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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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前后開道,領頭的武官著六品袍服,端的是氣勢不凡。來者勢眾,姚濱心跳的更厲害了,趕忙走進了相迎,卻見那隊人連停也不停,直奔辰州府衙而去。姚濱又命抬轎人趕緊跟上,這等反常之舉,讓她又驚又疑,心中更是難定。等到了辰州府衙,姚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比她們快一步到大堂門外等候,四位身著正四品緋色官袍的官員迎面走來,見了她拱手,禮官便介紹道:“這是姚州正姚大人?!?/br> 京官品階比外地官員無形中高一級,姚濱站在臺階下笑道:“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勞,我已吩咐人備好酒宴,為四位大人接風洗塵?!?/br> “姚大人,先不忙這個,”其中一人道,“先迎圣上旨意吧?!?/br> 一時間府中人齊刷刷跪下,聆聽圣諭。姚濱聽見其中一句是‘特命欽差四人,巡視辰州三郡,各領職權,暫代辰州事務’,她便有些疑惑,不是已經讓禮部尚書暫代州牧一職了嗎,為何還要令派四位欽差分管?她心中咯噔一下,感覺隱約有些不對勁,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等圣旨讀完后從地上站起來,問那欽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圣上命幾位大人分管辰州事務,這是什么意思?” 讀圣旨的那人道:“自然是分理州牧權職,難道這圣旨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姚濱噎了一下,鮮少被人如此下臉,她到底忍了下來,繼續問道:“朝廷不是已經派禮部尚書李大人來了嗎,如何還要勞動幾位大人?!?/br> 四人相視,也不知交流了什么信息,還是方才說話的那人道:“既然如此,請問姚大人,怎么不見李尚書?” 這人舉止到態度都挑不出一絲錯來,但姚濱還是從其言辭中摸出一點居高臨下之感來,她身為州正,在州府中僅次于州牧之下,下級官員見了她從來都是恭敬有加,平級官員也是以禮相待。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這群京中來的官員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完全忘了此時誰才是老大,姚濱冷哼一聲,也不說什么場面話了,若無其事地望著天,一副我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 欽差們與州正一見面就發生沖突,那些下屬早已經避的遠遠的了,此時無人打圓場,氣氛一時僵持。從角落里晃出個小文官,戰戰兢兢地向各位大人行禮,而后道:“容下官稟呈,尚書大人請諸位大人到后堂一聚?!?/br> 姚濱見有人接手了,不熱不冷地道:“那便不打擾幾位了,請罷?!币妼Ψ揭彩且桓庇谢鸢l不出的樣子,姚州正頓時不氣了,臉色由陰轉晴,甚至還留心派了一位身邊的官員去打探情報,美名其曰打下手。 但后堂護衛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顯然是商議要事,不許他人窺探,姚濱扼腕而去,嘆息不已。 . 后堂里清平一早便已等候在此,她并沒有像姚濱所想的那般去城外迎接欽差,只命人備好茶水點心,又將卷宗文書調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甚至貼心的按年份及所屬司務分好了類別,怎么看都是嚴陣以待的架勢。 此番前來的四位欽差各有來頭,能被朝廷派到這個地方解決麻煩的必定不是尋常人。其中三位是今年年初新上任的侍中,分別來自戶兵吏,她們的履歷清平也細看過,都是從前皇帝在潛邸時的舊人,只是她不大相熟罷了。如今六部五位侍中一位尚書都在此地,這幾乎是難得一見的奇景。清平還有些幽默的想,若是她沒升尚書,那正好還能與諸位同僚湊齊六位侍中,也算是全了數。 但這三位欽差中,獨有一位要拎出來單獨說,此人姓胡,單字灈,皇帝做太女時,她被征重華宮侍讀,深得重用,與謝祺平分秋色,甚至隱隱有壓謝祺一級的勁頭。而事實果然如此,等到皇帝登基,她已經在六部歷練完,開始要為后年的入閣做準備了。 