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102
密夫人低下頭,神色恭順:“我已亡國之人,還叫什么夫人?華夫人折煞我了?!?/br> 華夫人搖頭,兩位夫人執手相看淚眼,一切盡在不言中。衛姬似乎也受到了她們情緒的感染,走上前握住了她們的手,三個曾經一起侍奉齊王姜白的女人在十多年后再相聚的時候,唯有淚眼凝噎。 淥水宮里梧桐初綻新芽,寒梅隨著雪一同消融。密夫人站在這里,仰頭看著那塊親手寫的匾額,有些陌生。她忽然笑了,輕聲重復著一句話:“水有君子之德,以柔克剛,川流不息。淥水澹澹,便如君子之心,當如明鏡,不染微塵?!?/br> “君子之心,當如明鏡,當如淥水。緩緩流淌的水,看上去微不足道,但只要不停流淌,終歸會匯成瀑布,匯成洪流?!闭褬纷哌M院中,雙眸如星辰般閃光?!澳赣H,您讓人帶給昭樂的話,昭樂一直不敢忘記?!?/br> 密夫人沖他笑笑,并沒有開口。她站在樹下,向昭樂伸出了手。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的兒子是公子羽,而昭樂已成了華夫人的孩子。 當思念多年的親生兒子站在面前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第三十一章 最是年幼快樂時 (2278字) “殿下,臣請戰!”聲子的獨臂撐在身前,當他聽到吳軍攻占大道島的消息時,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憤,直接跑到了宮中請戰?!按蟮缻u是臣一生的恥辱,臣請求參加此次大道島之役!” 在吳王爭奪穿山失敗后,他并沒有如人們所想象的那樣平定下來,休養生息。他的目光從內陸轉向了洋河,那個在伐魯之戰中一直被人所遺忘的無主之島——大道島,成為了他全新的目標。 天正九年的夏天,洋河之中被人遺忘了將近兩年的大道島,隱隱有了兵家必爭之地的勢頭。 其實這兵家也只有兩家,西面吳國,東面齊國。 晉國自不會在這個時候攙和吳齊的爭奪。趙靈宮則是忙于收攏舊日梁國百姓的心,對這座與他相隔一個齊國的大道島,暫時還提不起興趣來。至于與齊吳兩國一樣,位于洋河北面沿岸的楚國,竟也隨著趙國一起,打出了偃旗息鼓的招牌,擺明了是要看這一東一西的姻親之國,自相爭奪。 在戰爭剛剛結束的情況下,昭樂并不想與任何國家開戰。 戰爭是消耗,沒有哪個國家經得起長久的消耗,他現在必須以有限的資源去博取最大的利益,否則等待他的只能是一座被戰爭拖垮的空城。他的國家經不起戰爭的拖累。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賭徒,企圖用最小的投入換來最大的回報。而吳王比他更甚,他簡直就是一個身陷賭場的瘋狂賭徒,他在不停地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瘋狂地丟向這個巨大而殘酷的賭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付出多少,都要得到他想要的,博取這份勝利。 現在,昭樂面對這樣一個瘋狂的敵人,他不能夠選擇低頭和退縮,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迎頭而上。 那些曾經長久停留在他身體內的不安、迷茫、無措,都已經隨著一條條生命的流逝,而消失殆盡。這樣的變化,令昭樂覺得既可喜又可悲,喜的是他在向著成為一個強者邁進,悲的是他這條強者之路是由鮮血與尸體堆砌而成。 成熟總要付出代價。 望著前來請戰的聲子,昭樂很快下定了決心,他應允了聲子的請求。 聲子離去前,舉起他的那只獨臂屈在身前,緊緊地壓在心口處,以一種近似喊叫般激昂的聲調對他說:“斬盡大道吳狗日,便是聲子歸來時!” 昭樂與他相比,就顯得沉靜的多,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愿如將軍所言?!?/br> “聲子定當謹遵今日所言?!甭曌有埕耵竦臉幼?,為昭樂灰暗的心情灑上了光。 