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財被他百般刁難，奈何他素來是什么也不怎么在乎的性子，怎么挑釁也不生氣，喪里喪氣這一點真是隨我隨到家了，被一個小他幾百歲的小妖怪指著罵，只懶洋洋道：“誰說不稀罕的？正是因為稀罕才給你的，只因著格外喜歡你，如若不然，或是惠岸師兄這等人尋我要，縱是千金也不換的?！?/br>
    再度被人嫌棄的惠岸：“……”

    惠岸脾氣里是個死記仇的，他嘴上不說什么，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冷冰冰對善財道：“今天沒你的飯吃了?！?/br>
    善財這人，除了吃飯以外，真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扯到吃飯，立刻大驚失色道：“為什么？”

    惠岸道：“喔，今天善財二號來了，本來飯就不夠，你讓他吧?！?/br>
    善財自知是下午得罪他，也不多說，笑嘻嘻搶了他的飯去，也不強行搶，只在米飯上舔一舔，又從容還給他，望著惠岸鐵青的臉偷笑?；莅哆@人，死要面子，死愛干凈，潔癖和強迫癥各摻一半，看他每天都沒完沒了掃葉子就知道他病的不輕，如今被善財舔了米飯，死也不肯吃了。

    有一段時間，我但凡一喊善財，兩顆腦袋齊齊的轉向我，兩對大眼睛瞪著我看，我也不好意思說到底叫誰，只得說他兩個都來，因而但凡有點什么任務，都是他兩個一起去做。

    紅孩兒是個極好強的，比如我說讓他們送點什么去給哪路哪路神仙，紅孩兒定要搶功，回來便要夸耀他的功勞，善財只望著他笑而不語，有時候我問他一句，到底是也不是真的，他只懶洋洋耷拉著眼睛，道：“是是是，他說的么，自然是真的了?！?/br>
    總而言之，因著他脾氣出奇的好，兩個人原本不對付，最后竟湊一塊去了。

    有一天我竟然還聽見他倆窩一塊石頭下面背地里一起算計紅孩兒他爹，叫什么牛什么王的，我就很搞不懂，這些妖怪怎么一點都不念本，修成了人形就各種跨物種搞來搞去，你考慮過你原來的種族的感受嗎！

    據說這個牛魔王和一個什么玉面狐貍搞在一起，總而言之就是一個狐貍和一頭牛還有一個羅剎的三角戀故事，這我就覺得很神奇了，一只牛到底是怎么和一只狐貍談戀愛的，難道沒有種族隔離嗎！這要怎么生娃??！

    但是我吐槽不管用，最近的妖怪都很反自然，六界管理委員會還認為這種愛情很純粹，倒騰著什么時候出個宣傳冊子普及一下，搞得我很是郁悶。

    我聽見紅孩兒氣呼呼地說道：“那只狐貍將我爹爹迷得五迷三道，再也不愿去見我娘親，他忘了當年是怎么和我娘親拜天地成親的么？他若是不成親，便也罷了，妖怪沒那么多規矩的，可是他大張旗鼓娶了我娘親，原許的一生一世，歷盡千萬劫難才修得人形，為何這般不珍惜？”

    善財素來是個不怎么在意的主兒，只聽他懶洋洋道：“長個牛腦袋有什么好的，你讓你娘親換個俊俏的咯?！?/br>
    ？？？

    你怎么能當著小孩說這種話呢？

    他只這么說還不算，又背地里給那小孩出陰招，道：“不如這般，你為她尋個好郎君，最好是天上的，是個神仙，這樣到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娘親正巧跟著混個仙籍豈不是很好，這樣以后免得被清剿嘛?！?/br>
    ？？？

    你們都開始討論怎么騙取仙庭戶口了？這年好還流行妖怪搞移民的嗎？

    紅孩兒不知道他倆聊天內容被我聽去了，竟然真的很把這件事當成一回事，沒兩天，假裝不經意問我道：“菩薩，你可知道天庭又沒有有單身的神仙？長得好看的那一種？”

    ……

    你可得了吧，現在天庭人口控制這么嚴格，神仙都不讓和神仙一起搞，你還想把你娘親搞進來？你真是很有野心了??！善財也是夠了，氣死我了！

    但是他年紀還小，需要好好教導，且正是叛逆的時候，我生怕教他教不好反倒教壞了，便故意對他說道：“單身的？我不就是？”

    我原意是想要他知難而退，誰知道他竟盯我看了半晌，似乎對我很滿意的模樣，又上上下下打量我，宛如將我當成一件商品在考量一般，左右轉了一圈，四處換角度觀看，末了，似乎對我很滿意的模樣，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