清平對胡灈知之甚少,其履歷也只有短短的幾行字,胡灈從前在翰林院打發日子,毫無建樹可言。沒想到入了重華宮以后先是被委以重任,后來又大放光彩,周旋于六部時在政務上常有獨到見解。群臣只得將胡灈的轉變歸結于皇帝有識人之明,又是好一番吹捧,奈何皇帝十分不買賬,弄的朝臣也尷尬。 若是清平打算入閣,此人就是最大的威脅。但清平已然無意于仕途,胡灈怎樣想她都不關心,或者說以后的一切她都不在意。等到文書官引著四位欽差進來后便退了出去,最后進來的一人就是胡灈,她面容清瘦,雙目卻十分有神,還順手關上了門。 清平頷首道:“不必多禮,都坐下罷?!?/br> 胡灈是毫不猶豫地坐了,也沒人說什么禮不可廢之類的話,三人遲疑片刻,也跟著落座,很快她們的視線就轉移到桌上的卷宗文書,戶部侍中林頌對賬本無比熟悉,哪里不知這是什么,還是謹慎地發問道:“請教尚書大人,這些都是什么?” 清平直接答道:“辰州府近十年來的魚鱗冊、黃冊,以及三郡賦稅,我派人特地從戶房調出來,如今都在諸位的面前,可自行翻閱?!?/br> 林頌便不再言語,其余人等也低頭去看面前的文書,清平自顧自飲茶,等她們看完。 她一盞茶還未來得及添,林頌已經抬起頭來,面色肅然,在戶部干了那么久,她如何不清楚這些賬冊上的記錄所展現的問題有多么嚴重,但為官者到底謹慎小心,不能輕易落人口舌。如今李清平將這些東西擺在她們面前,到底要暗示什么。 胡灈拱拱手道:“尚書大人這是何意?” 清平道:“不過是請你們看看,好對如今的局勢有個大概的了解?!?/br> 胡灈將黃冊合上道:“眾所周知,辰州開墾荒地,前州牧梁濮治理河道多年,使得水患漸少,更引河灌溉田畝,辰州府方有天下糧倉之名,怎么這么多年下來賦稅竟然不增反減,而這些魚鱗冊上的田地也是,雖然私田越來越多,但稅還是一樣的征,怎么會越來越少?” 清平瞥了她一眼,果然她沒有猜錯,胡灈出身世家,卻這樣直白的點明癥結所在,說明有一部分世家已經暗中歸順了皇帝,六州世家不再是一塊鐵板,她答道:“誠如胡大人所言,辰州雖有三百萬田畝,但能收上稅的,卻不過一百萬出頭?!辈坏群鸀浽俅伟l問,她主動解釋道:“而另外兩百萬,先帝入大宗后賞賜諸王,分了近五十萬畝……當然,這還只是保守估計;百姓為逃賦稅,主動并入世家名下,這約莫有一百萬畝;而另五十萬,有二十萬自先帝繼嗣后被用作建行宮、太廟祭田所用,另三十萬則是官田?!?/br> 胡灈聽完又去翻那黃冊,兵部與吏部兩位侍中在此事上不便多言,還是林頌拱拱手道:“朝廷派我等來此辦嘩變一案,這些事情,似乎應由辰州府來管?!闭f著她瞄了一眼胡灈,似乎有指責的意思。 清平淡淡道:“本官暫代州牧一職,依林大人的意思,也是不該多管了?” 林頌起身告罪,清平知道她們這些潛邸舊人對自己上位十分不服氣,沒出一點力,卻平白占了許多好處。嚴明華那夜在殿中所言并未廣泛流傳,清平也沒有趕著上去說自己好話的習慣,于是有人猜測,她被皇帝提到這個位置來,是為了安撫云州一系的官員。這種話傳到清平耳邊,她仔細一想也沒錯,雖說她是瓊州人,但是在云州發跡的,何況為了推行新法之事,云州官場及三郡府衙她都無比熟稔,去年原隨在辰州查案,要去云州抽調卷宗,也是清平去信舊日同僚,這才行了方便,若是如此,說她是云州出來的也沒錯。 正所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清平見那三個侍中一棍子都打不出幾個字出來,決定還是和胡灈商量,她也看出來了,這三位不服她,也不服胡灈,畢竟她們資歷不夠老,一個已經是尚書了,而另一個正為入閣做準備,高下立判。而正是她們在此,胡灈有話也不能說,麻煩的很。 清平以舟車勞頓為由,請另外三位侍中去行館歇息,卻留下胡灈,她道:“胡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你看的這些誒魚鱗冊黃冊,都是我前幾日請州府戶房加班加點理出來的。陛下派你們來辰州,絕不會是只為了查嘩變那么簡單?!?/br> 胡灈有些奇異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大人這么說,那我也說一句,陛下的意思已經清楚不過了,只是那三個怕事不敢上,來此地也只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大人要是想驅使她們做些事情,那是不太可能的了?!?/br> 清平沉吟片刻后道:“我給你們看這些,并不是要你們做些什么。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就看胡大人你的意思?!?