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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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先生頭一次見她這副樣子,有些好笑:“沒什么,沒聽見也就罷了。只是懷之,你今日在想什么呢?”她撫摸著棋盤邊緣的木頭紋路,打趣般道:“莫不是在想誰家的公子?你年歲漸長,也該成家了,不成家如何立業?” 怎么又扯到這上頭來了,清平頭痛道:“先生說的是,我知曉了?!?/br> 賀先生見她明顯沒聽進去,眼神卻閃閃爍爍,便有些了然道:“這是怎么回事?安平郡中的媒人不是都踏平了你府上的門欄,都被你婉拒了。起先未曾碰見合心意的人,如今是看上了哪家的?” 清平猶豫道:“不是安平人?!?/br> 賀先生嗯了一聲,頗感驚奇,道:“那是哪郡的人?” 清平腦子里正是一團漿糊,聞言含含糊糊道:“也不是云州人?!?/br> 賀先生來了興趣,追問道:“這人如何?” 清平想了一會,掰著手指頭道:“出身好,家世也好,比我厲害許多,而且特別——”她本想說狡詐,但是當著賀先生的面還是改了口,“——特別聰明,脾氣也大?!?/br> 賀先生對她掰手指這個傻氣的動作十分擔憂,感覺這個學生似乎有懼內的潛質,思量片刻道:“懷之,這么說是你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了?” 清平聞言心中一震,睜大的眼睛倒映著窗外飛雪,人陡然清醒了過來,種種綺念煙消云散,她仿佛從一個迷離的夢中脫身出來,只剩下歡情后的空虛與惆悵。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失落道:“是,沒錯。是我高攀了?!?/br> 她這態度前后變化太大,賀先生憑空猜測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隱約明白她是喜歡上了一個出身于世家大族的男子,便安慰道:“女兒家莫要為情愛小事耽擱了前程,待你日后平步青云,自然有的是選擇的余地?!?/br> 見清平只是沉默不語,亦有些悵然道:“人生終歸是許多不圓滿,豈能事事如意?你年紀尚輕,卻需明白一事,這世事幾多遷移,沒什么是永遠不變的。人也好事也好,皆是如此。太上忘情正是謂此,而‘情存疏也,近不過已,智者無癡焉’,你難道不知嗎?”(1) 清平靜默,然后艱難的開口道:“......‘情難追也,逝者不返,明者無悔焉’?!保?)她起身深深一拜,只覺得身心疲憊,道:“可是先生,倘若人真能如此收放自如,怕是早就超凡入圣了。我不過是個凡人,能拿的起,但要放下卻太難了?!?/br> 賀先生心中打了個突,端詳著她的面容,觀她神情堅毅,好似下了什么決定,便道:“莫要感情用事,凡事要以大局為重,做長遠的打算?!眱扇讼嘁?,好像都有些忘了自己到底要說什么。賀先生無奈道:“遇事先好好想想,你若是還有事,便去忙罷?!?/br> 清平應了,從房中出來,迎著細雪行了一路。匆匆忙忙去安排人手籌備運送餉銀糧草一事,自然是忙的天昏地暗,倒也無心去記掛那些別樣心思。輪軸轉了幾日,每日累到連話也不想說。她這番用力過猛,也自然是存了其他念頭,不過是想借著繁雜的公務忘了不該有的想法。連長隨都能看出來她心中有事,不過是撲在公務上,將自己裝作十分忙碌的樣子,以掩飾什么罷了。 但再多的事情終歸有做完的時候,一日清平晨起照例去府衙,見大門緊閉,忽然想起今日乃是休沐,頓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她起的早,街上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隱約瞧見天邊一道紅光自層層灰云中破出,將那云邊鍍上一層金紅色,便知今日是個難得的晴日。