    有那么一陣子吧，我懷疑我徒弟合伙妖怪把我一起賣了，且賣的價錢我還不知道。

    我以為，小孩子么，腦袋里經常裝著點奇奇怪怪的東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惠岸腦子里我就不知道他到底裝了啥可怕的東西，但是畢竟年紀小，過兩天遲早忘干凈了，所以我也沒怎么上心，就想著任由這件事自己過去，卻萬萬沒想到愈演愈烈，到了幾乎不可控的程度。

    事情的起因是因著嫦娥在廣寒宮閑著無事，她這人，喜歡她的人雖是不少，怕她的卻是更多，她每次不開心就來我南海釣魚來。唉，我池子里的魚我都當寶貝，但是我就屬于怕她的那一類人，所以她說要釣魚，我只有給她端茶倒水的份，只可憐我池子里的魚，因著嫦娥每次來，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這人冷得跟冰塊一般，不僅冷，還硬邦邦一身棱角，但凡她生氣的時候，全天庭都恨不得繞道走。

    她每次釣魚，也不釣走，只坐在池子邊上釣，釣到一只心情好點，又丟回去，繼續釣，一直釣到不生氣為止。

    哎，我池子里的魚也是有靈性的，看見她就害怕，然而那又能怎么樣，她要死釣不到魚生氣起來更可怕，所以它們池子里的幾只魚似乎商量好了誰給她釣幾次，就跟獻身一般，很壯烈了。

    我懷疑它們抽簽決定誰來被釣，被抽中的簡直就跟壯烈犧牲一般，閉著眼咬魚鉤，還要算好節奏，生怕被嫦娥發現它們是抽簽決定誰來上鉤的。每次嫦娥走了以后它們之間的關系都會變得很不好，這種詭異的僵硬模式至少要持續個幾年才罷休。

    所以，今天嫦娥又來了，我池子里的幾條魚，刺溜一下鉆到了池子底兒，瑟瑟發抖地藏在蓮葉下頭。

    嫦娥往我池子邊上一做，冷著一張美若天仙的臉，眼神里的兇氣幾乎沖出來，原本迷人的眉眼如同利劍尖刀一般，殺氣凜然，對我道：“氣死我也。觀世音，我也不同你說是誰，省得敗了他的名聲，也給你惹麻煩?！?/br>
    我茫然道：“什么？”

    嫦娥道：“他背地里講我壞話正給我撞上，講什么，嫦娥一個仙子，獨居冷宮，不就是要勾引人去瞧么？若是沒這個心思，不早嫁了？氣得老娘……”

    嚇得我趕緊給她端茶倒水，給她遞釣魚鉤，她一把抓過我遞上的水一飲而盡，一拍案吼道：“老娘就是不樂意嫁人，老娘就是稀罕幾千年自己過，怎么著！管我嗎！”

    她每吼一聲，我池子里的魚就哆嗦一下，連帶我也很害怕，只敢瑟瑟問道：“那后來？”

    嫦娥漠然挑眉道：“哦，我誣他手不干凈亂摸，剁了一只?！?/br>
    嚇得我差點沒摔下蓮花池去。

    嫦娥幽幽道：“這有什么，許他誣賴我，不許我誣賴他？一只手而已，反正都是神仙，去誰哪兒要兩滴水不就長回來了，只這色狼的名號洗不掉了，給他好好長長教訓……”

    我趕忙拍她肩膀安慰道：“仇報了就好……”

    誰知道我手剛拍了嫦娥肩膀一下，忽得見紅孩兒問善財道：“那漂亮仙子是誰？”

    善財道：“嫦娥仙子，九界第一美人?！?/br>
    紅孩兒忽然跳出來，大聲道：“你把手拿開！”

    我：？？？

    你這要干啥？

    見我沒反應過來，紅孩兒沖了過來，一把扯開我的手，道：“你不許碰她，你是我娘親的了！”

    ……

    那一瞬間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眼前出現了幻覺。

    嫦娥正沒好氣，忽然見一個水靈靈的小娃娃跳出來，這么吼了一句，忽得冷笑一聲，挑了挑柳葉兒般纖長的眉，瞇眼笑道：“怎么，缺人教你做人？”

    紅孩兒被她嚇了一跳，駭然后退一步，還是死不悔改，強撐著站在了我面前，用小小的身軀死死將我擋住，哆嗦了一下，堅定地大喊道：“不許你碰他！他是我娘親的人了！”

    嫦娥反倒是怔了一下，歪歪腦袋，錯過紅孩兒的身子，用怪異的眼神打量我，道：“他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