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閱讀_98
是他! 晏無意一時之間大喜過望又焦急不已,正當他想沖出去之時,恭王的幾句話又將他定在了原地。 “我臭名遠揚了,你以為你還會好過嗎?別忘了,你骨子里流著的可還是我的血,你在貶低我的同時也在貶低你自己?!?/br> 一席話讓溫述秋白了臉色,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甚可反駁的余地,最后只能輕且無奈地嘆息道:“是,我血脈里流淌著你的血液,可是我和你決計不同?!?/br> “哪里不同?我費盡心機只為榮登大寶之位,你苦心積慮不也是為了得到晏氏遺孤?!?nbsp;恭王嗤笑道:“實話說,朝廷之中大部分都是本王的人,本王豢養多年的親兵再加上西北的蠻夷部族,這天下還不是手到擒來。而你卻不同了,想要的都失去,擁有也留不住?!?/br> 他的話如驚雷般炸響在晏無意耳邊,他呆立原地,不知作何言語,他曾懷疑過衛從容與秋秋的關系,猜疑過青年來到自己的目的,卻沒想到一切竟是這樣的。 此時他聽見耳邊放佛有一個聲音在問:你現在知道了全部,還要我嗎? 那聲音清澈如溪流,卻又怯生生的。 晏無意捂著胸口,心亂如麻。父母的泣血悲,聲慘狀還在眼前,下一瞬又變換成那個身著藍衫白皙溫和的青年。他似乎走到了一個岔路口之中,左邊擺著過去的仇恨,右邊擺著未來的幸福。 理智上清楚地知曉曾經的的事與青年沒有任何關系,情感間卻一時接受不了。晏無意拽了幾把自己的頭發,無聲地糾結著。還沒等他躊躇完,就聽那邊,男人拽著青年的領子,將他提起來扼著脖子道:“本王剛又有一個猜想,也許不用母珠也能解掉天道石的毒,需要的材料很簡單,只用你的血就行?!?/br> 他說罷,雙指并攏在青年裸1露出來的小臂處催動內力劃了個寸長的口子,這傷痕恰巧劃在青年還未結痂的傷口上,汨汨的鮮血流了出來,見狀恭王忙找來一枚白玉碗,接了薄薄一層碗底的血。 剛才的話雖不至于動搖青年堅定的信念,卻也讓他心中痛不欲生。青年緊咬著唇,死死壓抑著將要出口的痛呼,卻只是徒勞無功。胳膊上鉆心一樣的疼,直直從傷口處流向四肢。 恭王見傷口漸漸不再流血,便又劃了一次,青年登時痛叫出聲。晏無意聽得心里就是一顫,什么糾結紛擾全都一股腦拋到身后了。他又急又氣,握著門框的手一個用力,竟生生掰下來一塊。 咔嚓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驚動屋中兩個人。 “誰?!滾出來!” 衛從容松開了鉗制青年的手,警覺地看向那個方向。 晏無意一看既然已被發現,便也索性不再躲藏,一把掀開身前的簾子,微弱的燈火映亮了眼前的小室。他的目光從衛從容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上掃過,最后定格在跌坐在地上,低垂著頭的青年身上。 “我當是誰......” 恭王借著燭火看清了來人的臉,頓時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原來是晏無意,晏大俠?!?/br> 聽到這個熟悉的仿佛刻進骨子里的名姓,青年驚的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那里。雖然什么也看不見,卻也能從清淡的婆羅花香氣中辨別出是他。 溫述秋衣衫襤褸,滿身是傷。只愣了一下之后便無地自容的立馬蜷縮起來,他心底有點小小的傲氣,寧可忍著疼痛,也不愿將這樣不堪的自己展露給那個人看。哪怕是一眼,都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晏大俠來的可真巧啊?!?nbsp;恭王大笑起來,語意惡劣,一字一頓仿佛在宣判青年的死期一把緩緩說道:“本王的庶子心悅晏游俠已久,本王所知曉的消息過半都是他傳來的。多虧了這孩子心好,才讓本王了解這樣多關于晏大俠的事跡?,F下他靦腆至極,本王為父也便幫他一把,敢問你對吾之子可否有意?” 溫述秋死死埋著煞白的臉,只覺渾身冰涼,周身的皮rou被強行一寸寸剖開給那人看。其中沒有被期待的鮮艷血液,只有連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作嘔的灰黑色腐rou。 