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看了大媽一眼，接過橘子，“謝謝，我一個人?！?/br>
    他一臉菜色，臉臭的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老婆昨天跟別人跑了。

    過了會，另一床的大媽也來了，這次還熱絡地給他拿了幾個蘋果。

    江問禮貌地說：“謝謝阿姨?！?/br>
    這個大媽也順口說了句：“啷個連削蘋果的人都沒有?！?/br>
    江問：“......”

    逢寧來的時候，亂哄哄的。江問正被一群大媽阿姨圍在中間問東問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走過去，正好聽到有人在給他介紹對象。

    隔著一堆人，江問一眼就看到了她。

    逢寧松了松圍巾，“這是干什么？”

    聽到她的聲音，幾個人紛紛回頭。大媽看到她，驚訝地唉喲了一聲，“這又是哪里來的姑娘，長得真漂亮！”

    她就站在邊上看著，幾個大媽沒說兩句話，作鳥獸狀散去。

    等人走后，逢寧把保溫桶擱在旁邊，又把小桌板翻過來，把一個塑料袋放到上面去：“給你買了粥，喝點?！?/br>
    江問靠在枕頭上裝高冷，一言不發。

    她又說了一遍，他還是沒反應。

    逢寧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發什么脾氣?！?/br>
    江問悶不吭聲，把臉撇開。

    他就像個鬧別扭的小孩，不愿意和大人好好談，只等著別人來哄他。

    逢寧看了他一會，把粥又往前遞了遞，“不會說話了？”

    安靜片刻之后，江問說：“你去哪了?！?/br>
    逢寧低頭，把保溫桶的蓋子擰開，一股香氣飄出來。

    “我喝多了，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說完，江問忽然有些難堪，迅速加上一句，“就算只是朋友...”

    逢寧打斷他：“我給你熬雞湯去了啊?！?/br>
    她指著保溫桶說，“雙瑤他媽剛剛買的老母雞，就為了你，今天給宰了。熬了幾個小時，熬到現在，我都沒睡覺?！?/br>
    江問瞥了一眼，心情好了點，臉色稍霽。

    逢寧把濃香的雞湯涼到一邊。

    兩人相顧無言，進入了無話可說的狀態。

    她整個人都很淡然，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江問也別扭。

    他突然說：“幫我削個蘋果?！?/br>
    “削蘋果？現在？”逢寧四處看看，“連刀都沒有，還要去買，算了吧?！?/br>
    江問對吃蘋果這件事異常執著，“那你問旁邊的人借?！?/br>
    “好吧?！?/br>
    拿了個垃圾桶過來，逢寧開始削蘋果皮。中途，她偶然抬頭，看到江問皺著眉，嘴唇抿緊。他側著身，蜷縮起來。

    逢寧把手邊的東西放下，趕緊走過去，蹲在病床旁邊，看著他冒著冷汗的臉，擔憂：“你沒事吧?！?/br>
    江問嗯了一聲。

    她把手貼到他額頭上，黏黏的，都是汗，“是不是胃難受？”

    江問身體明顯一僵。

    剛好醫生來查房，逢寧有點著急地站起來，“醫生，可以過來看下嗎，我朋友他好像有點不舒服?！?/br>
    醫生略微辨認了一下，“昨天喝多的小伙子吧，哪兒不舒服？”

    江問有點僵硬地說：“都不舒服?！?/br>
    醫生不以為意：“是正常的，沒多大事兒，多喝點熱水吧?！?/br>
    臨走時，醫生看著逢寧蹲在旁邊溫聲細語地，跟江問講話，心里感嘆，現在的年輕人怎么一個兩個的，都這么嬌氣。

    中午，雙瑤過來探望江問。

    病房有老人要午休，兩個人出去說了會話。

    雙瑤陪著逢寧在底下的小花園里散步，“你們倆到底該怎么辦，你想好了嗎？”

    “差不多了吧?！?/br>
    雙瑤：“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江問這不是明擺著還喜歡你?！?/br>
    逢寧哦了一聲，“我和江問真正的問題，不在于他喜不喜歡我?！?/br>
    雙瑤仰頭長嘆，“喜歡你這種人，真的太難了，太折磨了?！?/br>
    逢寧：“說老實話，我沒法拒絕江問，也沒法推開他。但是...”