橫豎無事,她駕馬慢行至古城城邊一座烽火臺邊,這臺子是百年前戰時修建的,如今廢棄不用,雜草叢生,磚石被拆的七零八落,呈現出一副破敗的景象。 她順著臺階爬了上去,高臺上風聲凜凜,如海潮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吹的人睜不開眼。她第一年到安平時發現了這個地方,常常得空的時候自己過來靜坐。烽火臺極高,視野遼闊,可以看見遙遠的一線綠,以及時隱時現的雪山,婀娜又不失端莊。 不知為何她站在高處,卻常常想起在王府書房的那些日子。記得那時僅僅是存著簡單的念想,親眼看看這壯闊河山。如今身居要位,當初的心境已不復存在,僅余此念尚存。 她好不容易爬到頂上,風卻更猛烈的吹來,幾乎要將人掀個個。此時烏云漸散,萬道金光傾瀉而下,如同神跡般穿透厚重的云層,照耀這片土地。 清平抬眼望去,古城中居民屋頂被冰雪覆蓋,在陽光下格外耀眼,大片的白光晃的人眼酸痛,她扶著墻拍了拍袍子上的泥土冰渣,卻聽見一人道:“清平?” 這一聲呼喚將她塵封多日的念想再度喚醒,她有些不敢相信,迎著奪目的光看去,那人站在光中,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如同當頭一棒,她頭暈目眩之余竟覺得一顆心跳的飛快。待楚晙走到她面前來時,她才開口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楚晙咳了一聲,長發在風中翻飛,注視著她道:“等你?!?/br> 她眼中映著一望無垠的草原雪山,映著藍天,映著燦爛無比的朝霞。更是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清平怔怔的看著她,只覺得這一切像在夢中。 作者有話要說: ?。?)(2)《止學》:情存疏也,近不過已,智者無癡焉。情難追也,逝者不返,明者無悔焉。 釋義:情感有疏遠的時候,最親近的人不過是自己,有智慧的人不會對他人癡迷。情感難以追尋,逝去的一去不回,明智的人不會懊悔不已。 第93章 潮起 如若這不是夢, 那還能是什么。清平握在袖中的手泛出青白, 眼睛被風吹的有些發澀, 卻不敢移開視線。楚晙背后是廣袤的碧空, 她仿佛踏著滿地明光而來,全身沐浴在朝陽的金芒中。她的雙眼沉靜而溫柔, 執起她緊握的雙手,低聲道:“騙你的, 不過恰巧路過罷了?!?/br> 她低下頭, 下頜自脖頸微微垂落, 是婉轉含蓄的試探。唇角勾起,細密的睫羽輕顫著, 柔和了凌厲鋒利的眼。 清平眉心皺起, 充滿困惑地看著她,霞光黯淡,消逝在晴空之下。風從遙遠的山脈呼嘯而來, 撩起楚晙的長發,銀色的發帶隨風飛舞, 猶如數條光帶, 環繞在她身側。清平恍惚了片刻, 終是閉了閉眼睛,緩緩呼出一口氣,道:“殿下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楚晙手虛虛放在受傷的地方,笑了笑道:“已經好多了,并無什么大礙?!?/br> 她臉色仍是蒼白一片, 清平心中嘆了口氣,不動聲色道:“這里風大,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br> “不急,我不像你公務繁忙。如今日日無事可做,到哪里不是一樣?”楚晙側頭咳了幾聲,顯然還未曾完全恢復,不經意道:“不過今日是休沐,安平府中想來也無什么要事要你如此勤勉罷?” 清平剛想好的說辭都被她打亂了,只得仍由她拉著自己,走到被雪覆蓋的臺子邊,她問:“殿下要在此處看日出嗎?” 楚晙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可以嗎?” 