他藏在指間的臉上逐漸又浮現一個釋然解脫的笑容,心中終日不得安寧的地方終于是漸漸安靜下來,不再喧囂。 該為一切畫上句點了。 青年這樣想著,扶著墻緩緩站了起來,望向剛才那個地方,與記憶中的男人對視。他似乎看到了那雙總是沉著成熟的眼,這樣的想象讓青年開心地勾起了唇角,他輕聲說道:“我是恭王之子衛舒言,但是這個名字我從未承認過。從前往后,我都是溫述秋,都只是溫述秋?!?/br> 他的笑由唇角逐漸蔓延上了無神的眼中,那雙曾經如秋水寒星一樣明澈的眼雖再無一絲光亮,卻有著比之更加動人的情意。絲絲綿綿,扣著他微啞卻又繾綣地聲音,直叫人聽得軟了一片心窩。 青年鄭重無比地說道:“思君兩鬢白,愿同塵與埃?!?/br> “君當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秋秋終于告白了TUT~~~~~~~ 第81章 心意相通 “我生平最恨的,便是被欺騙?!?/br> 一片寂靜之后,男人決絕的話語猶如原野春雷般炸響在耳邊,溫述秋雖早有預料,可真正聽到他冰冷的話之時卻還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飛快垂下了眼睫,低下頭去,聲音微小而顫抖地說道:“我,我并非故意?!?/br> “可是事實便是這樣,” 男人看著淺淡的燭光在青年的側臉打上一層柔和的光,心里微微一動,又道:“是晏某眼拙,不識荊山玉。閣下竟是恭王之子,只不過晏某與恭王有貿首之讎,礙著過往情誼,我不動你?!?/br> “若你知好歹,以后便莫要再出現在我眼前?!?nbsp;男人過往臉上常帶著的笑意早已完全收斂,只剩下一片純然的淡漠。 青年感覺耳邊似有蚊蟲嗡嗡飛鳴,又感覺如墜冰窟般刺寒入骨,他歪歪嘴角,露出個勉強的笑意來:“你在說些什么......” “兒女情長就不要再提了,你我今后橋歸橋路歸路?!?nbsp;男人眉關緊鎖,削薄的雙唇緊緊抿在一起,眼眸如鷹隼般銳利:“你我今日起再不是朋友。言盡于此,望好自為之?!?/br> 言畢,晏無意并指如刀,削下一截寬大的袍子扔在地上。黑暗中,衣帛撕裂的聲音顯得振聾發聵。 恭王在一旁看了一出大戲,他一會兒看看男人快要結出冰的陰寒面色,一會兒又瞧了瞧青年顫抖的瘦削身軀。他完全不在意晏無意說的要取自己項上人頭的話,肆意地大笑起來:“看來晏大俠對我兒完全無意啊,莫非是心有所屬?那兒子你也莫要強人所難了?!?/br> “晏大俠這邊走吧?!彼那榇蠛?,竟然對著男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晏無意并沒有理會他,只是抬腿從地宮的正門走了出去,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舍給青年。衛從容也掩上了密室的門,臨了嗤笑了一聲,說道:“溫述秋,你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青年緩緩蹲下身,胃里似有火在燒,他干嘔了幾下,卻只能吐出些清水來。他不斷地回憶起過去,心里以為只要將那些短暫的相處投入火爐,燃燒到極致便能捱過寒冬。 地上散落著無數張白紙,青年猶如大夢初醒,胡亂摸索著一張張將它們拾了起來。這張是他的落雪初霽,那張是他的儺戲廟會.....一張張素白線條在他的眼中幻化成了最艷麗的美景。這每一張都是由溫述秋一筆筆描畫出來的,合該是獨屬于他的寶貴珍藏。 只除了那個人。 溫述秋最后才敢拾起那張圖,撫過那人的臉,最后在他的唇上虔誠的一吻。他清楚地明白,從今往后便再不能肖想這份感情了。為何會這樣,溫述秋不說,卻也不懂,但他知道真的有那樣一個時刻是心如死灰的。 哪怕他早已遍體鱗傷不懼病痛,也抵不過晏無意這樣幾句話扎進肺腑來的疼。 外面天色漸沉,星河一泄。 青年靜坐在床邊,直到燭火枯盡也沒有察覺。他聽見了一些細微的響動,卻懶得理會了,也許是來送吃食的仆從,也許是老鼠什么的。 他并未開口,只等那人放完東西之后自己離去。就在此時,他忽然察覺到那人竟湊上前了,青年心間微怒,一掌揮過去卻被那人躲開了。那定然是個男人,手掌的力氣大的不可思議,一把攥著青年細瘦的腕子便沒有撒開手了。青年渾身一僵,不甘受制人下,另一手握成拳便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