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萬里_分節閱讀_65
大漠的另一邊,同樣是夜色深沉。 “你為何一定要冒險?”男人對站在一旁的少年低聲道:“真當鬼面是什么好相與的不成?!?/br> “我知道?!?nbsp;少年彎下腰扎緊褲腿:“若不是陸沉的遺物在他們手上,我死也不會靠近那幫畜生一步的?!?/br> “拿回遺物的方式千千萬萬種,你一個沒一點功夫底子的人還沒靠近可能就已經被發現了?!?nbsp;男人恨鐵不成鋼地說完,卻見少年抬起臉來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方式這樣多,你告訴我一條我可以做到的?!?nbsp;他只看了一眼,又低頭磨起了柴刀。 男人被噎的頓時找不到話了,確實如此。少年既沒有背后可靠的人脈,也沒有大量的金錢,甚至自身也不算強悍,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這種與自殺沒有區別的潛入。 “你一直想問我什么?” 少年低著頭突然問道,手里細致地磨著刀,霍霍聲不絕于耳:“我看你這幾天一直在看我。你放心,我定知無不言?!?/br> “......既然如此,我便不如直說了?!?nbsp;男人神色復雜地看著短短幾天便褪去了青澀的少年,問道:“陸沉到底是來這里查什么的?” 磨刀聲頓時一停,少年抬起了頭。 “是誰讓你問的?” “不要問?!?nbsp;一把扇子點在少年的唇上,男人說道:“這不是你該詳細知道的事情?!?/br> “我是羅什那的國人,即使羅什那將我永生永世驅逐,我也是羅什那的人?!?nbsp;少年一把拍開扇子:“我不受當朝律法管制,若是讓我猜,我會猜是皇族。只有你們得皇族才會有這樣大的力量?!?/br> “你倒是聰明?!?nbsp;李清夷神色不定,思考一番之后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是皇族,我在為太子上刀山下火海。我告訴你了我的秘密,現在你能告訴我他追查到了什么嗎?” “你剛才的問題不是這樣問的?!?nbsp;少年將磨好的刀別進腰間:“我只知道他是來這里深察天譴的,至于查出了什么結果我可沒消息?!?/br> 李清夷狐疑地看著少年,他固然知道少年孑然一人,并沒有騙他的資本,可是卻總是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顧平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提上包裹便站起身,沖男人以及一旁沉默不語的黑衣長隨鞠了一躬:“感謝這幾天的幫助和照顧,顧某沒齒難忘。若是有緣,我們會再見。先走一步!” 他大步走出破舊不堪的房門,踏著滿地的月光與星子向大漠深處走去。影子長長的,隨著她瘦小的身體移動而移動。 “公子,咱們不和他一起了嗎?” 黑衣長隨這時才站了起身,疑惑地問道。 “怎么和他一起?” 李清夷看著那個背影,勾起唇角:“一起去鬼面的老窩里送死嗎?此行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只要知道‘天譴’這個方向,剩下的自有人去查?!?/br> “可是顧公子他.......” 黑衣長隨顯然極為猶豫。 “這是他的命,是生是死都得他一個人擔著?!?nbsp;李清夷站了起來,拍掉身后的塵土向門外走去:“走吧,去和太子會合,該有所行動了?!?/br> “是?!?nbsp;黑衣長隨搖了搖頭,又牽起那兩只橐駝追著男人而去。 生死這種事,在某個時刻看來確乎是極為微不足道的。人有三種方式殺死自己,一種是扼殺自己的rou1體,將生命從世界剝離。第二種是逃避一切,沉溺于過去,而最后一種便是堅持自己所堅持的,同整個殘忍荒謬的世界對抗。 顧平抬手,一把削掉打結的長發,再將額前的碎發捋到后面去。他拿起脖子上掛著的九轉珠,閉上眼默默祈禱了幾句。他不祈求自己還能活下來,只求可以得償所愿?;钪m然很不錯,但也只是止步于此了,能圓滿自己的唯一的愿望才算是完美。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顧平拿出來什么也在所不惜。 月色皎皎,映的眼前的沙洲好似卷起波濤的海面。