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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快四點的時候,牧子翼正葉卿的攙扶下,沿著四樓的回廊慢慢走著,突然,他只覺體內有什么東西破了,一股液體噗嗤一下從后面流出,順著大腿一直流到腳踝。 牧子翼整個人猛地一顫,抓著葉卿小臂的手掌驟然收緊,顫聲道:“破……破水了?!?/br> 葉卿聽了,立刻扶著他回房,仰面在床上躺好,再探查時,宮口果然已經開到十指。 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牧子翼已經疼得面無血色,卻還是咬緊了牙關,盡量將痛苦的悶哼壓抑在唇齒之間,雙手緊緊抓著身側床單,指節因為太過用力,幾乎成了白色。 葉卿引導著他吸氣,呼氣,聚集力氣往下使勁兒,牧子翼腦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感覺都集中在肚子以下,只知道跟著葉卿口中的節奏使力。 痛,自然是極痛的,比季棠撞他肚子那次,痛了千百倍,畢竟是要把一個孩子從那狹小的地方生出來,將一個新生命迎到世上,這是自然法則對所有哺乳類靈長動物的考驗,只有經歷過極致的痛苦,才能迎來新生,也才會更加珍惜痛苦之后的甜蜜果實。 自然法則把這種痛苦加諸于萬千女人身上,所以才有了大眾眼中的母愛,牧子翼如今承受著這樣的痛苦,也就意味著,他對這孩子的愛,絕不少比母親少上半分,甚至,因為某些心理方面的因素,他所承受的痛苦比眾位母親們只多不少! 葉卿看著牧子翼那原本高高挺在腰間的肚子逐漸下移,孩子慢慢地從他身體里出來,心下亦是欣慰的,幸好,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十分順利。 然而他剛剛在心里這么想著,牧子翼這邊就出了問題,他當了三十多年男人,身體的骨架早已定型,那處因為懷孕的關系有所變化,盆骨卻不可能發生改變,以至于,眼看孩子就快出來,卻因為頭骨卡在骨盆處,動彈不得。 這樣不上不下地卡著,任牧子翼怎么使力都沒用,加之身下的劇痛感一直存在,甚至有更痛的趨勢,牧子翼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意識逐漸模糊。 葉卿一看這樣不成,他好歹是個經驗豐富的產科醫生,這種情況,他從前也遇見過不少,于是立刻把牧子翼的背脊托起,將他面朝自己攬進懷里,從仰面躺著的位置轉為半蹲,如此一來,孩子向下的力道便增加了。 葉卿單手順著他的背脊,在他耳邊鼓勵道:“牧總,千萬別暈過去,再忍一忍,孩子就快出來了,來,跟著我的節奏用力?!?/br> 牧子翼早已大汗淋漓,整個人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他本已快疼暈過去了,聽見葉卿說孩子就快出來了,不知哪里來的精力,陡然又清醒過來,雙臂緊緊抱著葉卿,憋著最后的力氣往下使勁兒。 終于,體內再度有了動靜,他只覺后面好似撕裂了一般,疼得他再也忍受不了,下意識地松了緊咬的牙根,喉中發出一聲極致痛苦的慘叫,原本發硬發脹的肚子驟然空下來,隨后,葉卿單手一撈,一個渾身濕漉漉、皺皺巴巴的孩子就被他托在掌心。 彩超產檢的時候已經知道,這是一個男孩兒,作為一個產科醫生,經他之手接生的孩子不下數千,可面對這個孩子,他卻有種不一樣的感覺,許是因為這孩子的性命,是他費盡心思保下來的,又親自護理了數月,如今見他平安降生,心里自然有種寬慰的感覺。 與此同時,007在腦中恭喜他順利完成任務,暫時保住了小命,又提醒他,趕快處理善后事宜,他只剩一個小時的時間! 葉卿顧不得搭理007,趕緊把孩子放到一邊,讓牧子翼重新躺回床上,然后替孩子清理呼吸道,聽見他強健有力的哭聲以后,才拿起一邊早已準備好的剪刀剪斷臍帶。 牧子翼這個時候還有一些意識,聽見孩子的哭聲以后,終于勾了勾唇角,放心地昏睡過去,睡過去之前,他雙唇微動,說了兩個字。 葉卿此時如果將耳朵湊到牧子翼唇邊,一定可以聽見這兩個字,“別走”,可惜他忙著處理孩子和娩出胎盤的事情,并沒有看到。 將牧子翼身上收拾妥當,又替孩子洗完澡,裹上柔軟的襁褓,泡了奶粉喂他喝完,見他喝飽了肚子,迷迷瞪瞪睡過去,葉卿又趕緊將產后需要注意的事情全部寫在紙上,他雖說過一遍,到底不如白紙黑字寫在紙上來得放心。 除此之外,葉卿還把臍帶血和胎盤保存在專門的醫療儀器中,又把這件事情也寫在紙上,牧子翼醒過來看到以后,自會處理妥當,保存這兩樣東西,不過是多花幾個錢的事情,可日后萬一有個什么,卻是能救命的好東西。 最后,在紙上留下一句,他按照合約的規定離開了,至于去國外留學的事情,只當他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后便看著床上那一大一小兩個熟睡的身影,在007的cao作之下,身形慢慢變淡,直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人間蒸發。 牧子翼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昨晚剛剛生產,肚子依舊是隆起的,隱隱的疼痛也尚未消失,他顧不得這些,側身手忙腳亂地哄著哇哇大哭的孩子,眸中溢滿了疼惜,這就是他和葉卿的孩子? 哄著哄著,他心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葉卿怎會任由孩子躺在這里哭? 余光瞥見放在床頭那張寫滿了字的白紙,再看看此時的情況,他突然有了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 指尖微顫將白紙拿到眼前,一字一句地看完,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悶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人竟然真的走了,就在他剛剛生下孩子的時候,這孩子的另一個父親,竟然就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