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75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意中豬、[希臘神話]美神之惑、黑蓮花只想考第一、九零懸情、HP極夜、太子,我是你老師 完結+番外、我們的美人崩潰了 完結+番外、影后吸貓日常、戀愛反面教材[快穿] 完結+番外、公子無塵
他重新低下頭去,拳攥緊了,關節都繃得泛白:“可是白大哥他,他是我的大哥??!”他終于控制不住地漏出哽咽之聲,“我自十七歲從軍就編在他麾下,他一直像對親兄弟一樣照顧我,現今我又怎么能看著自己的兄長死無全尸!” 百里霂低聲長嘆:“我知道……”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曲舜已緊了緊腰間的佩刀:“將軍,我不會違背將令帶出一兵一卒,只要取回白大哥的人頭,我就立刻回來!” 他說完,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只聽身后一聲厲喝:“站??!” 曲舜的腳步稍稍一頓,卻沒有轉回身去。 “你要去奪白凡的頭顱?”百里霂冷冷地說道,“恐怕只會連自己的小命也要搭上。烏蘭自放出這個消息的那日起,就備好了天羅地網等你去送死?!?/br> “那又如何,”曲舜咬牙回道,“與其貪生怕死,讓白大哥死不瞑目,倒不如豁出命去搏一搏!早從穿上這身戰甲那刻起,我就不惜命了?!?/br> 他繼續邁開腳步,卻冷不防從背后被一把抱住了,鐵甲撞擊出鏗然的聲響,隔著鑌鐵,連懷抱都是冰冷堅硬的。 “別去,曲舜,”百里霂的話語少了嚴厲,露出些許無奈和感傷來,“你的命,我惜?!?/br> 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像是突然斷裂,震得肺腑生疼,那股疼痛從最深處散開,堵在喉嚨里,抽搐著卻哭不出聲音,只能背對著男人,流下滿臉的淚來:“他們怎么能……”曲舜嘶啞地說道,“白大哥不會白死,我要讓北涼蠻子償命?!?/br> “會有那么一天的?!卑倮镫幍吐曊f著,像是安慰他,曲舜的淚水滴到了他的手上,竟讓他的手也顫抖了起來。 時間過去了十幾年,年少時的記憶早就漸漸模糊了,只依稀記得初來靈州時,那個言語有些婆媽的新兵:“我姓白,叫白凡,平平凡凡的凡?!?/br> 就是這么個性格溫和,相貌平平,身手一般的白凡,在自己險些被絞死時第一個站了出來,鼓動士卒起兵。記得那晚半個草料場被火燎了,兩個人滿臉狼狽坐在焦黑的木欄上說話。 “呵,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怕事的,怎么也沒想到率先惹事的會是你?!?/br> “我的確怕事啊,”白凡笑笑,卻又慢慢地放低了聲音,“但我更怕失去血性,失去尊嚴?!?/br> 你終究因為血性失去生命,但就算頭顱被敵人懸在高處俯視這片草原,你也沒有失去尊嚴。 百里霂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年輕人,不住地低聲撫慰,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安撫的不只是曲舜,也是自己那顆幾乎被怒火燃著的內心。 接近七月的北涼原上,盛夏即將過去,牧民們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聚集放牧。戰火已經越燎越深,除了歸降炎國的部族之外,其余牧民不得不帶著家眷與牲畜向北方遷徙。 而戰火深處的克什庫侖已經是一片焦土,炎軍的主力四面包抄,像蒼鷹攆兔一般將北涼數十個部族中最強大的吉達大汗王與其殘余人馬困在了戈壁深處的荒野里。 遍地的沙礫被灼熱的陽光烤得guntang,士卒們靜靜地守在空地里,握著槍戟,等待隨時會發起突圍的對手。 不遠處的矮坡上有一小隊人馬,其中一匹赤金的駿馬格外顯眼。 百里霂接過親兵遞來的水囊,只喝了一口,沾濕了干裂的嘴唇后便塞上了木塞,重新抬起頭望著頭頂的云。 “將軍,吉達自從昨日突圍失敗后就再沒了動靜,我們為何不干脆上前圍攻,反而要在這里苦等?!?/br> “這里還是我前年與蘇漓來沙棘寨繪測地形時發現的,吉達是個棘手的人,他手下的軍隊也是如此,普通的圍困根本無法將他們置于絕境?!卑倮镫幫l問的陸參將,“我們之所以大費周章地將他們趕到此處,正是因為,所圍的這方圓十里沒有水源?!?/br> 曲舜起先站得離他們遠些,聽了這話,不由得皺起眉:“我記得以前打獵時來過這里,前方丘陵外似乎有一口鹽水井?!?