    雙瑤開啟人生導師模式：“寧寧，你不要把自己的承受能力想的太弱了。雖然愛情就是承受痛苦，但是痛苦就是用來承受的呀?！?/br>
    逢寧眼圈都青了一片，“我不是承受不來痛苦。沒什么承受不了的，反正死不了。我只不是不敢碰，我怕它碎掉?！?/br>
    “怕誰碎掉，怕你美好的回憶碎掉嗎？”瞪著她兩秒，雙瑤恨鐵不成鋼：“所以他都攤牌了，你還要繼續往后退嗎？你慫不慫?。?！”

    逢寧淡淡的，“雙瑤，我不是慫。我只是這輩子能懷念的東西太少了，江問算一個?！?/br>
    雙瑤被她這番話說的愣住。緊接著，又生出一些心疼和感慨。

    她陪著逢寧，親眼目睹她如何掙扎著，一路走到現在。不論狼狽成什么樣，到了什么絕境，遭遇什么挫折苦難，跌進多深的坑，逢寧從來沒有害怕的時候。

    就算休學，母親去世，和江問分手，整日整夜地失眠，吃藥，身無分文屁股欠了一堆的債，她向來不對別人展露任何痛苦。

    當初她生病，逢寧對雙瑤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更不需要誰在我眼前表演同情。你以前怎么對我，現在就怎么對我?！?/br>
    逢寧就是這樣一個不會矯情，不會抒情的女人。越是這樣骨頭硬的人，一旦說出這種溫柔的情話，就越讓人心疼。

    雙瑤忍不?。骸翱墒嵌歼@樣了，你還推開他，江問得多失望？”

    雙瑤頓了一下，“你難道不知道，失望可以抵消多少細致入微的感情？我覺得這次，可能是你和江問最后一次機會了。你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假如又恢復成以前的狀態，很久不聯系。你們會遇到合適的人，到最后，你們兩個人會被沖的越來越淡?！?/br>
    逢寧看著遠處，像發呆。

    雙瑤依舊苦口婆心：“不是被時間沖淡，是被失望。你給江問的失望太多了。你只看得到眼前的解脫，人生那么長，你別用下半輩子去后悔?！?/br>
    氣氛凝重了幾秒。

    “你這幾句嘔心瀝血的雞湯――”

    逢寧滿不在意地回眸看她：“又是從哪個情感公眾號看來的？背了不久吧?！?/br>
    雙瑤：“......”

    忽略了她的臉色，逢寧慢悠悠繼續道：“雙瑤，少看點這些東西，挺降智的?！?/br>
    雙瑤給了她一下狠的，說：“bitch，fuck you?！?/br>
    逢寧笑了一笑。

    ...

    ...

    逢寧回到病房，可江問的床位那空蕩蕩的。她給他打電話，也沒人接。

    逢寧出去，問醫生。

    醫生說：“哦，他??？江問是吧，剛剛已經辦了出院了?！?/br>
    逢寧又給江問連著打了兩個電話。第三次，才打通。

    她問：“你去哪了？”

    “不知道?！?/br>
    “什么不知道？”

    江問：“我迷路了?！?/br>
    她耐心地問：“迷哪了？”

    “找我什么事？”

    逢寧：“......”

    隔了一會，江問幽幽地說：“你跟雙瑤走了，還管我干什么?！?/br>
    果然。

    從沒見過這么小心眼的人，逢寧耐著性子：“我只是出去跟她說說話，我哪里跟她走了？”

    江問哦了一聲，不做其他表示。

    逢寧腦子漲漲的，閉一下眼睛，好脾氣哄他，“你定個位發來，我去找你?！?/br>
    *

    公園里。

    江問坐在長椅上，面前有一片淺綠的湖，風吹過，泛起漣漪。岸上有撲騰著翅膀的鴿子。

    有幾個小女孩蹲在草地上撕面包屑。

    像拍電視劇一樣的場景。

    逢寧走過去，擋住他看風景的視線。

    刮過的風尖銳，凜冽。江問整個人像雕塑一樣，一點都不動彈。

    盯著他頭頂柔軟的黑色發旋，像個小孩子一樣。逢寧伸出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

    江問一動不動。

    她放下手。

    兩人并排坐著，偶爾有幾只白鴿停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