戰事當前,開往大道島的軍隊只用了三天便已集結完畢,分成三隊,分別從沿山、黃嶺、齊都三處前往歷陽,乘船開赴大道島。聲子率軍自齊都西城門離去,隊伍逶迤,在這個黎明留下了一地整齊的腳印。 “文師兄,你覺得這一戰聲子能勝么?”昭樂的目光仍停留在漸漸遠去的軍隊上,他在看那些繡著‘齊’字的軍旗??傆幸惶?,他要齊國的旗幟插滿天下每一個角落。 “戰場上風云變化不過是轉瞬之事,誰也說不準?!?/br> “文師兄,你變了很多?!闭褬放み^頭,咄咄的目光逼視著身旁的文知禮?!皬那暗哪阌性挶阏f,不會思前想后。如今你也開始顧及后果,許多話都不再敢像當日那般直白地同我說出來?!?/br> 文知禮垂下頭不去看他:“那時候是臣年幼無知,才敢貿貿然的肆意妄言?!?/br> 年幼無知?昭樂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浮現出楚宮中的畫面。 也是一個這樣的夏天,不管是他和六位師兄,還是楚政和順德敬德,都只是愛玩愛鬧的孩子。他與伍齊射、王彩御、李寄書三個人打著赤膊,同一樣光著上身的楚政與順德在稀軟的泥地上展來了一場激烈的摔跤比賽。你來我往間,他滾到了泥地上,沾了一身的污泥,楚政笑著拉起他:“你莫要怕順德,有我在呢!” 烈日將楚宮里的河渠曬成了溫泉。楚政拉著他的手一起跳入其中,用暖洋洋的水洗凈身體。通常,那幾個沒有一起摔跤的,會禁不住水的誘惑,也脫光了衣裳跳入水中,一同享受這份愜意。 那一年的魏慈明,也還只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有著所有青年的驕傲,也有青年的活力。他會平靜的站在河渠旁,注視著水中的孩子們,然后帶著笑說著嚴厲的話,要求他們上岸來。最終,總會被愛玩的孩子們拖到水邊,將一雙赤足浸入水中。等到魏慈明也享受到這份溫暖愜意的時候,則不會再去教訓水里的十個頑童。 今日,楚宮中的那條河渠理應還如年少時一樣溫暖,他們卻再也不會脫光了衣裳笑鬧著躍入其中,就連人都已少了一半。 人越年長所擁有的東西就會越多,顧慮也就隨之而來,難免就會變得膽小起來。世上沒有什么是白來的,年長時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用年少時的純真快樂換來的。不然,為什么擁有了越多,我們就會越不快樂? 成長就是一個失去的過程。昭樂拍拍文知禮的肩:“師兄,我很懷念你我年少的時候?!?/br> 文知禮愣了一下,吃驚的表情還沒有來得及呈現在臉上,就已被他生硬地壓了下去,他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樣子。他這樣回應著昭樂的話:“臣惶恐?!?/br> 昭樂微側著低下頭,盯著‘惶恐’的文知禮,發出一聲似無奈又似苦澀的笑,很輕,追著齊軍的兵馬離開。他轉過身對文知禮道:“回去吧?!?/br> 文知禮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后下了城樓。與此同時的西方,晉國的使者悄悄地從晉國的許安來到楚地久安,他得到大王的命令,要經過楚國前往齊國,與昭樂太子會面。 天空中萬里無云,湛藍色的天空用這一身湛藍去盡力掩蓋即將到來的紅色。 楚政嘆息著摸上那只昭樂冬日用來送點心的盒子。他命人在里面裝上點心,假裝那是昭樂送給他的點心,卻再也嘗不到當初的香甜。 ☆、第三十二章 牝雞亦司晨 (2572字) 在這個你方唱罷我登臺的戰場上,坐山觀虎斗的戲碼還在上演,大道島上的兩只猛虎越斗越勇。吳齊兩宮中的牝雞受到猛虎的感染,再也按捺不住渴望飛翔的欲望,她們在等待著起飛的機會。 吳齊的男人們在大道島上為了土地爭斗,吳齊的女人也已插手這場爭奪戰。 密夫人將早年間托人帶給昭樂的話說給了公子羽,并耐心地為他講解了當今的形勢。在經歷過國破家亡后,公子羽不再似過去那般自負,他已經認清了自己,明白了身為男人的自己并沒有母親的長遠眼光。 在母愛的引導下,公子羽跪到了昭樂面前:“殿下相救之恩不敢相忘,唯有以身報之,方可得以安心?!?/br> “你我兄弟之間說這些,實在太過見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