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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熱鬧環境中成長出來的人,所以面對過于關注自己的那些朋友,也希望對方能夠找到生命中除自己以外的美好,面對江佑鄰是如此,面對柴京彥也是如此。 畢竟漫長生命中太難得有獨一無二,他不希望成為一個人全部的寄托。 畢竟在這個世界生活生活這么久了,姜勤風也想過總不能任務不完成就孤零零打一輩子光棍,他對自己理想道侶的期望,都無形地刻畫在那張想象中攻略自己的卡牌里。 “那你現在,有心儀的人嗎?” 江佑鄰聽他說了這么多話,雖然知道弟弟此時口中的喜歡,與愛/欲情//欲無關,心中也熨帖舒心。 姜勤風愣了愣,腦海中飛速掠過的一個身影。 那個人竟然有著一雙紫羅蘭般絢麗的眼眸,對著其余人都冷冰冰,愛答不理的樣子,只有面對著自己,倏忽一笑,有如春暖花開。 于是,他也對著那人,眉眼彎彎。 原來是你啊。 見他遲遲不作回應,江佑鄰已認定弟弟并無心儀的女子,卻忽然看他沖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唇角翹起,春水朦朧般的眼眸,叫人寧可溺死在其中,他的心登時軟成了一腔春水,無處奔涌,只能在五臟六腑、神魂靈田中不斷奔涌。 江佑鄰牽著他的手,這樣子的做法像極了從前在臨江城那般,這動作在他夢里演練過無數遍,臨江城,小山村,夕陽下,那些他終生得不到的與注定失去的,皆能輕輕巧巧地牽回手心。 他的弟弟就好像一只人人追逐的蝴蝶,翩躚飛舞,漂亮的翅膀上閃著自信、璀璨的光芒,而自己不過是萬花叢中僥幸被他棲息過片刻的那么一朵—— 如果再不做出行動,終生只能遙望著蝴蝶飛遠的身姿,花期短暫,轉瞬凋零。 掀開珠簾,顯露出一張極其舒適的玉塌,它已經安置在這里好一會兒,只等著發揮作用的這一刻。 他把姜勤風溫柔地哄勸到玉床之上,小公子醉中對他依舊沒有防備心,躺在玄玉床上,只覺得冰冰涼涼,剛好消解了自己的炎熱,大大方方舒展四肢,好似一只屠夫手下不知要面對什么的羔羊。 江佑鄰顫抖著手去解那雪白的衣袍,上衣解開一半,望見那雙濕潤的、充滿信賴的眼眸,不由心中一動,湊近姜勤風的臉側,那肌膚白的好似雪做的,他忍不住用唇舌碰了碰,引得身下人輕哼了兩聲,仍舊是疑惑的樣子。 “哥哥?” 姜勤風身為一個男子,終究不習慣對方把自己壓在身下,充滿了侵略感與不穩定性,于是他扶著江佑鄰的肩膀,掙扎想坐起來,漂亮哥哥卻壓著他,不讓他輕易動彈。 “我生氣啦……” 他還以為是在玩樂,眉開眼笑的時候,極好說話的樣子,好像你向他索取什么,都輕而易舉能得到許諾。 江佑鄰瞧他這副迷糊的模樣心中又憐又愛,是啊,對他從這般縱容,從來這般信賴,心都被這可惡的小壞蛋瞧化了,情//潮流淌出來,竟化作手掌中晶瑩的淚水。 “我不知你方才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總歸算個極好的念想?!?/br> 姜勤風臉上忽然多了很多濕潤潤的東西,一摸,原來是漂亮哥哥的淚珠。 那么多,那么冰冷,仿佛擁有都流不完。 他抬頭看他。 一抹雪白的下巴掛著揪心的淚水,美得像江南煙雨中帶著雨露的杏花枝頭。 “只是我忽然明白,就算你清醒著喜歡我,我們終歸是不般配的,我入不了公孫仙師的眼,亦不受你身邊人的歡迎,如果與我結成姻緣,你的路……便突生許多坎坷,不必要的坎坷?!?/br> 他褪去姜勤風半邊肩膀的衣袍,雪白圓潤的肩頭并非無暇,伸出手手指仔細摩挲,隱約能感受到淺淺的痕跡。 “是這里,這個咬痕還在?!?/br> 說完,他便忍不住笑了,眼睫抖動,淚珠撲簌簌地落下來。 當年在臨江城,他被公孫贏當眾揭穿缺陷,神智失控、憤恨交加,是姜勤風突然出現,緊緊抱住自己。 他那時候生不如死,盛怒之下,本不穩固的心口靈田生生撕裂,痛不欲生,整個世界都在一片血霧之中,只有這個人,是透亮的。 殺戮、仇恨如同沸騰的巖漿在心中翻滾,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少年的幫助,因為他怕自己傷害到那個時候唯一關心自己的人。 “唔,好癢啊?!?/br> 姜勤風圓眸微睜,驚訝地看著俯下身子的江佑鄰。 那人伸出嫣紅的舌尖,輕輕地掃在舊日的痕跡上,那里凹凸不平,是一個陳年的咬痕,一個,來自江佑鄰的咬痕。 溫柔、卑微得叫人心碎。 “對不起,我那時并非有意,可現在看來,也不后悔……” 他生生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比往昔更好看,一如當年那個屋檐下脆弱得快要消失的可憐少年,一如當年那個面對云絲羅縷轉身而去的絕色公子。 那一年,追捧他的云絲羅縷在天河上結出纏綿的紅線,他故作冷淡,掀簾入船的一剎那,唇角也含著一抹愜意的微笑。 那一年,劈砍結界的小少年聲聲呼喚他的名字,他背靠著門后,捂住耳朵,卻不肯離開半步,確認姜勤風離開的時候,他也不爭氣,落下淚來。 他并非天生的虛偽冷情,狡詐狠毒,只是命途多舛,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去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