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記_分節閱讀_21
柳珣去找王明,也沒走多遠,王明就在轉身的墻腳后面,扣著手轉著圈,坐立難安的樣子。 “你找我什么事”柳珣看他轉了幾圈后才出聲,低著頭轉圈的王明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的往后跳了一下,見是柳珣,幾乎要熱淚盈眶。抖著嘴唇說,“沒,沒找你啊?!?/br> “沒找我?那我走了?!绷懻f完要走。 王明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在他回頭后又馬上松手,“哦,那個我想著,之前受你照顧良多,也挺不好意思的,我想請你去喝酒,對,想請你去喝酒?!?/br> “請我喝酒?”柳珣挑眉,“嗯,那去吧?!?/br> 王明請客的小酒肆很偏僻,柳珣皎皎白衣坐在黃黑看不出紋路的凳子上,如寶珠出現在陋室,充滿著不合時宜的蓬蓽生輝。小二端上的酒碗已經是他能找出來最干凈最好的碗,但是把他擺在柳珣面前還是充滿著惶恐,怕貴人見了不喜。 柳珣不在意這個,他只看著依舊坐立難安的王明,想看他什么時候能開口。 王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柳相公,你聽說過嗎,翰林院死的三個人是怎么死的?” “不是吊死的嗎?”柳珣不以為意的說。 “不是?!蓖趺魃衩刭赓獾恼f,“你知道嗎,北斗天樞化為人形為貪狼星君,化為物形則為金鰲,金鰲掌管天下財務,世人卻不知,金鰲還有一兄弟,為烏金鰲,若金鰲展管的是天下正財,烏金鰲掌管的則是天下不義之財。所謂盜亦有道,不是瞎扯的?!?/br> 王明見柳珣聽的頗為認真,說起來也更有勁,說的繪聲繪色,“盜亦有道,賭亦有道,我聽說死的那三個是欠了賭債不還,所以被烏金鰲索去了性命,在地獄十八層做苦役還賬呢?!?/br> “烏金鰲有如此功能?”柳珣說,“這世上怎么還有賣兒賣女還賭債的賭徒?我想著這樣的人還不如讓烏金鰲索了去地下還賬,不用禍及妻女?!?/br> “那是另外一種了?!蓖趺髡f,“翰林院死去的三個人,顯然還沒到需要傾家蕩產還賭債的時候,但他們卻拖著不還,這種枉顧你情我愿的博彩程序的人,是要受到烏金鰲的懲罰的?!?/br> “誰說的?”柳珣問,“我從來沒聽過還有這樣一種說法?!?/br> “你從來不和我們一起,所以不知道不奇怪?!蓖趺髡f,“這事在翰林院低階官員里都傳遍了,大家都這么說?!?/br> “嗯?!绷懻f,他看著王明,“所以,你欠了多少?” 王明立即雙手合十的說,“我無心博彩的,實在是長夜漫漫,我一個人在神都,家里也沒個人,一時空虛寂寞就犯下錯。之前還能賺點的,我還給家里寄去了點了,沒想到上個月開始就越輸越多。我本想去信給家里,讓寄錢過來還債的。不瞞你說,我家并不是毫無底蓄,只是別人一傳說那三個人是欠了賭賬才死的,我害怕,就想盡快還上。別人我也不敢找,只能找你了?!?/br> “欠了多少?”柳珣問。 “三,三百兩?!蓖趺髡f。 “三百兩就把你嚇的夠嗆,你還學人家去賭博?”柳珣嗤笑道,“行了,下午我讓家人給你送過去?!?/br> “柳相公?!蓖趺鳒I眼汪汪的雙手合十,“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我一定會還的,只你容我慢慢的還。只要我在官場上,我一定會還你的?!?/br> 柳珣應了約回去,被告知楊嶠來找他了,正在花廳等候,柳珣不知所以然,換了衣服過去,“楊相公?” “懷玉,你回來了?!睏顛鹕淼?。 柳珣想起他們為了以示親近已經改口互稱表字,便開口道,“含章?!币膊恢醯?,就這么輕輕巧巧的互道一聲表字,之前還以為被楊嶠嫌黏人的心情一下就輕松起來。