/br> 不等百里霂說話,尹翟便已接口道:“曲將軍說得不錯,不過半年前末將便已奉了將軍之令帶人填埋了那口井?!?/br> “這一戰我已等了許久,”百里霂低聲道,“所幸的是這幾日不曾降雨,估摸著吉達軍中儲備的清水也該用盡了。我雖然命人送了勸降書,不過以他的性子,絕不會低頭屈從,今天太陽落山之前他必然會集結全部兵力與我們殊死一搏?!?/br> “報——”一名士卒忽然急急地沖到近前,“稟報大將軍,有小股人馬沖入包圍,向著吉達駐軍去了,我們要追么?” “多少人?” “不過十數人,其中兩人中箭墜馬,看裝束是王騎的人?!?/br> 百里霂擰起眉:“北涼王騎的大隊人馬可有蹤跡?” “回將軍,據斥候所報,王騎營帳仍然在五十里開外,意圖不明?!?/br> “這樣么……”百里霂低下頭,竟淡淡笑了笑,“不必管他們,下去吧?!?/br> 此時的戈壁深處,焦灼的陽光炙烤之下沒有絲毫的蔭蔽,黑壓壓的大隊人馬中央是一個臨時搭起的蓬帳,帳前旗上繪著吉達家族的族徽。 帳中稍微涼爽些,桌上竟然還放著一個盛著冰塊的木盒,在這樣的絕境,這簡直是窮奢之物。穿著皮甲的矮壯男人背對著客人,抓起大把的冰塊揉在臉上,融化的水珠沿著他赤紅的胸膛汩汩而下:“大汗也算想起我吉達了么,可惜她讓你們帶來的只是一箱冰塊,而我們需要的是大批的清水。正如現今的克什庫侖需要的是援軍,而不是你們這些蒼蠅般的說客?!?/br> “吉達大汗王,請不要急著發牢sao,”使者好脾氣地笑著,“大汗已帶著王騎前來為大汗王解圍,只是炎國在后方布了棘手的防線,如果硬沖會折損我們大批的人馬?!?/br> “如果烏蘭大汗只是讓你來帶這句話,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奔_轉過身來,抖了抖他如同獅鬃般蓬亂的頭發,“你知道我手下現在沒有水喝,如果你再不走,說不定他們會撲上來咬斷你們的喉管,喝你們的血?!?/br> 使者退后了一步,依然帶著笑意:“大汗王何必嚇唬我這樣卑賤的人,援軍就在五十里外,一旦炎軍進攻,大汗會立刻下令出擊,同大汗王的人馬里應外合擊退炎軍?!?/br>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吉達顯然失去了耐性,他陰沉了發紅的眼睛,上前了兩步,忽然一伸手扼住了使者的脖子,暴喝道:“那個女人讓你帶的話究竟是什么?” “咳咳……”使者被勒得憋紅了臉,掙扎了一番才算喘過氣來,“大汗說,如果大汗王愿意把手下人馬劃入王騎,便會即刻發兵救援?!?/br> 吉達聽了,忽然怪笑了起來,他膂力驚人,一甩手就將使者扔了出去:“到了現在,還敢開出這樣的條件,她這是要毀了北涼么?!?/br> 使者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大汗王,這只是向大汗效忠的機會,大汗王的封地,奴隸,牛馬一概不變……” “在這片草原上,沒有軍隊,拿什么來守住我的帳篷和牛馬,”吉達獰笑起來,“這種騙小孩的話大可不必再說?!?/br> 使者一滯,還要再說,卻被打斷了。 “回去告訴她,她根本不如她的父親。如果她的手段只是一味地吞并族人的勢力,就該有扎納大汗的魄力。真的想要我的軍隊,就該在克什庫侖最強盛的時候來討伐我,割下我的頭,可是她不敢!”他惡狠狠地說,“所以她無法擁有這片草原?!?/br> “大汗王,”使者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為了不向大汗低頭,您甘愿舍棄家族世代的根基么?克什庫侖已經被毀,而這次交戰過后,您曾經威震北涼原的這批鐵騎恐怕也要永遠地消失了?!?/br> “是我一開始低估了中原人,”吉達壓低了慍怒的聲音,“但即使我的勇士們全部戰死,也好過去做那個女人的狗!” “這只是一時意氣……” “不,”吉達打斷了使者,忽然放緩了語調,慢慢地說,“她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們,如果我今天戰死,那么整個北涼也支撐不了多久了?!?/br> 他說完,把面色灰暗的使者用力推出了帳外:“滾吧,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帶給你們的主子,”他拔出腰刀,低聲咕噥道,“如果你沒死在炎軍刀下的話?!?/br> 強勁的風忽然沿著沙丘向下刮起,卷起大片的沙塵,遮天蔽日般將猛烈的陽光全部掩蓋了,天色變得突兀,就連一直沉默的百里霂也微微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