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閱讀_94
“但愿他此次能成功,否則——” 衛從徵低下頭,看著掩藏在寬大袖子里面的另一個深灰色小圓球,長嘆道:“本宮倒是有意招攬他為座下客,先看此次吧?!?/br> “殿下先莫要心急,江湖人不可盡信,若是此次他生了反意,您也是有其他把柄在手的?!?nbsp;中年男人的目光似有似無地在身后少年那里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收了回來。 “不到那一步,就莫要動他?!?nbsp;太子淡然道:“本宮可不想落井下石?!?/br> 放下這邊的探討暫且不提,那廂晏無意正橫穿過小半個腹地,直指筑地而去。今夜大風,天邊陰云密布,將月亮快遮了個嚴嚴實實,只剩一點點皎白光芒灑向大地。 男人身著灰色斗篷的身影在這樣的夜晚之下變得格外的隱蔽,他借著呼嘯的風一路向前,僅僅只是不到一時的功夫便到了筑地前的沙丘處。 看著那未有絲毫改變的黑色龐然大物,晏無意心里難得生出了些故地重游的心思。來不及多想,他先將懷中那個大寶貝找了個穩妥的地方埋了起來,然后繞到了筑地的后面——他記得那里留有一道供灰衣人出任務走的暗門。 男人伸手去輕輕推了一下那道漆黑小門,吱呀一聲—— 門開了。 晏無意摒住呼吸踏了進去,還沒來得及尋得藏身之處,便聽身前不足數尺的拐角處傳來幾道低聲交談聲。 他心里暗道糟糕,竟然是直接撞上大部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求評論收藏QAQ 第77章 恍惚醒來 低語交談聲越來越近,晏無意不動聲色地拉上了兜帽,盡量放輕了動作,他能從來者的呼吸與腳步聲聽出來,這些人絕對皆是武功上乘。 刻意收斂自己氣息之后,男人就像是融化在陰影里了一樣,完全沒有一絲聲響。他隱藏在黑暗里,等待著機會到來,就在那些灰衣人從轉角轉過來的一瞬間,男人動了——他的腳下微微發力,踩著砂礫或者微風上了小樓之上的暗梁。 墻壁上的油燈被往來的風驚動,沒有人注意到這里曾經還停留了一個人。 有了之前的打探,這一次的潛入變得格外的順利。晏無意攏緊了斗篷腳下不停,按著他的猜想,這個筑地方方正正,中間隔空,而那地宮又正正好建在筑地的下方,所以入口也應該在筑地的正中心才對。據衛從徵的消息,除非有特別許可的灰衣人,否則都不會離筑地太遠,這附近的沙丘便是他們全部的活動范圍,傍晚的時候出去巡邏,然后在深夜的時候所有灰衣人都會歸來。 而現在正好處在出去的灰衣人還未回來的空白時間,男人縱越在暗梁之間,輕巧地翻過一個個崗哨,筑地的中心是一片小小的綠洲。晏無意停在了離它最近的橫梁之上,心下微微為恭王的奢侈咋舌,這里引的全部都是活水,汨汨的泉水從不知名的源頭不斷流出,滋潤過兩邊的貴重草木。 現下雖是炎炎夏日,這里卻百草豐茂,萬花齊綻。晏無意欣賞了片刻,便拂開身前的藤蔓和矮樹,露出扇一人多高的白玉門來。 沒費多大勁,那扇門便被推開了,顯然是常有人來往打掃的,門后的走廊也是由一塵不染的白玉堆徹出來的。到了這一步,晏無意也沒有理由后退,他摘了根草閑閑叼在了嘴里,咂巴咂巴味道又吐了。太苦了。 他聽到外面似乎有些喧鬧聲,算了下時間,快到灰衣人歸來的時刻了。晏無意從腰間小袋里摸出個小藥丸——太子說是點燃之后吹迷煙的。他翻來覆去看了看那白色小豆,又湊在鼻端聞了聞,心里復雜又無奈,他都不知道衛從徵還想不想讓他帶著東西回來。 這種蒙汗藥拿去迷暈普通人倒是綽綽有余的,但是想要對付衛從容那樣武功高超之人便是天方夜譚了。晏無意把腰間小包打開看了看,里面竟然全是些無甚大用的玩意兒,他皺了皺眉頭,最后又無可奈何地松開了。 還有求于太子殿下呢,暫時還不能翻臉。 思來想去,晏無意將小包里過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只留了幾個小藥丸,又解下斗篷,再脫掉罩在外面避沙防風的長袍。這些一除之后,他頓時感覺自己輕了不少,再一次確認好身邊之后,晏無意閃身入了走廊。 衛從容是個疑心重又極其自信的人,他的地宮沒有任何人把守,只養了幾條駭人的惡犬。這倒是給了晏無意方便,他靈活地扣著繁復的花紋攀在墻壁上緣,瞅準了那幾只黑狗的頭,手腕一抖,幾顆小藥丸被射1進了它們的嘴里。 默默等了一會兒,見那幾只體型碩大的狗都趴著不動彈了,晏無意才從墻上下來,繞過幾只狗向里走。 宮殿越往里走越華麗靜謐,剛才聽到的喧嚷聲全都被隔在了外面,晏無意四處環視,他似乎能聽到好幾個呼吸聲。刨除剛才幾只被迷暈的狗以外,還有幾個人的呼吸聲,綿長又緩慢,該是睡沉了。 晏無意抬步向宮殿深處走去,越走越感覺奇怪,地上有些骯臟的泥點,不,或許不是泥巴。他伸手抹了一把,搓開看了看,顏色銹紅,隱隱有些腥味。男人一驚,這些血跡看痕跡頂多不超過三天,是有什么人被抓到這里了嗎? 