既然親近到這種程度,想來也不會嫌棄他黏人。 “你送的糕點太好吃了,吃完了就忍不住厚顏上門來討要,懷玉莫要笑我?!睏顛f。 “一點點心值當什么,日后我讓家人定期給你去送去就是?!绷懻f。 他也不等楊嶠問,就和楊嶠說起王明今天找他的事,“我說怎么那么欲言又止,原來是想借錢?!?/br> “借錢?”楊嶠問,“王相公并不像是家中窘迫的人?!?/br> “嗯,沾上了一個不太好的小游戲?!绷懻f。被追債的人幾句胡話騙著就以為不還債就會死,急著找我幫忙?!绷懓涯呛眯Φ慕瘀椇蜑踅瘀椀墓适抡f了一遍。 “賭博?”楊嶠有些微妙的說。 “是啊,還說翰林院死的三個大人都是欠賭債不還才會死,這也信,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绷懻f。 丫頭送來新鮮的點心水果和茶水,柳珣在外那么久還滴水未沾,便專心吃起自己面前的點心來,吃完看楊嶠若有所思他說,“你不會也信吧?” “如果賭博的話,就解釋得通劉山宅中那筆巨財的來由?!睏顛f。 “那他有五個金錠子呢,還能因為不還賭債被烏金鰲索命?”柳珣不信。 楊嶠看他,到底是誰信了那個烏金鰲的故事?“他也可能是被不想還債的人殺了?!睏顛忉屨f?!凹僭O有這么一個私底下的地下賭場,假設劉山是這個賭場的莊頭,” “為什么他是莊頭?”柳珣問。 “因為賭博這個事,除了莊頭,沒有贏家?!睏顛f,“假設劉山是莊頭,那么他會不會被欠了賭債卻無力償還的欠債人索命?畢竟以一個翰林院學士做莊頭的賭場,你認為來參賭的人是講究面子名聲的官場人多。還是輸的沒臉沒皮的人多?輸的傾家蕩產,又官職在身不能破罐子破摔,所以鋌而走險的人,會不會有這么一個人?” “那死的三個都是莊頭?”柳珣說,“能連殺三人,這魄力做什么能不成,還怕還不上區區賭債?” “不,沒那么簡單?!睏顛f,“劉山只是一個低階官員,作為莊頭他可以,但是作為地下賭場身后的人,他還不夠格?!?/br> “聽起來是個大案啊?!绷懨掳忘c頭道,“當朝律歷,官員不得聚賭,一經發現烏紗帽落地,并罰抄家產?!彼K于想起這條來了。畢竟在勛貴人家,大家都是小賭怡情了,對這些并不敏感。 “翰林院要變天了?!睏顛f。 第19章 翰林院(十) 轉眼過了幾天,楊嶠說的翰林院要變天并沒有發生。甚至天天來翰林院報道的于童也不再來了。神都每天都有很多八卦發生,翰林院一連死了三個吊死鬼的事漸漸也沒人提起。 楊嶠去見老師的時候師生兩認真的談過,翰林院與賭博,管中窺豹,就可知道其中的厲害性,楊嶠說,“參與到這個地下賭場的人會是什么人?市井賭徒,輸紅了眼尚要賣兒賣女,這些為官者,若要填這欲壑,拿什么去填?” “拿手里的權利,拿治下的百姓?!避嵌Y搖頭說,“這事已經稟明圣人,圣人既然屬意偷偷處理,你便當什么都不知道吧?!?/br> 楊嶠沉默。 芮禮笑他,“我知曉你明知有案情卻不能查明,有些心氣不平?!?/br> “但你要知曉,便是有一日你高坐明堂,手握驚堂木,有許多事也不是你說查就查,說斷就斷?!避嵌Y勸道,何況你現在只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編修,與執法斷案扯不上關系。 “學生省的?!睏顛f?!笆录酱?,死的人也不是全然無辜。圣人既然知曉,這背后之人定有落網的一日。學生便在其位觀其政,好好修自己的史,編自己的歷?!?/br> “翰林院只是你的開始?!避嵌Y說,“太子在圣人面前不止一次的舉薦你,說你在翰林院太屈才了。都說你是我的弟子,一入仕林就能順風順水,殊不知,恰恰因為是我的弟子,你只能從底層一步一步的走上來,半點捷徑也走不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