/br> 胡灈道:“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清平從主座起身,將一疊紙輕輕放在胡灈面前,道:“最大的障礙已經掃清,未來的三個月里,你想做什么,查什么,全在你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br> 胡灈只看了一張就臉色大變,也不復方才那么鎮定了:“這是……這是真的?” 清平道:“自然是真的,這份是抄本,原件已經送達內閣,交由陛下決斷?!?/br> 胡灈很快恢復了冷靜,以她的聰明,哪里想不到這份由世家簽名蓋章的請愿書里的貓膩,她只覺白紙黑字紅印格外驚心動魄,不禁低聲道:“大人這么做,不怕那些世家事后報復嗎?”朝廷的旨意中雖說是清平暫代州牧,但如果真將大權交給她,就不會再派什么欽差來了,只是下面的人不知她空有頭銜,并無實權,一時被她震懾蒙蔽,等那些人反應過來,必然不會就這么放過她。 清平如何不知,胡灈能這么問,正是說明她們的目標是相同的,于是她笑道:“怕,卻也不怕,請罪的折子我已經遞呈內閣了,我既然敢開這個頭,匡了那些世家大族,就沒想過此事會善終?!?/br> 胡灈眉一挑,把那些賬冊都摞好,道:“我與那三個不同,她們是身心皆在不同之處,各有各的為難,我此番前來卻是為國排憂解難。大人曾在云州推行新法,造福一方,陛下將你派到此處來,正是為了將新法繼續推下去,大人不必太過擔心,天若是塌了,那便蓋著睡?!?/br> 清平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動她,既然胡灈能主動,她也省了事,當即道:“胡大人真是風趣,只是這天是塌不了的?!?/br> 胡灈突然道:“大人先斬后奏,這般大膽行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把事情弄大,她們越是想遮掩,我卻偏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清平看著她道,“你也看到了那些魚鱗冊,如今能收得上來的稅越來越少,去年水患,她們更是有理由上報朝廷,請求再度減免賦稅。世家有多少田,你與我不知道,朝廷也不知道,但田終歸在那里不會跑,趁她們還沒來得及防備,先清丈田畝,將數額上報,再還田于民,補上拖欠的賦稅?!?/br> 她轉過身去看懸掛在墻上的一副山水圖,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云州戰事搬空了國庫,如今正是要錢的時候,戶部那位不會說什么的?!?/br> 胡灈點了點頭,見清平忽地回身一笑,道:“不過我真是沒想到,胡大人竟會和我想到一處去了?!?/br> 其實在年初宮宴封賞的時候,胡灈就已經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了,人人都說,這位新出爐的禮部尚書,怕會是她入閣的最大阻力,但胡灈卻不這么認為,她與李清平僅見過數面,卻對這個人有極為深刻的印象,這一切僅僅是來自于李清平的字,胡灈回去仔細想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會讓兩個不相干的人的字跡如此相似?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里,并未隨著時間而淡去。但以她對皇帝的了解,皇帝不會讓這個人入閣的,胡灈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這個李清平恐怕要止步于尚書之位。 她卻陰差陽錯地猜到了清平內心的真實想法,但這一切僅限于猜測,此念也只是想想罷了,胡灈道:“只能說助人者天佑之吧?!?/br> 話已至此,兩人已經沒有再多說的必要了,清平對她道:“等會我派人將一些東西送到行館,胡大人自便。只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能答應我?!?/br> 胡灈心道原來在這里等著她呢,但如今這個局面,她也不好拒絕,只能道:“大人請說,若是胡某力所能及的,自然無不應允?!?/br> 清平輕笑道:“如果事情鬧大,辰州世家聯名上奏,朝廷問罪下來,請你們四位不要手軟,該告我狀還是得告,大人也無需替我分辯遮掩,只言就是。我只有這一個請求,還望大人答應?!?/br> 胡灈聽后有些不解,請罪到底只是個流程,何以如此謹慎,但見她態度堅決,深思后還是勉強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