他收回手,臉上浮現出一絲凝重的神色,倘若有人被帶到這里,他絕不會坐視不管,定會把他帶出去。只是不知這人受了傷之后能不能挺到現在,晏無意摸了摸懷里,上次溫述秋給他的傷藥還留了一些,若是這人傷太重也能先支撐一段時間。想到這里,晏無意加快了步伐,今晚他的任務更加復雜了一些,得趕緊找到太子要的東西。 地宮太靜了,只有他一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見。各處都是珠玉寶藏,令人目不暇接,花里胡哨的堆滿了宮殿的角角落落。這無數的寶藏,上面都帶著清晰可見的印記,男人隨手一撈,要么是印著南方船舶世家章記的琺瑯瓶,要么是寫著‘留待女兒嫁妝’字樣的好玉。 漸漸的,晏無意的腳步便慢了下來。 他看到了個熟悉的小東西——那是一把精致的白玉扇,端端正正地放在扇架上。 印象里,那個人總是手執一把素美的白玉扇,冬天用它接落雪,春天用它撥弄艷麗的花朵,夏天用它貪涼,秋天用它挖烤好的紅薯。 那個人也總說,君子端方,如白玉扇。扇以玉為骨絹為面,人則該以純誠之赤心為骨,以素雅仁信為表。 晏無意笑著摸了摸冰冷的扇子,那個懶散清瘦的男人終于在記憶中漸漸顯露出驚為天人的容貌風骨,他笑著拿扇子輕輕敲了敲手心,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走遠了。 他小心翼翼將扇子收好,畢竟是小師叔的遺物,日后有朝一是要物歸原主的。他一個個看過去,卻又在尋找之中變得迷惘起來,晏無意忽然在想自己是否違背了爹娘的期待,父親要他莫要殺人,母親想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璇璣閣人從不輕易入世,可是自從當年大變之后,晏無意便像是舍棄這個身份一般在江湖之間游走。有的人知道他是璇璣閣來的人,有的人不知道,久而久之,晏無意也開始分不清自己究竟還算不算是那脫離俗世的一員了。 兒時父母并未對他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從不要求他武功高強與否,也不在意他是否才學過人,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這期待在那時看來只是平常,現在卻變得愈發沉重。晏無意寧可父母希望自己功成名就,也不想他們再期待自己放下仇恨了,過著理所應當的快樂日子了。 他在不斷往報仇雪恨的那條路上靠攏,做得越是多,他便越是快樂。但是現如今捫心自問,自己的如此作法是否辜負這沉重的期待了? 這些問題的答案根本不可能再說得清,父母早已仙去,自己也早已長大成人,他們再不可能為他的未來嘔心瀝血,投入一絲一毫的教導。 晏無意心下悵然若失,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掌心上有一個丑陋猙獰的傷疤,有這么一個瞬間,他感到自己兩手空空一無所成,再下一個時刻,他又感到自己過往想要的逐漸在身邊清晰起來。 過去的已然是過去,他要抓住重新帶給自己溫暖的人。思至此,晏無意的心中突兀涌上一陣熱潮,腳下的步伐也隨之堅定了不少,如果他能和那個人一起,也許便再也不會在午夜夢回之時只能觸碰到冰冷的月光與鋪蓋了。 晏無意的步子越來越快,他似乎看到了無限希望,他聞到了上好的龍涎香的味道,也許恭王的寢殿就在那扇繪著花好月圓的屏風之后。 在這個昏黑的夜間,正有一人,身著灰衣帶著森白面具,快馬加鞭地向筑地趕去。他風餐露宿數十天,只為將懷里揣著的那一封加密的急信趕緊送到主子手中。 他狠狠地一揮鞭子,棗紅色的馬吃痛驚叫一聲,不得不加快了奔跑的速度。那一封信上只有寥寥數語,若是泄露出去,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但是現在灰衣人可無閑暇功夫想這些,身前身后都有截殺他的暗衛,而接應自己的伙伴還遲遲未見蹤影。 灰衣人看了看天色,橫下心來打了聲呼哨,一只鷂鷹遠遠落了下來,他飛快地將信塞進竹筒里又將鷂鷹放飛走了。 還未歇口氣,身后便有一支利箭劃破長空,直直射穿了他的心臟?;乙氯岁H眼前,無奈而又憤恨地看著那只沒用的禽鳥被一人打下,剩下的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鷂鷹雖被打了下來,卻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出手之人將它交給了身后策馬的錦衣男子。 錦衣男子匆匆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眉頭頓時死死皺了起來:“恭王居然打的是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