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地抽了幾根煙，他打開頂燈，拿起副駕駛上的那幾張紙。

    借著黯淡的燈光，看清內容，江問的手微微顫了顫，呼吸不由頓住。

    上面是一只熟悉的醉酒孔雀，圖案的下面跟著一行英文。

    ――apologize to my little prince

    向我的小王子道歉。

    我的，小王子。

    江問微微錯愕。

    數秒之后，意識才回籠。

    將車窗按下，打火機打了幾次，沒能打燃。

    拿起下一張，是一個像計劃列表的東西。寫的有點潦草，是熟悉的，逢寧的字跡。

    江問有點恍惚地看了幾行，忽然醍醐灌頂。

    1.理學院樓√(到的時候剛好是中午，等放學等了半個小時，大學生比我想象中的樸素多了。)

    2.自習的北二圖書館√（我看到門口的松柏了。）

    3.西三號食堂√（我沒學校的飯卡，糖醋rou估計嘗不到了。）

    4.跑一千五百米的cao場√（我昨天也上去跑了跑）

    5.大禮堂關門了，沒進去（到時候到網上搜圖片吧）

    6.荷花池√（可惜還沒到夏天，看不到很美的荷花了。

    哦，對了，我還去了你們的宿舍樓。從外面看，感覺挺破的，你這種嬌氣的小少爺住的慣嗎？

    你們學校挺大的，我走了一天，感覺還有好多地方都沒走到。

    回去的火車上，我想。

    早知道我們談不了多久，我該對你好點的。

    江問心臟砰砰地跳。

    逢寧后來去過自己的學校？

    腦子里有無數個念頭，他迫不及待地開始看第三張。

    ..

    ...

    其實上次公交車遇到你，我想回頭的。

    你后來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

    ...

    ...

    夏天快到了，我去剪了短頭發。

    前幾天下了一場雨，我又忘記帶傘了。

    過馬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想起你。

    ....

    ....

    我好像有點后悔了

    我應該試一下能不能留住你的

    ..

    ...

    四張紙，輕飄飄的，輕到幾乎沒有任何重量，可上面斷斷續續，藏的字句，讓江問已經要拿不起了。

    有種劇烈的酸楚充斥在心里，有什么東西在崩塌。江問感覺整個世界都空了。

    他又坐了許久，才遲鈍地，去看最后一張。

    慢慢翻開。

    這次，上面只有簡短的一行字：

    江問，對不起。

    第 56 章

    趙瀕臨凌晨四五點被call醒, 急匆匆趕到pason。

    店里冷冷清清的，已經沒幾個客人。找了一圈，終于在某個卡座瞅見江問趴著的背影。

    他走過去, 桌上亂七八糟的酒瓶。趙瀕臨伸手, 拍了一下江問的肩膀。

    一片黑燈瞎火里, 江問背對著他。

    距離近了，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趙瀕臨又去推了推他的腦門，“哥？”

    江問混沌地睜眼, 慢了半拍轉過頭。

    眼前的人影模糊晃動, 江問辨認了好一會，才呢喃, “你誰？”

    趙瀕臨：“我是你爹?！?/br>
    “......”

    迷茫片刻，江問把頭又垂下去。

    趙瀕臨看不過：“你在這兒一個人喝什么悶酒？”

    江問說了幾句話。

    他說的斷斷續續, 趙瀕臨彎腰，湊上去聽，只聽到零星幾個詞，“什么？什么難受？說大點聲兒?！?/br>
    江問拎起酒瓶，貼著杯沿往里倒, “...心里?！?/br>
    趙瀕臨好笑：“心里難受？”

    閑扯幾句, 被人半夜吵醒的火氣也散了一點。趙瀕臨一屁股坐在江問身邊, 咧著嘴, 用手肘碰了碰他：“兄弟，咱過幾年都是奔三的人了，還玩借酒消愁這套？幼稚不幼稚?！?/br>
    江問單手撐著額，啞嗓：“幫我打個電話?！?/br>
    “打電話？”趙瀕臨莫名, “打給誰?！?/br>
    半天，江問說了一個人名。

    趙瀕臨噗嗤樂了, 又實在是難以置信：“逢寧？！打給她？”

    “嗯?！?/br>
    “現在？！”

    江問聲音低下去：“嗯?！?/br>
    趙瀕臨掏出手機，遞到這傻逼的眼前，“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看看?！?/br>
    江問一把揮開他的手，“要她過來?！?/br>
    “......”

    趙瀕臨祈求他：“你真的假的，別搞了兄弟。你和逢寧，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

    江問盯了他十秒，清醒地說：“我跟她，沒完?！?/br>
    “沒完？還沒完吶？”

    在北京讀了幾年大學，趙瀕臨說都帶點北方普通話的調，欠嗖嗖的，“多少年了？七八年了吧？！現在知道沒完了，你早干嘛去了？”

    說完一輪，也不等江問插嘴，趙瀕臨自問自答，“哦，不對，你早幾年慫著呢，慫的只敢讓我給你把人看著。咋了，您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把年紀了要開始追愛了？”

    江問又不動了，雙目放空。

    “你打不打？”再開口時，依舊是這句。

    趙瀕臨嘴角抽了抽，看他這個頑固樣子，摸出手機，恨恨道：“你這個孫子，爺爺上輩子欠你的?！?/br>
    打了兩遍才打通。

    這個點打電話，趙瀕臨心有點虛。自報家門的時候，帶了點討好的意味：“逢寧？我是趙瀕臨啊?！?/br>
    那邊靜了一會，“趙瀕臨？”

    “是我?！壁w瀕臨問了句廢話，“你，你睡了嗎？”

    逢寧：“你覺得呢?！?/br>
    趙瀕臨趕緊說：“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也不想這么晚打擾你的?！闭f到這，他又看了眼江問，欲言又止，“不過江問出事了?！?/br>
    逢寧有點困惑：“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事?！?/br>
    趙瀕臨瞅了眼江問。

    這廝一動不動，正專心偷聽他們講話。

    趙瀕臨心想，我真該把這模樣錄下來，明天親自放給江問看?？纯醋约哼@德行，估計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收回視線，趙瀕臨直樂，語氣嘲諷：“他喝多了，這會兒一直嚷著要見你。我怎么勸都勸不動，他說你不來，他就要自尋短見，去外灘跳江了?！?/br>
    逢寧：“.......跳江？”

    “真的，沒騙你?！?/br>
    又說了幾句，趙瀕臨哎了一聲，“行，那我把電話給江問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