手腕上另一個人的體溫清晰的透過皮膚傳來,清平被她握著卻毫無掙脫的欲望,胸腔中灌滿了冰冷的空氣,她覺得自己是清醒的,但又有些神魂顛倒的錯覺。夢與現實交織而行,借著她心中不可告人的綺念,滋生出如此惑人的夢境來。兩人并肩站著,她望著楚晙的側臉,竟生出天長地久的念頭。 這沒什么不好,她想。真是讓人心魂蕩漾,只是理智尚存,她喉頭一哽,聲音低了下去,道:“可以?!?/br> 楚晙一只手拉著她,一只手負在身后。在高臺上有種淵渟岳峙般的肅穆,她道:“千百年前云州還未有人跡踏足,幾代王朝覆滅,百姓不堪戰亂紛擾,逃入此地避難,這才有了先民的開拓。自代立國以來,不斷遷入人口自此,方有了如今的景象?!?/br> 雪意侵染衣袍,久遠模糊的史卷緩緩展開,呼吸間仿佛連時間都被凍結。清平聽她說古,心境卻是莫名的寧和。 楚晙悠悠道:“百年前西戎與我國開戰,云州自然不可避免淪為戰場,安平郡毗鄰居寧關,當時修了許多烽火臺用于戰中,如今也只剩這么一座了?!?/br> 人世的興亡更迭猶如一副宏偉瑰麗的畫卷,命運的手在暗中隨意涂抹,便是一個朝代的覆滅。無人知曉未來是什么樣子的,然歲月無聲,山河寂寞。在冷風中她心生悲慨,是對世事無常的慨嘆,還是對人生何寄的悵然,已然無從分辨了。 她才這么想,目光堪堪收回,卻被人拽住了手。楚晙將她扯到自己身側,迫使她與自己面對面。清平大氣都不敢出,抬頭看她,兩人靠的極近,眼中一絲一毫的情感轉變都如此清晰明了,呼吸糾纏間冰冷的鼻尖相觸,是親密無間卻疏離無比,楚晙看著她道:“人生在世也不過活得光陰數載,尊貴無匹也逃不過生老病死,若要細說起來,還不如那些個世俗凡人,倒也喜樂美滿?!?/br> 清平掙脫開她的手,意有所指道:“平凡人不曾享受富貴權勢,殿下,所求不同付出的代價也自然不同?!?/br> “不,你恐怕理解錯了我話里的意思?!背€抬手撫上她冰冷的側臉,那動作輕而緩,透出某種不知名的渴望與訴求,“我與你自元和八年分別,再遇后相伴不過一年,迄今為止已有九載光陰.....我問你,人生能有幾個九年?” 她語氣平淡,卻讓清平心尖一顫。楚晙看著她笑了笑,蒼白的面容更顯眼眸深沉突兀,浮現出碎冰般的刺骨痛苦,“三年未見,我一直想問你......” 清平仰起頭,感受到她溫熱的指腹順著側臉滑過,“你有想過我嗎?” “這里風太大了?!鼻迤酱鸱撬鶈?,“回去吧,殿下?!?/br> “你到底在想什么?”楚晙沉聲道,如果仔細聽還能察覺出其中的顫音,“曾經你畏懼的東西,如今我一無所有。論權論勢,皆在我之上,你告訴我,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清平聞言輕輕笑了一下,在楚晙驚訝的注視中緩緩推開她,道:“殿下,你不明白。什么是喜歡?是依附于你身邊當個玩物,還是做個幸臣?”她一字一頓道,緩慢而清晰,這久埋心中的疑問終于在今日顯露,那根扎在心中的刺終于穿過綿軟的幻想,針尖展現出現實的冰冷,“你的喜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你想的時候就多給一些,不想的時候盡數收回。殿下,你和我,從來都不是平等相論的。你只問我為什么不喜歡,卻為何從不問我愿不愿意。只因你便是如此篤定地認為我必然是心甘情愿.......也是,在你心中我怎能拒絕,這本是你的恩賜,我的榮幸,僅此而已?!?/br> 楚晙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清平驀然覺得眼睛酸澀,有水汽涌上,模糊了視線。她眼眶微紅,仍是笑著的,道:“我情愿你與我說要我為你做什么事,殿下,我只不過是你口中的俗世凡人,擁有的無法與你相比,我若是喜歡一個人,自然要傾盡所有......”當然,可能在你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但這卻是我所有了。 清平轉身就走,睫毛微微濕潤,眼角猶帶水光。