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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素來溫潤澄明的眸子里,此刻卻煙霧縈繞,他雙肩微聳,似乎想要撐起身來,無奈全身實在虛軟無力,掙扎半天竟無法動彈。 若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天外,嘴唇張開卻半晌發不出聲音,手忙腳亂地托住白錦漫的后背,將他的身子扶起:“……少、少主,你醒了?” 白錦漫抬眸望著他,目光有些空洞猶疑,抿著唇一言不發。 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中他一身短褐,立在一方劍爐前,不知疲倦地向其中投入焦炭鐵水。身旁始終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隱約是天青色澤,聲音活潑輕快,在他耳邊爽朗地笑著: “你若再這樣不眠不休地煉劍,總有一天得熏成焦炭,到時可別怪我嫌棄你,不與你作伴了?!?/br> “你這小沒良心的,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你的命,誰給你起的名?”他聽見自己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話音間卻滿是按捺不住的笑意,“還不快幫我把鑄劍的模具拿來?” “遵命,我的君暮大人,誰叫我是你的小跟班呢~” 那身影似乎撅起了唇,不情不愿地從一旁抱來成摞的模具,放在他眼前。他則噙著笑,抬手撫摸對方毛茸茸的頭頂,朗聲笑道:“我的輕鴻最乖了,稍后我帶你去鎮子里買些你最愛的桂花糕吃,可好?” “你可說話算話,若是再和上次一般沉迷鑄造忘了時辰,可別賴我不理你!” “一言為定?!彼Φ么虻?,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愉悅,似乎僅僅是與那身影相伴,就是塵世間最為難得的快樂。 隨后,夢境則被拉得緩慢而悠長,他仿佛在一片淵水中沉沉浮浮許久,突然被一陣強烈的心悸喚醒。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卻什么也看不清晰,唯有心里空空落落,恍如所有的煙火氣與生機,都隨著這一場幻夢而遠去了。 他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掙扎著要從寒玉棺中走出,可畢竟沉睡了三年多,周身血脈遲滯不靈,身體狀態更是虛弱至極,若塵幾乎是半抱著他出了棺,還來不及發問,他已經轉過眼來,聲音低弱地道: “輕鴻……我的輕鴻,在哪里?” “少主,您說什么?”若塵被他問得一臉懵懂,“據小人所知,長風門中并無名喚輕鴻之人???” 這句話刺得白錦漫整個人一個激靈,他呼吸一窒,驀地捂住嘴激烈嗆咳起來,削瘦的雙肩不斷抖動,孱弱如瀕死的蝶,語調則染進了力竭一般的嘶?。?/br> “不,你騙我……輕鴻他不會離開我……” 他面色蒼白如紙,嘴角卻隱約泛起一抹艷色,喘息著推開若塵攙扶自己的手,踉蹌著向前走出幾步:“我要去找他……他見不到我,一定很害怕……” “少主,您身體太弱,還是先躺下吧,我去喚大夫過來?!?/br> 若塵擔憂不已地去拉白錦漫的手臂,卻陡然觸到一手guntang。只是轉瞬間的功夫,白錦漫竟然已經發起了高熱,被他發力拉扯,身子頓時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他伸手將那人摟在懷中,只見對方痛苦地皺著眉,虛弱不堪地低聲咳嗽,片刻渾身一震,“哇”地嗆出一大口鮮艷淋漓的血來,將蒼白的手指染得嫣紅。 “少主!” 若塵嚇得尾音都變了調,白錦漫的神情卻依舊一派混沌,怔怔地望著自己染血的掌心,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尖銳的劇痛涌上,忍不住急速倒氣,很快身子后仰,竟是再次暈了過去。 素凈的白衣被星星點點的血液浸染,仿佛雪中零落的亂梅,若塵狠命咬住嘴唇,壓抑住心底洶涌的情緒,將白錦漫打橫抱起,快速向門外奔去。 而數十里外,陳茗同樣悶哼一聲,神色間滿是痛苦,駱華卿以為他在古劍中沉睡了太久,猜想或許是有些饑餓,嘗試著輸送了些元力過去,沒想到更引得對方痛呼出聲,連眼眶都微微紅了。 “小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這副反應確實讓駱華卿有些慌張,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卻見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何時竟染進了明顯的緋紅,帶著些許嬰兒肥的粉嫩臉頰熱得燙手,柔軟的嘴唇輕輕張開,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掌心: “卿卿……” “嗯,我在?!瘪樔A卿眨了眨眼,俯下頭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小明你說,我聽著呢?!?/br> “我……我想……”陳茗艱難地斟酌著用詞,半晌還是咬了咬牙,心一橫道,“我想……要你的血?!?/br> 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太對勁,靈機一動戳了戳系統,才知道因為自己的身體完全由免死金牌重塑,其實只是個空殼,不僅動彈不得,還時刻面臨著氣血兩空的威脅,除了等待身體緩慢恢復,就只能靠古劍劍主的血液滋養。 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到底還是耐不住系統的saocao作,生生將他這個五講四美的大學生變成了不勝卑微的吸血鬼。 “我的血?” 駱華卿挑了挑眉,唇邊緩緩泛起微笑的漣漪:“若是旁人敢說這話,只怕眼下早已丟了性命,但若是小明這樣要求……” 他倏然垂下頭,光潔的面頰蹭過陳茗耳側,纖長的眼睫扇得對方臉龐些微的癢: “我自然是甘之如飴?!?/br> “你……” 沒想到自從小美人變成了大美人,撩起人來竟然這樣毫不手軟,陳茗鬧了個大紅臉,卻有些按捺不住胸腔中強烈的渴望,難耐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囁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