還會有人相信嗎?你沒看到那天從鹽場回來時,大家伙看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吃了。他們以為我伙同陳縣令獨吞了鹽廠的歷年出息,分給他們的不過是其中的雞零狗碎?!?/br> 這幾日受的煎熬讓他越說越氣,“這些個白眼狼也不長腦子好生想想,這些年大家的冰敬、炭敬、節敬、贄敬比舊年的例數高了好幾番。拿錢的時候不說個謝字,如今拿不到了反而要罵我,合著我就是個兩頭受氣的小媳婦兒?!?/br> 心腹道:“那您的縣丞之位……” 汪世德后槽牙一陣鉆心生疼,“此時回京里述職的陳縣令還不定怎么恨我呢,卻哪曉得我是遭人陷害的。如今這縣丞之位是想都不要想,我堵了人家的財路如殺人父母,必定不會長久在位?!?/br> 復沮喪嘆道:“舉告同僚乃是官場的大忌諱,方縣令一時半會只怕不會再用我了?!?/br> 打發走了心腹之后,汪世德靠在椅子上慢慢回想整件事情。這一環扣一環,總覺得有人在暗中和自己作對,會不會是馬典史那個殺千刀的使地壞? 不會是他,汪世德緩緩搖頭否定。 馬典史是個武人,性情剛愎易怒,說話做事向來都是一個釘子一個眼絲毫不會變通,這么多年看著沒什么變化。要不是手里實在找不出精通緝拿的人才,陳縣令也不會讓這種人在典史的要職上呆這么久。 話說回來,這樣的人要是有心機能想出偽造自己的親筆去狀告陳縣令貪墨,那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汪世德想了半天毫無頭緒,委實想不通是誰有這么大的耐性,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讓自個大失顏面下不了臺。正想到腦袋疼時,忽然聽見外面有女人尖利哭嚎。 他嚇了一大跳,厲聲喝斥是哪個下人如此沒有眼色,拖出去讓小廝敲個十大板再說。好半天之后才看見妻子畏畏縮縮的伸個腦袋,說大妹過來探望。本來還好好的說話,不知怎么忽然就哭了出來? 也不看這是什么關口,想一出是一出。汪世德皺著眉頭,讓妻子把人請進來。 汪氏一進門看清兄長的形容后嚇了一大跳,不過短短的半個月兄長的頭發竟然白了一大半,臉上的皮rou凹陷,顴骨高高的支棱著,全無往日閑散家翁的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