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后，林利用機械首先學到的感覺，便是痛苦。

    那鋪天蓋地的疼痛實在太過深刻，哪怕過去了四年，林依然害怕。

    相修澤深深吸了一口氣，抱了抱林，柔聲說：“不怕不怕，哥哥在，有哥哥在，林什么都不用怕，好不好？”

    林抱緊他，拼命點頭：“好，好的！”

    他將自己全身心地交給相修澤，就如同當年相修澤做選擇時那樣。

    第二天，生日如常舉行。

    相修澤不想在林的朋友們面前丟人現眼，所以在離得近的酒店里點了一堆飯菜送來充數。

    蛋糕是鐘溪負責的，中午的時候就一起送來了，三層的草莓蛋糕，林見了眼睛都直了。

    前幾年的生日都是林相修澤和鐘溪三個人一起過的，今年人多了點，林特別興奮，招呼著藍藍他們到處參觀。

    鐘溪把蛋糕放下就去找相修澤，皺著眉問他：“你昨天到底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相修澤把林特例的事情遮得嚴嚴實實的，哪怕鐘溪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都沒有透露一星半點，自然是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去和鐘溪商討的。

    相修澤搖頭，低頭洗杯子：“沒什么，你想太多了?！?/br>
    “什么叫我想太多了?！辩娤驯影醋?，“怎么感覺你從前段時間就有點奇怪？”

    相修澤十分平靜，他把杯子奪回來，繼續放在冷水下沖，語氣有點漫不經心：“鐘溪，你對待特例，怎么看？”

    鐘溪一皺眉，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說這個：“特例？能怎么看，社會上不是視他們是洪水猛獸嗎？”

    相修澤：“我是問你的看法?！?/br>
    “我的看法？”鐘溪擰眉想了想，“我沒接觸過特例，談不上厭惡卻也談不上喜歡?！?/br>
    相修澤又問：“那他們都該死嗎？”

    鐘溪徹底沒忍?。骸跋嘈逎?，你到底想要說什么，能不能不要和我扯開話題？特例該不該死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明年有特例體檢，到時候又會有一大部分人被送去第四星系，到時候無論他們該不該死，都會死在前線，逃也逃不掉。你覺得我們在這里討論這些有意義嗎？”

    相修澤沉默了。

    鐘溪說的一個字都沒錯，正是因為太真實，他才會覺得毫無希望。

    廚房拐角處，林躲在陰影里渾身發抖，手顫抖著捂著嘴，拼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作者有話要說：　　粗長。

    第145章 [本源世界]特例15

    林的十八歲生日會沒什么起伏, 幾個人吃了飯, 一起切了蛋糕, 送了禮物后看到林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 也識趣地沒有打擾，各自離開了。

    鐘溪走后，相修澤進了弟弟房間，看到黑暗的房子, 輕聲說：“林？你聽到了？”

    林裹著毯子縮在床的角落里微微發著抖, 黑暗中看不見人，只能聽到他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鐘溪如果知道我是特例……他、他會不理我嗎？”

    相修澤一愣, 沒想到他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他深吸一口氣, 說：“林，我能進去嗎？”

    林在沒有做手術之前，如果心情低落想要揍人，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開燈，整宿整宿地待著，不讓任何人打擾。

    如果相修澤沒經過允許進去，一定會被林毫不猶豫地出手打出去。

    這還是做完手術至今，林第一次出現這么明顯要與人隔絕的狀態。

    相修澤不想讓他一個人待著害怕，只能小心翼翼地詢問, 征得進入他領地的許可。

    林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輕聲說：“好?！?/br>
    相修澤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他剛坐在床邊, 就感覺林輕輕地爬了過來，依戀地抱著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著抖。

    “哥哥?！绷诸澛曊f，“我是不是總是讓你為難？”

    相修澤愣住了。

    特例都是極其自我主義的人，他們連自己的情緒都感知不了，更何況是其他人的，往往成為殺人狂的特例都是因為想要發泄心中那些他們根本理解不了的情緒，才會采取各種極端的辦法。

    林也是這種人，在做手術之前是，在做完手術后也是。

    哪怕相修澤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他都從來不會主動詢問關心相修澤一句。

    只能從別人的反應中感知到了對自己不利的因素時，他才會破天荒地主動詢問。

    比如說鐘溪，林心安理得地接受鐘溪所有的好意，但是當鐘溪對他所做的事情露出一點不愉快，他就會十分緊張，害怕鐘溪會趕走他，重新淪落到之前睡大街的悲慘生活。

    當有事情對他產生威脅時，他才會主動詢問，只要得到的答案是他想要的，他也會立刻放下戒心，重新變回之前沒心沒肺的狀態。

    相修澤一直都沒有對林能理解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奢望，因為他知道，林天生缺那一堆弦，就算做了手術能偽裝各種情緒，但是本質上卻依然是冷面冷心的特例。

    直到現在……

    林在面對威脅時，問的并不是“你會不會不再管我？”，也不是“我會不會死？”，而是……

    “我是不是總是讓你為難？”

    相修澤一把抱住了他，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神色，他輕聲說：“哥哥一點都不為難?！?/br>
    林感覺到自己脖頸里劃過一滴水漬，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相修澤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