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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大亂,夷狄連克十六州,老皇帝被氣得當朝嘔血,一病不起,眼看就要龍御歸天,楚河已經受了遺命,準備繼位。 為了鎮北將軍一家滿門忠烈,也為了讓即將繼位的新帝安心,十幾歲的葉卿獨挑大梁,收攏葉家殘部,前往北疆抵御夷狄,收復失地。 浴血奮戰,刀口舔血,花了近六年時間,才將北方十六州全部收復,留下親信鎮守北疆,葉卿終于凱旋而歸。 那時,大燕戰神葉子衍之名,遍傳朝野,震懾四方! 回了朝堂,當年那兩個一同長大的少年郎,也已不再年少,多年的分離,使他們各自有了心思。 葉卿手握重兵,早已放不開手,楚河多年權衡朝堂,心計頗深,兩人互不相讓,權力傾軋,親密無間變成了勾心斗角。 后來……大約是一次醉酒,重拾了年少時的情誼,那時,情誼已經變成了情意。 前夜還能在龍床上抵死纏綿,隔日就能在朝堂橫眉冷對,所謂相愛相殺,便是如此。 彼時楚河已經立了皇后,太子都到了上書房的年紀,葉卿卻還是孤家寡人,早年戰亂倒還說得過去,如今天下大定,沒道理不為老葉家留一后代。 葉卿的幾位寡嫂因沒能為丈夫留下子嗣,整日憂心忡忡,愁眉不展,誓要為他擇一賢妻為配,楚河卻總是提前一步,將那看好的姑娘與旁人賜婚。 如是再三,葉卿也就絕了成親的念頭,能一直這么過下去,也挺好,成不成親的他倒不在意,據他所知,宮里的后宮已形同虛設,皇帝和太子之間,也有了隔閡。 然天有不測風云,楚河剛過而立,本應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不知怎的卻身染重疾,病情急速惡化,藥石罔效,天不假年。 駕崩之際,只有葉卿一人守在他床頭。 兩人不知說了什么,等到葉卿走出寢宮的時候,楚河已經成了先皇,隔日,十四歲的楚辭登基為帝,改元延康。 而當時的太子太傅溫衡,也順勢成了太傅。 先皇駕崩得突然,新帝年少,手腕不足,與先皇之間又關系疏離,如何掌控得住朝堂。 文臣結黨營私,已讓人頗為頭疼,武將的形勢卻更加不妙。 文臣幾方爭斗,新帝還能坐收漁翁之利,武將卻以葉卿為首,皇帝手中沒有兵權,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好在,楚辭身邊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溫季平。 溫衡也是剛過而立的年紀,與先皇同齡,心計出眾,謀略過人,說他能運籌于帷幄之間,決勝于千里之外,亦不過分。 悉心教導楚辭的同時,還殫精竭慮,替他平衡朝堂,穩定政局,三年來,更是收攏了三分之一的兵力,給葉卿造成威脅。 楚辭從小父愛缺失,溫衡的到來,于他亦師亦父。 當年溫衡剛滿二十,頭次下場便名列三甲,因他過于年輕,在主考官建議之下,點了探花,弱冠之齡的探花郎,又是這般的人品相貌,誰人見了不稱贊一句。 機緣巧合之下,溫衡結識了年少的楚辭,后來,皇帝竟直接給了他太子太傅之位,于是,他便成了楚辭年少之時唯一的慰藉。 這種感情發酵起來是很不得了的,楚辭像溺水之人一樣,死死抓住溫衡不放,甚至,認定了他是此生唯一的相伴之人。 眼看到了大婚的年紀,溫衡和朝臣們張羅著為他選妃立后,楚辭如何愿意,咬咬牙,便給溫衡下了藥,甘愿成為承受那一方,換得溫衡的憐愛與不忍,這份感情與日俱增之下,也就成了愛情。 先帝駕崩后這三年,葉卿一改往日的潔身自好,夜夜笙歌,花眠柳宿,當年威名赫赫的大燕戰神,儼然成了個混不吝的好色之人。 在朝堂上,更是公然視皇帝于無物,難得上朝,不僅不俯身跪拜,連朝服都不穿,整個一副謀朝篡位的嘴臉。 他手握重兵,權勢滔天,各處關隘要地的守將,全部是他的舊部親信,對于這些人來說,皇帝的命令都不好使,他們只認鎮北將軍手里的虎符。 恰逢夷狄多年休養生息,再次揮兵南下,葉卿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自然當仁不讓,親赴北疆,再次迎戰夷狄。 楚辭早已將葉卿視為眼中釘,不殺之不能泄心頭之恨,戰局過半,溫衡以監軍之名去了北疆,與楚辭里應外合,一面暗中收攏兵權,一面費心與葉卿周旋,終于,成功將他弄死在戰場上。 這本應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奈何葉卿在臨終之際,親手將虎符交到溫衡手里,只留下一句:“他要我余生忠心于他的兒子,代替他培養出一位合格的君王,哼,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如今這樣,斗倒了狼子野心的鎮北將軍,這小皇帝,不也快速成長了么。溫季平,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溫衡緊緊握著染血的虎符,這才恍然大悟,葉家滿門忠烈,如何就出了這樣一個狼子野心之輩,只能說他演技太好,讓所有人都相信,當年的大燕戰神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好大喜功的混不吝之人。 便是這人手下的親信,有那忠君愛國之人,也被自己暗中籠絡了好些個,若非如此,這人如何會死得這樣輕易! 葉卿一死,溫衡以一介文人之身掛帥,擊退夷狄來犯,凱旋回朝,親手將虎符交到楚辭手上。 旁人只以為葉卿倒了,葉家這回肯定要大禍臨頭,雖則沒有后代,可這闔府女眷遺孀,估計沒有好日子過了,誰知皇帝并未降罪,葉家女眷依舊被好生榮養,先人的功勛依舊被承認,唯一被抹去一切痕跡的,只有葉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