顧平爬上沙丘,就著不算明亮的光線緊緊盯著遠處的一隊人馬。 最前方一人打著幡,其余人趕著橐駝還拖著幾車的輜重,一行人就這樣奇怪又緩慢地行走在沙漠之中。 顧平站在沙丘上,輕蔑地看著那一隊的人——曾經伏擊過他們的。 駝鈴聲悠遠地回蕩在這空曠的大漠之中,為首的人似有所感,他突然抬起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卻瞧見那個站在月下的少年緩緩抬起了手,對著他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他面無表情地拿鞭把指了指那個地方,便有兩名身著灰衣的男人從行隊中激越而出,向少年所在的地方而去。 顧平挎起柴刀,跳下了沙丘,向反方向跑去。他在這片沙漠之中生活了快十年,早已對一切了如指掌。身后不時傳來幾聲撲簌聲,那是殺手騰躍之間腳尖點在砂礫上借力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直到在他身后三丈處停下。 “不要再走了,現在回身還來得及?!?nbsp;顧平淡然地說道。 兩個殺手對視一眼,擔心少年突然發難,兩人靠近的極為緩慢。 一步、兩步。 第三步時異變突起!兩人還未邁出腳,便感覺被什么絆住了步子。他們的腳下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沙坑,坑壁邊上的沙子不斷往內陷,坑的范圍也越擴越大。兩個殺手呼吸一窒,紛紛掙扎起來。 沙坑吞噬的速度卻比想象之中更快,就好像擇人而噬的怪物一般,兩人越是想要逃離,它便拽的越緊。沙子逐漸沒過了兩人的下半身。 “別掙扎了?!鄙倌赀o了拳頭,他看見了兩個人在空中揮舞的雙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它們白的似乎快要發光。同時他看清了那兩雙手上沾的血液,是那樣的攝人心魂,不知多少人曾喪生與那二人之手,他們是真正的惡人。不管被殺的人是婦孺還是其他什么,也不管那些人是否該死,他們無所謂是非對錯,只聽命于自己的主人。 他們該死。 少年又看見那兩雙眼睛——他們似乎不能說話,里面是無法忽視的哀求和恐懼,他們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會是什么,是窒息,是死亡。殺手也會害怕所謂的死亡嗎? 顧平的手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他清楚地明白,那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若是被他這樣剝奪,他便與那些人一樣了。 陸沉、陸沉,我該如何做。少年握緊了胸前的珠子,閉上眼是被焚毀的屋子與生死不知的男人,睜開眼睛又變成了眼前的兩個人。畫面交織間,他不再迷茫。 他緩緩舉起了柴刀,閉上了雙眼。 啪嗒。 腥臭溫熱的血液濺到了他的手上、臉上甚至是嘴上。 “對不起?!?nbsp;少年流下了眼淚,不知在向誰道歉。如果有選擇,誰愿意被仇恨支配著軀殼?如果有選擇,他何嘗不想相愛直至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沒榜單QAQ........ 第52章 難以置信 他看著那兩個人的尸骨慢慢被流沙所吞沒,最后整個沙地都歸為了安靜。但是顧平知道,這看似平靜的沙漠之下不知會有多少生物為這兩具尸體的到來感到高興。他垂下頭,看到了沾滿了鮮血的雙手,血液是粘稠,散發著一股膩人的腥味。顧平額上冷汗直冒,他無力地滑坐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天地間寂靜一片,只剩少年呼哧呼哧的粗喘聲,他知道自己該站起來快逃離這里,可是腿卻酸軟的不聽使喚。 少年感到困惑,難道所有殺了人的人都會如他一般嗎,像是突然背上了一個永遠不會掙脫的枷鎖,再不能回到過去?還是只對他一人的懲罰,好讓自己知曉殺人是有悖天理的? 腦海中有兩個聲音在不斷地爭吵著,一個叫囂著:“醒來吧!不要再假惺惺的了,明明之前心里不知用了何種殘酷的手段臆想著折磨這些該死的家伙,現在又裝什么?何況他們是惡人!是該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